无趣的战斗结束后，云无逸挥手示意死士退下。
  “‘阎暝魁’，你又输了一次。”云无逸看向满脸不甘的“阎泰”，语气淡漠。
  “卑鄙小人！还不是因为你！”阎暝魁瞪了回去，“错误情报、恶意诱导......这一切都是你有意为之吧？！”
  “呵，难道你不应该怪你自己么？”云无逸嗤之以鼻，“关于此次作战，我没有任何欺骗你的地方。”
  “没有？！”阎暝魁异常激动，“联军出发的时间、行进的路线全都与你的情报不符，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呵，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故意欺骗了你？”云无逸依然不为所动。
  “你还装！看看这一切——”阎暝魁扯着云无逸的领口将其拉至窗边。
  透过窗扉看去，十余万联军正在被绝神的部队屠戮，在死士与骸侍组成的军队面前，联军的人数优势显得毫无意义。
  血光冲天，肌肉被撕裂、血液喷洒而出的声音甚至盖过了惨叫声，一名名联军士兵接连不断地倒下，尸体与地面碰撞的声音组成了某种极度恶趣味的进行曲。
  “不、不可能啊啊啊！！！”
  “这些人是疯子，连奥修都挡不住它们！”
  “各路神仙救救我们吧！”
  “这难道就是神罚吗？！神啊！请原谅我们这些愚民的无知吧......！”
  还活着的联军士兵也已经溃不成军，他们丢盔弃甲，口中各自念叨着祈求神明原谅的话语。
  毫无疑问，这是如地狱一般的景象。
  “这样的景象......！不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像你这种对杀人麻木的家伙，看见这样的景象是不是觉得很愉快？”
  咚！
  云无逸一拳打在了阎暝魁的脸上，阎暝魁嗡嗡作响的脑袋十分疑惑。
  他原本以为，云无逸在看见这样的场景后应该会愉悦地笑出来。
  他是一个为了杀神不择手段的疯子，对血没有感觉，本应如此。
  “幼稚的家伙！你以为自己又懂我什么？！”云无逸将面具摘下，愤怒的表情毫无虚假。
  “......？”
  “你十八岁那年，因为发现自己没有奥法修炼天赋所以独自离家远行，之后来到森月域加入‘光复军’以求建功立业，但由于奥修特权的存在所以迟迟不能如愿。心急如焚的你策划绑架了甘震山妻女，认为只要主导攻下了星弈山城就能让军队高层认识到你的价值。但你很快便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耻，悔恨之下，你做好了一切准备以补偿甘震山一家，并且暗自在心底发誓日后一定不能违背自己的本心行事。所以你杀死了侮辱你的奥修军官，然后来找我，准备将这件事的元凶也一并清理掉，却没想到我比你想象中要棘手得多......不是么？”
  “你......！”阎暝魁哑然，“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别小看我的情报网啊......在我的安排下，绝神现在已经开始与全木犀宿星的情报贩子做生意，想要调查出你的出身并不困难，而只要知道你的生活环境以及处事方法，我就能构建你的性格模型，你是怎么想的、会去怎么做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这......难道也是你原来所在的那个世界的技巧吗？”
  “嗳......没错，这叫做‘分析心理学’以及‘数学模型应用思想’，所以在我心里，你这家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一个幼稚的孩子罢了！”
  “明明是想要快些结束森月域的内战，却欺骗我说是认为加入联军更有助于自己的发展。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没有欺骗你任何东西：联军的出发路线以及出发时间都是临时变动的，我们绝神也因为这场变故而临时改变了作战方略，局势是变化着的，而你就是那种会把因局势变动而带来的失败归结在别人身上的幼稚的孩子，那么有种干脆就别依赖我们绝神提供的情报啊？我为了让你在这场战争中占据优势才将真正的作战计划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你，而你居然还能把牌打成这样，你还希望我能说什么？幼稚的家伙！”
  “......”
  云无逸一口气将不满发泄了出来，他转过身去，重新戴上了面具。
  “我的敌人是这个世界的神明，它们比我强大了太多太多，所以我不能将希望寄托于命运，奢望哪天答案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出现在眼前，虽然有时命运确实会眷顾我，但我不会只依赖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实打实地执行计划才能成为击败神明的武器。而你，只是一个活在大同梦想中的孩子罢了。”
  “......”
  阎暝魁揉了揉肿起的脸颊，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岳蝶，并将昏睡着的岳蝶以公主抱的方式抱了起来。
  “云无逸......不...神绝者，你今天所说的话，我会记住。但是，我绝不会认同你。”
  “......”
  “你说的对，我确实还不成熟。但我现在能够坚信，我和你是完全无法互相理解的两种人，不管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你都已经变成怪物了。”
  “那么你要逃离我这头怪物吗？”云无逸不屑地问道。
  但阎暝魁却摇了摇头，“神绝者，也许真的就连这个世界的神明都对付不了你，所以我才更不能逃避——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我会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去成长、去找出你的弱点。总有一天......我会亲手粉碎你那灭世的愿望。”
  意料之外的发言使云无逸不由得一愣，沉默如沉溺的思想，于若有所思的狂笑之中酝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歇斯底里的笑声听似一模一样，但其中所蕴含的情感却截然不同。
  笑声不知到底持续了多久，而其他人则只是静静地听着。
  ......
