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吗？你是根本不用心”
  见她烦恼，林清月想着遮掩过去，指着琵琶道：’姐姐音律静心，多习练总归是好的，以后莫要这般疑心我。”
  沈云音眸光在瞬间黯然了下去，如被夜晚被扼住的烛火，转瞬失去了光芒。她的声音含着哀怨不甘，“是我最近烦心事太多，妹妹别见怪，我是为着别的人别的事，才失口将怨气撒到你的身上。”
  林清月转瞬恢复微笑，“姐姐说这话便是见外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
  准备起身离开时，被沈云音拉住衣角，惊愕回头，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妹妹，姐姐知道你素日爱吃甜的，特意去民间养蜂人那寻得一坛枣花蜜，你且带回去。”
  “既如此多谢姐姐好意”招呼着瑞珠拿上枣花蜜，林清月转身出了永华宫。
  见到林清月离开，躲在门帘背后的唐樱探出身来，不解问道：“云音姐姐，这件事为何要瞒着清月姐姐？”
  沈云音摇摇头，道：“若是以前的清月，我自不必瞒着，可如今的她善于明哲保身，再无之前杀伐决断，事事保全隐忍。”
  唐樱不安道：“可是以清月姐姐的智谋，她若得知未必不会帮咱们。”
  沈云音微微侧头，声音飘荡的不真实，“此计不成，岂不连累她，况且她若不知自然无碍，以她贵妃之位到时还能护你周全。”永华宫的寝殿西侧满满是合欢树，温柔的香味，随着意态闲闲地缓缓散开了去。
  万寿节的排场仍是极尽铺张，映照着姹紫嫣红，映得合宫煌煌如在梦中，宴会择在兴庆宫，彼时殿内太后与玄灏先后安坐，冯太后难得身着胭脂红缀绣夕雾纹路，华髻上缀着点翠青鸾坠着石榴石的凤尾钗，艳丽却不失端重。
  林清月居在左首位置，下首为芸妃沈云音，瑾妃李雨柔，淑嫔唐樱，刘婕妤刘知予，梁芬仪梁锦茵。
  “臣妾恭贺太后华诞，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冯静仪踏着步履金线从繁华中走入，身着华丽纯粹的锦绣红裙，双袖和领口双双坠着牡丹并蒂花纹，发间的八尾凤钗闪着耀眼的夺目，柔顺恭敬的模样惹人怜爱。
  太后含着慈祥的笑意，立刻遣了崔姑姑扶起了冯静仪，温和道：“快，有着身孕就可免了行礼，入座吧。”
  冯静仪坐在右首位置，下首依次是兰嫔柳曦兰，瑶嫔叶书瑶，康嫔萧婉然，祥嫔崔紫陌，新入宫的李芳仪以及几位从末的美人，后位已立为避正红之色，又因太后寿诞着衣不可太朴素，嫔妃们多穿妃色，霞紫，赤橙，湘黄，颜色明丽，绣色繁复娇艳。
  常公公打着千，道：“回禀太后皇上，歌舞已经准备妥当，是否开始？”
  太后开怀道：“去安排吧，大家一起观赏尽兴。”
  舞姬登上台，每个人脸上都蒙着面纱，无袖偏衫和艳丽长裙勾勒出舞姬的身形，不同于宫内舞姬穿着大胆，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宫灯下，平添一股妖媚之惑。
  柳曦兰讨巧道：“在京城若论歌舞潇湘馆可是首屈一指，汇集了各国舞姿出众的人才。”
  林清月实在无心醉于歌舞，她轻轻注视舞姬，静静听着丝竹的靡靡之音，心神早已飘荡九天之外，可是一抹寒光却摄住了她的眼晃动着她的心。
  八名舞姬从平台同时跃起，手中的利刃直扑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林清月看着这些舞姬齐刷刷的将刀刃伸向玄灏，立刻大喊道：“来人，护驾。”
  殿内的侍卫沉浸在刚才的歌舞声中，警觉心不足，这才拔起刀向前冲，林清月立即拿出身上的箭毒木粉撒向舞姬，四名舞姬吃痛的捂着双眼，她又迅速跑到玄灏身前当了一回人肉靶子，将桌子上的果品扔向前方，果断道：“皇上，你快带沈云音和唐樱离开这里，快走。”
