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羽扫了融英一眼，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她将红色布袋拿在手上反复婆娑，袋上没有花纹，也没标记，布料也是平常粗布，看不出什么特别。
  融英也盯着瞧了瞧，笑道：“季禺这钱袋倒是朴素的很。”
  乌羽道：“不是他的。”
  “那是谁的？”
  “不知道。”
  融英见她一脸冷漠，也不想多问，岔开话题道：“昨夜季禺照看了你一夜，我想进来，还被于无因那丫头拦着。”
  乌羽浅浅“嗯”了一声。融英将她扶起来，喂她喝水。
  “融英。”
  “嗯？”
  “你想个办法，我要住到原来的帐子里去。”
  融英笑了笑：“是麻烦了些，不过你若觉得不便，我送你回去便是。”
  融英话刚说完，于无因一脸嬉笑着走了进来，朝着乌羽道：“乌羽姑娘，好些了吗？”
  乌羽将红布袋藏到枕头下面，面不改色：“无因姑娘。”
  无因自是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却也不甚在意，她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坐在乌羽床边，将手上捏着的瓷瓶子递给了她。
  “我师父给我的药丸子，你一日吃一粒，十天半月，这腿就不见伤了。”
  融英冷道：“你这小神棍的药丸子，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无因立马回过去：“将军夫人，你这身强体健马上就可以洞房。你们陛下可还在等着乌羽姑娘伤好，回京都大婚呢。”
  于无因尽情耍着她的流氓，融英无话可说，只能拿眼瞪她。
  乌羽依旧漠然和自己无关的模样，只是这次她竟接下了无因手上的药瓶，道：“谢姑娘好意。”
  无因大约也没想到她这般爽快，粲然笑道：“好好吃，一百两银子呢，别浪费了。”
  乌羽点头，融英见乌羽这么信无因，气得不想参与她们的对话，跑一旁喝茶去了。
  于无因起身，一派爽朗地走了出去。
  她在军中绕了一圈，见谁都笑吟吟吹个口哨，心情颇好的模样，倒弄得那些士兵有些不好意思。
  她这些轻浮举动被鸣歌看入眼中，朝她严肃道：“于姑娘若无事，请不要在军营之中乱跑。”
  无因轻快道：“我没有乱跑，我在找你们陛下。”
  鸣歌想了想，对身侧副官道：“你带无因姑娘去帅帐。”
  于无因见那副官一副厌恶她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几步凑到他面前，故作矫情道：“劳烦这位小哥了。”
  那副官脸一红，一声不吭在前面领路。于无因背着手走在他身后，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鸣歌皱眉，实在弄不懂此人。
  于无因来到帅帐前，门前卫兵拦下副官，面无表情：“陛下在忙，谁都不见。”
  那副官像是舒了口气，转头对着于无因道：“于姑娘，您请回吧。”
  岂料那卫兵语气马上缓和起来：“陛下交代，若是于姑娘来寻，随时可以进帐。于姑娘稍等，容末将前去禀报。”
  无因摆摆手：“辛苦啦辛苦啦！”
  她虽不若融英般倾国倾城，却也生得玲珑可爱，年轻士兵见她多会脸红。
  于无因等了片刻便被害羞的卫兵请入帐中。
  季禺此下正在奋笔疾书，听到无因的脚步声，只是微微抬头，笑容温柔而疲惫。
  无因道：“陛下在练字呢？”
  季禺搁下笔，无因凑到桌前去看季禺写的东西。这季禺国文字她丝毫不懂，只找了个无趣。
  季禺道：“你这皮相，倒是比从前标致许多。”
  无因一愣，随即笑道：“那是我运气好！哪像你，丑到我都不敢认。”
  墨迹已干，季禺将书本合上，虽带着笑意，语中却是苍凉：“虽然万没有想到，但还是很庆幸你活下来了。”
  无因耸耸肩：“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约就说的我这种人吧。”
  季禺敛下笑，叹息道：“宿芒，你想要什么？”
  许是许久没人如此唤她，无因竟有些失神：“我本是想让黛若记起前尘过往，没想到她丝毫没想起，倒乱了你的命格，不好意思啦！”
  “所以呢？你想要黛若为你做什么？”
  “不久之后，皓月就要假借黛若尸身成为魔界之主，我看不过去罢了。”
  无因此话牵扯重大，季禺先是震动，沉思片刻才道：“你确定？”
  “你不信我便算了。”
  季禺摇头：“并非不信你。若真是如此，黛若定是要早些回去的好。”
  “现下这还不是最复杂的。皓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的魂魄和黛若的尸身完全融合。我来凡界之前，戎葵上神刚与她交手试探，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便是孔雀大明王也不曾怀疑过。”
  “大明王不知，戎葵上神也找不到差错，那你如何得知？”
  无因眸色一沉：“这你不必管。”
  季禺再度陷入沉默，无因一跃坐在他面前的机案上，摆弄着季禺的毛笔：“喏！当初让你娶我你不干，弄到现在你我现在这副德行，好不爽快。”
  季禺被她逗乐，顺应她道：“此话有理，明日我便下诏书，封你为后。”
  无因敬谢不敏：“得了，你娶你的宝贝黛若去吧！她本是被你拖进凡界的，死了之后不得进入轮回，又找不到宿主，只得魂飞魄散。你若是还对她有情，就将不死药给她，让她凭着这身子继续活下去。”
  季禺闭上眼，笑得无奈：“你凭什么觉得我会……”
  “你会！”无因十分肯定：“无论你想不想起来过去，你都会！”
  “你这般自信，所以你安排的一切，竺可雨姐妹、身份文书、借命……不过是想借我之力让黛若想起过往，替你找皓月复仇？”
  “对，你可以这么想，所以黛若不能死！”
  “好，我答应你。只是此生之后，我做回疫鬼，你和黛若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于无因点点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她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一句话没再说，有些魂不守舍地朝外走，恰在门前，她忽而转头道。
  “我此生有了父母，他们对我极好，我本不该总想着复仇，只是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前世好友只剩下你一个，利用你，我很抱歉！”
  季禺掀开书册继续写着，头抬也没抬，无因的话似乎根本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