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害死了她。”我摇头否认，我能清晰的回忆起，那天她去劫了我的刑场，把我从官兵之中解救出来，流箭在她身上射出了四五个窟窿，血流在马背上把半匹马都染成了血色。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摔下了马背，躺在了雪地上一动不动，那天的雪下的极大，北风刺骨，我抱起她，骑上马，去寻医生，可是实在找不到，躲避着官兵的围剿，直到晚上才溜进了普度寺。
  “九叔，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叶小仙说道：“她能为你而死。她是自愿的。”
  “自愿的？”我惨笑起来，说道：“就因为是自愿的，才可怕，我的心永不会放不下。”
  “九叔，”叶小仙大概能够明白我内心的悲伤，此时的她眼睛里泪水在打转，她说道：“九叔，混沌的年代里是你支持她的梦想，是你理解她的想法，这已经对一个人最好的帮助了，至少她在看你的时候，眼里有光。”
  “……”我沉默着，记忆一遍又一遍在我心里重演，1756年春，我遇到了女扮男装的张悦，跟着商队外出经商，第一次见她，她还是小童模样，但清秀面庞上已经有了英气，举手投足之间我已经感觉到她的志气高远。
  那年我依旧是郎中，在她家门下当差，她家是药商，以贩卖草药、开医馆为本行，行商也不过是去买些药材来罢。
  只听得当年她家管家对我们几个随对的医师讲，她家的小少爷也要跟着去，便见到了她。
  第一眼，恍恍间如我再见我妻那时女扮男装一般，除了另一个老郎中笑而不语，其他人皆称她为少爷。
  那时候张悦与我们常常聊天，她讨喜的劲儿连老郎中也都与她交谈甚欢，她也常常请教我们问题，以至于最后来了几个年轻郎中都没她医术精湛。
  后来，张老爷子带着我去给大户人家的小姐治病，可是那时候癌症怎能治好，我也只是以为那小姐得了胃病，张老爷子也是医师，跟我诊断的并无二至，只不过他准备用猛药去治疗，我劝不得，结果几个月后，这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便去世了。
  在事情发生前的这几个月里，我碰巧看到了张悦穿上女装在阁楼上眺望，同样她也看到了我，张悦并未没说什么，只是对我一笑罢了。
  自从那次，张悦便不再跟我们一起行商去买药材，药房里郎中、伙计们也都议论纷纷，更有甚者口出污言秽语，四座皆是淫笑。
  有一次我听不下去了，便与他们产生了争执，最后闹到了东家那里，张老爷并未赶走任何人，可是我自觉这里待不下去了，可是就在这时，那大户人家的小姐病逝的消息在那城里传开了。
  大户人家跟城里的县衙有点亲戚，便拉着张老爷子来到县衙告状。
  常言道：“杀人偿命。”虽只能说是医术不精造成的，但是，有人想取你性命岂会在乎你是何缘由误杀他人。
  为了自保，张老爷子将我推出。
  且给我来了个“心怀鬼胎、欲娶小姐不得，置人死地”这等莫名其妙的罪名。
  可是，命不该绝我，那天行刑之时，张悦蒙面带人来救我。我当时还不知是谁，只道是哪路英雄豪杰救我性命，可未曾想是张悦。
  张悦摔下马后，我掀开面纱才得知，救我之人不是他人，正是张悦，那一刻我几乎已经哭出声来，张悦最后问我道：“为何为我而争？”
  “他们说你不知礼义廉耻，我知道你是个有想法的孩子。”
  “九叔，我还没有字……你能帮我起一个吗？”张悦在我怀里，嘴唇发白，一字一字的将这句话艰难的吐出来。
  “张悦啊……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去见医……”我想要抱起她，可是她伸手拉住了我的衣领。
  “九叔……我想让你……给我起个字……好吗？”张悦留着眼泪，奋力的说着：“九叔……我想嫁……嫁人……想嫁给……嫁给你……给我起……起个字……好吗？”
  我哭着，跪在了地上，她就那样用渴求的眼光看着，我含泪说着：“叫静姝，好吗？”
  “……静女其姝……吗？真……好听……谢谢……”张悦微笑着言罢，便再也没有了气息。
  那天雪如鹅毛般，人的视线都已经被这雪阻挡了，我在大雪中仰天恸哭，不停的为张悦包扎着还在流血的伤口，我对天大喊：“救我干嘛！！！我就是贱命一条啊！！！我已经活够了……你还小啊！！！张悦！！！你醒醒，你醒醒，我带你去见医，你醒醒……”
  可惜我再怎么使劲喊，她都听不到了。
  “九叔……”一个声音传来，一个女子入怀，我低头看，是叶小仙，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丫头已经扑到我怀里了，她没看我，只是听着我的心跳声，小声说道：“九叔……她没怨你，她走的时候知道了有人能理解她，就是对她莫大的安慰了，别伤心了。”
  “嗯。”我抱紧了叶小仙，就像当初在雪里抱紧张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