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青衣怪人
作者:炸毛的桃      更新:2021-05-20 03:09      字数:3288
  其实就算鸣歌不来寻他,他也要找鸣歌聊一聊阴兵之事。
  他听融英说过,这缎缈使的其实不是什么歪门邪术,而是一种奇特的阵法。
  他昨日突然想起白檀曾经提到过,在淑士国中住着一位年轻的方士,这方士爱财,只要给他钱,他便愿意为人改善家中风水。他只需稍稍动几处家具,或者将家眷互换处所,家中一些沉珂已久的老人或者啼哭不止的幼儿都会得到一定的好转。如果钱给的多,他也愿意替人在仇家的家宅附近动上手脚,不消数月,这户人家必有人莫名患上重病。
  这方士还有一点不同于其他风水师,他不愿为人招财,按他的说法,如果他能招财也不用天天在外风吹日晒了。
  季禺听白檀说起之时,觉得这方士也是个妙人,无意间记在了心里。如今阴兵频频侵犯曦城这一个军营,季禺不禁在想,是不是此处有布下阴兵之阵的必备要素,他必须早些回去问问白檀,是否能将这位风水先生给找出来。
  西山并不高,季禺边思索边走着,便已经看到山顶。
  领路的士兵忽然停下,对着季禺道:“陛下,元帅命我在此处下山,请您沿着这条路向上走便是。”
  季禺点头:“嗯,你走吧。”
  那士兵行了一礼,开始往山下走去。
  季禺走了两步,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士兵。
  是鸣歌身旁的心腹没错。且无论是军姿、军装还有佩刀佩戴的方式都是极为标准,甚至连腰间的绳结都是受鸣歌的影响,乃是一个不常见的系扣方式。
  季禺按捺住心中的怀疑,许是之前被阴兵偷袭,心中不得不提高警惕,他自言自语道:“鸣歌啊鸣歌,你怕是前两天听融英说我懒得动对腿脚的恢复不好吧,今天竟然想了个这个法子让我爬山。。”
  季禺微喘着气爬到了山顶,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鸣歌。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佩剑,顺着山路又向里走了走,这才到一团人影。
  西山山下是一片沼泽地,此下已经黄昏,水鸟成群在沼泽之中觅食。季禺上来的时候,四处都是树木,而临近沼泽的一面山体陡峭而荒芜,只有零零散散的小树,看起来还病怏怏的样子。
  那人便坐在西山近沼泽的那面山坡之上,倚靠着一棵瘦小的树,仿佛一动就会跌落下去。
  山风将她的黑发撩得很高,她裹着黑衣像是在沉睡,偶有水鸟好奇一般飞上来看一眼,或鸣叫数声,她都不为所动。
  季禺凝眉,站在山顶静静地看着她,嘴中喃喃:“乌羽?”
  他不敢大声喊她,生怕将她惊吓到跌落下去,想了想,也便卸下佩剑,轻声走了下去。
  乌羽本就在浅睡,她听到佩剑放下的声音,又有人声靠近,转头道:“你来了。”
  季禺后背僵了僵,他看着乌羽迷蒙的眼变得清醒,迅速从诧异恢复到冷漠,那是季禺再熟悉不过的神情。
  季禺敛下眉,掩去眼中稍纵即逝的失望,笑道:“你在等人?”
  乌羽扶着树站起身,山风将她身上单薄的黑衣吹得贴在身上,季禺这才发现,乌羽瘦了许多,和在山神山与白虎相搏的少女一比,已经柔弱得不堪一击。
  乌羽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在等人。”
  季禺笑意更深:“那你将我认作别人了?你以为是谁?”
  乌羽不答,她好看的眉紧紧蹙起,一只暗灰色的水鸟几乎贴着她的后脑勺飞过,留下捉弄性的一声啼叫。
  乌羽吓了一跳,身子前倾,脚下一空,砂石噗噗往下落。
  季禺见她无事,刚刚抬起的脚又缩了回去,他的笑就要挂不住,带着一种近似麻木的无奈。
  “那里危险,你上来。”
  乌羽脑中空空一片,她愣愣地看着季禺,季禺的话音好似被山风吹散,根本没有被她听见。
  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是鸣歌元帅让你来的?”
