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戴莱斯
作者:平凡的路人丁      更新:2021-05-19 22:17      字数:3827
  就像那些不要命的贵族探险家一样,戴莱斯近些日子的生活充斥着刺激与危险。也许昨天才收拾掉两个黄龙帮的混混,今天又与兄弟会的刺客狭路相逢,明儿还要躲避领主的巡逻队。
  有时候就连自己人也不肯消停,几乎每周戴莱斯都会接受到一个武斗邀请——有时是剑,有时是骑枪。通常她都能够凭借灵巧的身手取胜,即使落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这里的“老师”多如牛毛,随便都能找到个外号叫什么“刀锋”呀,“红剑”呀的家伙,在本的引进下,他们都会很乐意地教上几招,这一方面使得戴莱斯的武艺突飞猛进,同时也带来了难以抗拒的疲惫。也许是骑士探险家似的生活改变了这位贵族小姐,现在即使是夜幕还未来得及降临,她便已经酣然入睡,也没有多余的心思与气力去为往事惆怅了。
  至于罗森的愁眉苦脸,以及本的战战克克,除非那俩家伙自己吐苦水,否则她一丝一毫都不会去过问,每天就这么“无忧无虑”也挺好的——至少比在家族里的那段时光要自由多了。最近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四下小道消息俯拾皆是,但这似乎都跟我们的贵族小姐无关,频繁的乱与械斗也不过只是促使她偶尔发发善心,为那些粗心的家伙包扎包扎伤口罢了。
  至于今天的行程,除了探望那颇为倒霉的信使外,戴莱斯便再没作打算。反正在这动荡的年代里,千奇百怪的事情总会主动登门造访。于是乎,她便提上竹篮,在里面放上碗煮熟的青李,再别好一柄长剑,一把匕首便出发了。
  轻轻推开虚掩着的房门,便不难发现斐迪南德。他站得个歪歪扭扭,前方的操作台上邋遢地散布着许多零件,而其本人则在调试着一把十字弩,时而对着窗户,时而又调整弦的松紧,而其指尖则不时闪烁着魔法的青绿光芒。他是如此的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不速之客。
  戴莱斯摇摇头,放下一篮酸李,悄悄走到斐迪南德身后,压低气息,遂后迅速摸走了他的几个小部件,其动作就如小猫般灵巧,以至于对方丝毫没有察觉。这是她跟“三指”学来的小伎俩,经多次实践后已可谓驾轻就熟。紧接着,她又趁其不备拿走了一个小部件,可那呆子依旧没有察觉,直到调试结束,开始装配时才发现丢失了工具。他连忙四下寻觅,却又得时刻小心负伤的大腿,终于在一个滑稽而又蹩脚的转身后同炫耀着“战利品”的戴莱斯四目相对。
  “啊…早上好?小姐?”他转过身时,眼神里无不透露出尴尬之情,可很快便为一种坦然所替代。
  戴莱斯倒是引以为傲,她晃了晃摸来的零件笑道:“我的手上功夫如何?现在‘三指’也逊我三分啦,你这冒失鬼。”
  “有些事还是少做些为妙,如果小姐您不想变成下一个三指的话,”斐迪南德伸出五指,然后扳下其中的两个指头,“——今儿来可有何贵干啊?该不会仅仅是为了作弄我这个可怜的残废吧,小姐?”尽管他一直自称“残废”,但事实上经过几月疗养,好歹也能骑着条温驯的老驴来送信了。只是罗森在这期间又发掘了两个新信使,如今也很少差遣斐迪南德。按理说他本会面临着丢掉饭碗的危险——换作弗罗伊万,肯定会用份微薄的退休金让他回家。然似乎出于某种微妙的原因,罗森并没有打发掉这家伙。
  “你猜对了一半,”戴莱斯将零件放回工作台,然后指了指留在门口的酸李,“也算是来探望你吧。”
  斐迪南德那双绿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笑道:“哦?小姐肯屈尊来探望我这个废人?真是受宠若惊。”
  “少来!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呢。”
  “也许看上去就是那么回事儿,但请不要误会,那天我并不是为了——”斐迪南德在注意到戴莱斯幽怨的眼神后便乖乖打住,转而说道,“啊,对,似乎本最近脸色不大好,是生病了吗?”
  “这我恐怕不敢妄下定论,但他确实是有些…呃…疲惫?”
  “你不是雪恩家族的医师嘛?怎么……”
  戴莱斯颇为无奈地摇摇头,这些家伙也许是高估她了——她不过是掌握了些急性伤口处理和包扎技巧罢,当年还是被父亲和莫拉押着去啃的那些操作规范。而且那只是为了在今后的冒险生活中多几分生还的可能,至于对付瘟疫,她还是差得远呢。然而这里的家伙几乎就要把她当做是名妙手回春的医师了,而且还是流淌着贵族之血的医师——繁叶帮有很大部分家伙似乎对血统有着特殊情结,觉得贵族天生就应该精通百科似的。
  也真是无可奈何。即使有好几次因为误诊造成伤员被截肢,他们却依旧为保住性命而感激涕零。当然,戴莱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较之于那些只会用水蛭放血的行医,已经算是相当优秀了。
  “也许应该给他请一个牧师好好看看脑子,然而‘疯王’干的那些好事又早已自绝后路,”曾经的信使自言自语道,“你说那帮神棍又有什么错呢?分明烈胆将军才是罪魁祸首,”他挪到窗边,有意无意地继续道,“还有弗罗伊万那碴。难以想象,他居然会因为区区一介参事,而宣称堂堂一个侯爵叛国。关键是他还没收了所有资产,甚至包括侯爵已经转让出去的那部分。”
  “这跟你可没有半个卢兹的关系!”戴莱斯一听这事儿就来气,音调顿时高了好几度。
  斐迪南德眨眨眼,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多嘴,不过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也无妨。毕竟让这样一个贵族小姐始终被蒙在鼓里也有违他的良心,“的确,跟我多少直接关系。但请注意,小姐,青枫镇直至弗兰克男爵接手之前,本该归属于这里的人民。”
  “自治区?啊,你的意思是……”戴莱斯眉头微蹙。
  “而就在两年前,正是繁叶帮和黄龙帮共同筹钱从你父亲手里买下这里的自治权——当然,还附带不少契约,不过那已经是后话啦。”曾经的信使咳嗽两声结束发言,并下意识地抚了抚下巴。他在说话时并没有正眼看着对方,但余光却从未自戴莱斯身上移开。
  贵族小姐点点头,“恐怕那‘后话’才是重点吧?或者说你仅仅是为了提醒我行使住宿权?”