  之后，阎暝魁抱着岳蝶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云无逸并没有阻止他们。
  “大人，就这样不管他们真的好吗？”头戴毒蛇面具者这样问道。
  “没问题，这样就好。倒不如说，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想不到……他居然已经学会利用自己的生命来反制我了。）
  云无逸看了看外边战场的情况，嘴角微微吊起。
  “收获的时节已经到来。”
  一行人走至将塔的最高处，让云无逸得以俯视整座战场。
  此时，战场上的屠戮已经接近了尾声。绝神的死士们控制了一个又一个尚且幸存的联军士兵，他们此刻万念俱灰，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念头。
  云无逸将声音融入骸法力，向整座战场宣告道：
  “诸位联军将士，将塔已经沦陷，军圣已然陨落，而你们应该也已经明白了我们绝神的实力之强，所以不要再做无意义的抵抗了。我保证，在此刻放下武器之人，将有机会得到赦免。”
  听见云无逸这样说，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几支联军部队也陷入了动摇，毕竟如今的局势是个人都能看得清楚，联军已无回天之力，继续战斗下去只是舍身取义，而有舍身取义之觉悟者，到底能有几人？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诸位不要中了贼人的奸计！我军乃正义之师，断没有向叛军邪派之流投降的道理！而且就算我们全军覆没了，也还有其他五支联军正浩浩荡荡地开往百川城，胜利终将属于我们，我们此时应该做的，不是向敌军卑躬屈膝，而是展现我们的忠诚、用我们的血肉去抵挡他们。我们多杀一个敌人，也许就能多救几名正在其他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同胞！”
  那是一名联军的万人总兵正在鼓舞士气，他身先士卒地冲杀在前，已经砍倒了无数死士。这道英勇的身姿，正是联军的残兵败将之所以还能继续坚持抵抗的重要原因之一。
  “那家伙是个麻烦。”头戴毒蛇面具者周身奥法气升腾，眼看就要飞身而下，将那名军官瞬间斩杀。
  “先别动手，留着他还有用。”云无逸伸出手，制止了他。
  “是......”
  云无逸心念微动，那名军官周围的死士们便都失去了原本的意识，取而代之的是云无逸的思想控制。
  结魂阵，禁忌秘法之一，取于封宝洞天，属于傀儡术的范畴。能够让大量非奥修单位失去自主思想，被施法者完全操纵。
  不过对云无逸来说，这只不过是一种让自己的战术能够直接在战场上体现出来的手段罢了。
  之前悍不畏死的死士们齐刷刷地向后退去，随后在联军士兵惊愕的目光中俯身搭起了一条由肉体构成的道路。
  面戴白银面具的两人从将塔上飞身而下，直接落在了这条“道路”上，然后悠然向负隅顽抗着的联军士兵们走去。
  这显然是为了展现自身威势而采取的行动，令联军一方震颤不已，他们开始担心自己的敌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难道那家伙是神明的化身吗......？”
  联军将士们开始害怕了起来，因为如果对方不是神明，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信徒”如此服从自己？但如果对方真是神明......那么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
  “蝼蚁们，你们的家园与信仰已经抛弃了你们——”云无逸打了一个响指，瞬间天空之上出现了五幅巨大的图象，这些图象所展示出的是五处不同的战场。
  这些战场皆已化作了炼狱，堆成小山的尸体之上只有残破的森月城军旗在飘扬着。
  “那......那些军队......！”
  “错不了......他们是其他五支讨贼军......”
  “怎么可能.......”
  巨大的绝望感在联军残部间蔓延开来，就连刚才那名英姿飒爽的联军万人总兵都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的人只是为了那点微薄的军饷才加入了这场荒谬的内战，有的人则是想要趁着这场内战建功立业，还有的人甚至连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加入军队的都不自知。但不管你是哪种人，现在你的生杀大权都已经落在了我的手里。无论高尚或是卑微，你们的尸体都同样会腐烂，而弱小的灵魂也同样只能慢慢成为虚空中的渣滓，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现在，你非常幸运地拥有了一个证明自己与他人不同的机会：从现在开始，只要杀死一名曾经的战友，证明自己能够成为‘加害者’而非‘受害者’，你就可以活下去，而且获得比原先更加强大的力量......这是‘神绝者’——神明断绝之人的承诺，与神明的承诺具有同等高贵的意义！”
  初闻此言，并没有人真的做出什么行动，但随着时间流逝，一股互不信任的气氛却逐渐酝酿生熟......
  “诸、诸位！不能听信对方的花言巧语，这一切都是为了欺骗我们而玩出的把戏......！”那名千人总兵颤抖着声音喊道。
  “那......将军你能够让我杀掉吗......？”一名看起来十分软弱的士兵用颤抖的双手拿起武器走上前来。还很年轻的他已经被刚才的屠杀吓破了胆，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
  “你.....在说什么？！”那名万人总兵愤怒地瞪视着他。
  “让我杀掉吧！将军！只要这样，他们到底守不守信用就一目了然了......！”
  看着泪流满面的少年兵，将军的心感受到了疼痛，年轻人缺乏献身的荣誉感，凭着一腔热血上战场的他们终究还是太软弱......既然如此，如今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下一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