  季禺微怔,退后两步:“你若是在等他,那我不打扰,先走了。”
  他似乎根本不奢求乌羽的回答,带着仓皇和狼狈,急着转身而去。
  可偏在此刻,山风将乌羽的轻唤送到他的耳边,虚假地好似他的幻听一般。
  “季禺……”
  季禺转身,乌羽已失足滚了下去。而除了那声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呼喊,她竟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乌羽!”季禺惊叫,几乎是下意识地倾身向下狂奔。
  山壁陡峭,季禺能稳住自己已经不易,更何况是拦住乌羽不至于落进泥淖之中。
  “你站住!”仓促间,季禺只觉肩膀被人一按,那人说话明快轻盈:“站着别动吧,免得再惹事。”
  季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个烟青色的身影凭空跃下,好似一阵带着花草香气的暖风。他脚步顿了顿,根本没将那人的话当回事,依旧我行我素,往山下赶去。
  青衣人身手不凡,落在乌羽身侧之时,乌羽正竭力捉住一截树枝,仅有两只腿陷在泥淖之中。
  青衣人盈盈一笑:“你不错,看来即便我不出手,你那情郎也能赶得来救你一命了。”
  话是这么说,青衣人还是伸手来拉乌羽。
  他轻功了得,但力气却很小,涨红了脸也只能保证乌羽不再往下沉而已。
  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他手忽然一松,将原来乌羽拽着的那撮树枝塞还给了她,喘了喘气,摆手道:“我不行了,姑娘,还是等你的小情郎来就救你吧。”
  乌羽依旧十分感激:“还是要多谢你。”
  青衣人蹲坐在她旁边,优哉游哉地看着乌羽的腿越陷越深,一点儿也没有着急的感觉。
  季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他心中万千庆幸没有轻信这个青衣人,忙捉住乌羽的手,将她拖了出来。
  青衣人像是看好戏一般,时不时给季禺喝个彩,末了还亲昵凑到乌羽面前,笑呵呵道:“姑娘,你这是何必。不就是个男人吗,他和你闹别扭,你就自尽?”
  乌羽冷看着他:“我没有。”
  青衣人又道:“唉,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不跟他,可以跟我啊!”
  季禺和乌羽几乎同时出口:“你不是女的吗?”
  那青衣人先是一愣,而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着还一边自恋地摸着自己的脸:“是嘛是嘛!人漂亮了就是这么不好,装男人都容易被揭穿啊!”
  对面两人顿时无话。
  季禺不想理睬这怪人,将乌羽扶了起来:“还能走吗?”
  乌羽不自觉地环住他的手臂:“嗯,能的。”
  季禺脸颊微红,轻轻咳了一声:“那我们快回吧,天要黑了。”
  那些水鸟丝毫不怕人,像是有了灵气一般,全都聚拢过来。
  青衣人摸了摸鼻子,转头喝道:“什么鸟东西都能来看热闹,滚一边去。”
  待她喝散了那群鸟,季禺和乌羽已经自顾自走开了,将她视作空气一般。
  青衣女赶紧窜到他们身侧,先对乌羽道:“姑娘,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总得有所表示吧?”
  乌羽咬牙忍着脚痛,几乎无法说话。
  青衣女又转向季禺:“这位官爷,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一个可怜的少女流落荒野吧?”
  季禺刚要出声,乌羽拽了拽他的袖子,停了下来,勉强道:“多谢姑娘搭救,我身上并未带值钱的东西,请你留下姓名和住处,我自会前往报答。”
  青衣女见有得商量,嘿嘿一笑:“小美女倒是实诚,我叫于无因,最近是真的手头有些紧了,反正我居无定所,跟你回去拿也没关系。”
  季禺饶有兴味地挑起了眉:“无因姑娘,如此缺钱?”
  无因尴尬一笑:“身在江湖嘛!钱不由己。”
  季禺上下打量她一番:“姑娘打北方来?”
  无因眼睛一亮:“这你都能猜到?”
  季禺笑道:“既然如此,姑娘随我去军营暂住几日好了。”
  无因以为这一身华服的男子必定出身士官大族,住在连洗脚盆都是金子做的大宅院里,没想到住在军营之中。
  她小心问道:“你们军营,伙食好吗?”
  季禺道:“还不错。”
  无因倒也果断:“那行吧,跟你们走一趟。”
  季禺朝无因笑了笑,顺手揽住乌羽的腰,将她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以减轻脚的压力。
  乌羽不自在地稳了稳身子,季禺安慰性得拍了拍她,柔声道:“山是爬不了了,我们得绕着回去,挺长一段路,你且靠着吧。”
  乌羽攒住季禺的袖子,轻声道:“好。”
  季禺顺手摘掉乌羽头上的枯叶:“我明日不走了,你……以后染了风寒,就别跑来这里饮酒吹风。若不是靠近问到你这一身酒味,我还不知你今日是想要跑到山顶来耍酒疯,被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抛弃了你。”
  乌羽也不问季禺为何临时改变主意,也毫不为自己申辩,简单应道:“嗯。”
  季禺唇畔漾出笑意,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无因就这样被凉凉地扔在了他们身后,她也觉得全身不自在,放缓脚步,远远跟着。
  行了一段时间,乌羽还是不放心:“陛下,我们不知这女子底细,你为何要将她带回军营?”
  季禺道:“她很有趣,不是吗?”
  乌羽干巴巴道:“有趣……吗?”
  季禺肯定道:“嗯,有趣。”
  季禺依稀记得白檀向他描绘那位方士的外貌:“姓于,名无因。轻功了得,一身青衣,女相,张口闭口就是钱。”
  无因百无聊赖地跟在后面,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顿时起了一身莫名其妙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