  此时侍卫拔刀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其中一名舞姬转身跃起对准瑟瑟发抖的冯静仪，林清月迅速捡起其他舞姬掉落的剑，用力的挡住落下的利刃，划过斯斯火光，舞姬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她忽略沈云音向她投来的错愕和怨怼。
  玄灏拿起身后的长剑，剑气凝霜，直直劈向剩余的三名舞姬，顷刻间舞姬歪倒在地，被侍卫控制住。
  侍卫们将舞姬五花大绑，跪成一排，朱进请罪道：“微臣罪该万死，宫内安防有疏漏，竟然让这些刺客混入舞姬中，却没有察觉，险些让这些刺客伤到陛下安危，请陛下赐罪”
  玄灏收了长剑，语气里却听不出任何怒气，“只一条，给朕查出幕后真凶。”转身恭敬道：“今日扰了太后华诞，儿臣深感愧疚，眼下儿臣先陪伴太后回宫歇息，他日定会重新为太后置办一个千秋的宴会。”
  林清月起身恭送太后，在冯静仪转身回望的眼神中，她轻语道：冯芷墨，我应你的事做到了。
  唐樱泪眼斑驳的抓住林清月的手臂，带着哭腔说道：“清月姐姐，刚才真的太危险了，我们回宫吧呆在这我害怕。”
  安慰道：“别怕那些刺客都被抓住了，我陪你回宫”
  沈云音走近，说道：“我也陪你回宫，咱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婉宁宫
  唐樱回到寝殿失神跌坐在妃榻上，喃喃道：“姐姐们，刚刚真的是凶险极了，那剑差一点就要了皇上的命，谁这么大胆敢行刺圣上？”
  林清月眼中沁着冷色，命令道：“你们先下去，给我守好这道门。”身边的侍女唯唯诺诺答应着关上寝殿的大门，转身抓起沈云音的手臂责问道：“告诉我，这件事最好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云音凄凉的一笑，语气中夹杂了一丝痛恨，勉强撑出平静：“聪明如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么？我只是借力打力，皇上要追究也只能查到柳曦兰，毕竟歌舞班子是她父亲一手安排的，而且还得了冯淑妃的允准。”
  林清月缓缓看向唐樱，询问道：“这件事，你可知情？”
  沈云音打断道：“是我一手策划，与唐樱无关，即使真查出什么来，也不会牵连到你们。”
  林清月反手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冷冷道：“沈林两家早就密不可分，行刺圣上等同于谋逆，若是牵连你真的认为林府会平安吗？我和唐樱会安然无恙吗？”
  沈云音的眼中闪过一丝悔恨，啜泣道：“我就是要让冯淑妃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可是你为什么要救她？都是你。”
  林清月微闭双眸，沉吟道：“你可知，冯家势力一旦被拔除，皇上还会留着握有权势的文臣吗？你我之命不足惜，但是我担忧会延祸沈林两家。”
  沈云音大惊失色，询问道：“你讲清楚，皇上是不是要对我父亲下手？”
  林清月扶起瘫坐在地上的沈云音，缓缓道：“如今的情势尚未分明，冯柯良只要一日手握兵权，皇上绝不会贸然动手，你现在只需告诉我多少人知道那些刺客和你有关？”
  唐樱潸然落泪，诺诺道：“清月姐姐，云音姐姐是怕连累你，所以才不敢告诉你，除了瑶嫔身边的婢女迎舒，云音姐姐从迎舒那里知晓柳曦兰与瑶嫔密谋，指使舞姬要在宴会上刺杀你，所以将计就计。”
  林清月只觉得心头缠上厚重的棉絮，平添几分无奈，轻轻颔首道：“此事我来善后，记住那些歌姬从始至终都与你们无关。”
  走出婉宁宫，心思沉重流转到御花园，疏落竹影的枝头残挂着弯月，林清月择了一处石凳落座，她觉得周身充满凉意恍如经历了一场噩梦，从心底生出嘲讽直至无边的浓墨倾身裹挟，有丝丝雨滴滑落，冲刷着合宫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