  “有的话还是不要讲得那么明白为好,但这件事嘛,总的来说……呃……”斐迪南德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将目光移开,把消瘦的背影留给戴莱斯,“啊,我还有好封信得送到南谷呢,是时候出发了。”尽管这会儿他还没有开始准备行李。
  戴莱斯还想追问细节,但斐迪南德拒绝再谈及此事,她最终也不得不就此作罢,出门时还差点一脚踢翻酸李。既然计划已经落空,她便如往日般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也许前面就有几个冒失鬼弄伤了自己的胳膊呢。
  只是现实并非总能如人们所期,一直走到城外由他们自己开辟的小道她也没遇到伤员,却碰见了个有趣的家伙:
  繁叶帮的人叫他“快刀”伯哈义,一个肤色黑里透红,身材不甚高大,却相当结实的南方水手——这里所谓的“南方”相当笼统,是对南霜雪帝国山麓以南原住民的总称。霜雪的学士们似乎根本没有兴趣将他们细分,有关其各民族文化的文献少之又少,就连受过相当时间教育的戴莱斯也无法说个一二三来,更别提那些目不识丁的家伙了。整个霜雪帝国,恐怕也只有南地亚龙对他们了解稍多。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戴莱斯与之交流,伯哈义的通用语甚至比某些本地人还标准。
  “真是个美丽的天气,不是吗?正如小姐翩然而至的倩影。”见到戴莱斯,伯哈义厚实的嘴唇绽开笑颜。
  “我那干瘪的钱包可没有多余卢兹来打赏吟游诗人。”戴莱斯拍拍钱袋,里面零星的几枚硬币“叮当”作响。
  “我不是什么诗人,方才不过将内心的感受如实复述而已,”他脸上堆砌着职业性的微笑,但却颇为微妙地不令人生厌,“那么您来此有何贵干呢,美丽的小姐?”
  “闲逛——老呆在同一个地方可是会发霉的。”
  伯哈义脸上掠过丝轻蔑,但很快便掩饰过去,转而摊开粗糙而厚实的左手摆了摆,“啊哈,小姐您可像极了天边无拘无束的云朵。”
  “是嘛,”戴莱斯耸耸肩,余光却落到对方的右手上——他一直攥着什么东西,却始终尝试着以其动作和言语来掩饰。而就在方才,至少有那么一瞬,它折射出了金属特有的光芒,这令贵族小姐立马警觉起来,“话说……上次你答应过要教我‘水之舞’,也许现在就是个好机会。”说罢,她便迫不及待地拔出长剑。当然,比起向对方讨教,此举更多的是出于自卫。
  “让我瞧瞧你右手藏了什么宝贝?也许是‘水之舞’的秘诀?或者说,你希望让我切身体验体验?”虽然话里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但戴莱斯的神经却已经紧绷。不过她还不至于疯狂到发起进攻,毕竟也还没有确凿证据说明对方心怀鬼胎。两人相距五步上下,此时长剑较之藏匿于手心的武器,其优势不言而喻。
  伯哈义苦笑一声,无可奈何地将右手摊开,显露出其中的折叠刀来,“极北明星的慧光,您是多么睿智与无情。”他轻车熟路地将刀展开。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戴莱斯还是被它吓了一跳。恐怕鲜有人能料到,藏匿于手心的暗器居然也可以有将近小臂的长度。
  “它生来便是阴影的仆人,倘若执意将二者分离,”伯哈义脸上只留下惆怅,但究竟出于什么,就很难说了,“也罢,本来想给小姐你一个更为刻骨铭心的印象的——这样也无妨,请睁大您那双慧眼,待我演示给您看。”说着他们便当真表演起来,刀锋犹如流水般时而柔和,时而湍急,时而令人眼花缭乱,时而又是干净利落的一刺——足以贯穿甲胄。因而戴莱斯始终保持着距离,直到伯哈义微笑着将刀折回。
  “其实您大可以靠近些,它在我手里就是条温驯的小狗。”
  贵族小姐白了他一眼,“也可能是条恶毒的蛇。”
  南方人见状假惺惺地掩面叹息道:“哦,您的冷酷真是令人心寒,难道所有女神都来自海角的孤岛吗?”
  那“海角的孤岛”显然是南方的某个传说,戴莱斯虽对此没有多少了解,但光凭语气也能够理解对方想表达什么。
  她索性耸耸肩,简单交流几句后便将这个南方人给打发走了。打道回府的路上,戴莱斯本想回忆那“水之舞”的精妙,脑袋里却一团浆糊。
  本以为是劳累所致,可就算躺在床上也无济于事。正当她起身打算去劈点木柴整理整理心情时,这些日子难得一见的罗森忽然推门而入。
  “穿好装备跟我来,马上!”他几乎是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