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合院的人看来，这是一个决定镇压的姿态。
  龙彧半眯着眼睛，精锐的目光扫过姑苏的后背，这在外人看来，像是精心保护的样子。
  可是黎羡明白，龙彧之所以会露出如此恐怖的表情，多半是因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姑苏才是。
  一个觊觎着苏舜屁股的男人。
  黎羡虽然清楚，但是黎羡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透漏出任何真实的情绪，毕竟顾然不可能不明白龙彧这表情的含义，但是或许这就是顾然想要的效果。
  心有不满的龙彧就像是一个随时会爆发的，让四合院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忌惮。
  连带着他们看向姑苏的目光也多了些尊敬和恐惧。
  原来少爷平日里看起来与世无争不是庸碌，而是无心权势之争。
  也因此，付与收获了一干或是同情，或是嘲讽的眼神。
  付与跟在季繁身后低眉顺眼的走着，可是众人的目光犹如化作实质一般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当然不甘心唾手可得的权力就这么从自己手心里飞走。
  但是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季繁，是四合院真正的继承人，而且付与对季繁的了解，要远比四合院中其他的人看到的更多，他很清楚季繁绅士的外表下是多么深沉的城府。
  何况……
  付与的思绪飘到了站在季繁身边的顾然身上。
  他不相信顾然今天来到这里，只是来看热闹。
  有顾然和龙彧的存在，付与很快交出了自己手中的权力，他虽然不甘心，但是也知道自己虽然有些手段，在顾然面前却是不够看。
  姑苏从来没有离开过实验室，因此进入四合院之后，他一直好奇的打量着四合院，等到其他的人都已经退出去之后，姑苏就更加不在掩饰自己旺盛的好奇心。
  没有外人，龙彧更不想装作和姑苏很熟的样子，坐在椅子中假寐。
  黎羡有些口渴，刚伸手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想起上次自己被沈文欢设计晕倒，又讪讪地放下了手里精巧细致的杯子。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床边一脸深沉的顾然。
  于是黎羡走了过去，伸手搂住了顾然的肩膀。
  “在想什么？”黎羡问道。
  顾然没有转头，精致白皙的脸上没有带着平时温顺的笑容，有些干裂的嘴唇抿得平直。
  他抬手指了指窗外的空地，道：“你还记得吧，那里之前种满了郁金香，陆谨每天都会摘一朵最鲜艳娇嫩的郁金香送给沈文欢。”
  可是现在，不管是那里，整个四合院的郁金香都已经被铲平，只有角落里还残留着陆谨留下的、那些滑稽的粉色工具。
  黎羡的目光落到顾然胸前白色的胸针上。
  顾然太过温柔，哪怕是对待他恨极的沈文欢，却还是控制不住的为沈文欢难过。
  “这不是你的错，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智慧树造成的。”黎羡开口安慰顾然，微微收紧了手臂。
  “柠檬太了解我的弱点，我在他面前，就像是脱光了衣服的跳梁小丑。”顾然伸手按住玻璃，微微低头。“我有时候还在想，人类是否已经真正失去了对机器人的控制。”
  “我其实一直不明白，”黎羡低头看着顾然的发顶，“为什么你会那么了解智慧树，而且智慧树，也很重视你。”
  黎羡在心里斟酌着用词，在他看来，智慧树频繁出现在顾然面前，肯定不是因为顾然冒犯智慧树的原因。
  可是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黎羡却不敢多想。
  或者说，他现在只愿意相信顾然告诉自己的事实，他自己的猜测，总是会和事实有些出入。
  顾然忧郁的情绪在听到黎羡的问题后随之烟消云散，他略带吃惊地问道：“你还没有想到？”
  “……”黎羡心底一凉，放低声音问道：“我应该想到什么？”
  顾然眨了眨眼睛，嘴角的弧度因为看到黎羡脸上茫然的表情而逐渐扯大。
  他转过头，额头抵在玻璃上，淡色的瞳孔逐渐变暗。
  “你呀你呀，”顾然叹息道，“看样子我需要重新自我介绍。”
  顾然闭了闭眼睛，才站直身子，对黎羡张开双手做出了拥抱的动作。
  黎羡吞了一口口水，他只觉自己最好扶着什么东西，不然可能会丢人的摔倒。
  他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顾然将自己的真实年龄告诉他的时候。
  不知道这一次的秘密能否有上一次的劲爆。
  “你们好，黎羡先生，龙彧先生。”顾然道。
  龙彧听到顾然叫自己的名字，也慢慢睁开了眼睛，缠在脖子上的小青蛇爬到了他的头顶。
  “嘶……嘶……”
  “鉴于两位对我的身份还有疑虑，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顾然浅笑，“我，顾然，生于信息时代千禧年，曾工作与光合计划研究院。”
  黎羡目不转睛地盯着顾然的嘴唇，生怕错过顾然口中的每一个字。
  “我将短暂的一生全部奉献给了人工智能和科学，我也的确小有成果，”顾然歪了歪头，继续笑道：“两件，一，渔舟唱晚是我的第一件人工智能。”
  龙彧抽了抽眼角，黎羡咬了咬后槽牙。
  “二呢？”黎羡问。
  “二，我创造了智慧树。”
  ……
  ……
  ……
  ……
  ……
  ……
  六个感叹号才足以表达黎羡和龙彧的震惊。
  黎羡是早就有模糊的猜测，可是龙彧确实是今天才知道这个消息。
  平日里和苏舜上床都不会急喘龙彧像是被顾然震飞了灵魂，脸上平静的表情四分五裂。
  头顶的小蛇似乎也被主人的情绪感染，趴在龙彧的头上一动不动。
  和龙彧相比，黎羡要好一点，也只是一点，毕竟他扶着墙壁，不然就不知道是怎么样一副光景了。
  “诺贝尔后悔制造了火药，而我后悔创造了智慧树。”顾然继续道，“因为他，人类进入了光合时代，也因为他，人类逐渐被人工智能取代。”
  顾然低头，看着皲裂的地板。
  “因为他，二百年前，我被白玉馆秘密处决，同样因为他，我被迫苟延残喘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