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
  “大家都在，可是我们来迟了”林清月笑语盈盈与沈云音并肩踏入殿内，凝安、丹绣随后紧跟上来。
  “参见贵妃娘娘，参见云妃娘娘”众妃施着礼数，就连冯婧仪脸上也挂着得体的微笑，那样谦卑谨慎。
  林清月仔细的握着淑妃的双手，“淑妃姐姐快起，姐姐身怀帝裔，这些礼数就免了。”
  冯婧仪屏息悄悄收回双手，眼前是让自己憎恶的女子，只见她身着青莲绣白长裙，攒心孔雀玉兰的花样上疏落着翡翠，灼若芙蕖，光润玉颜，她这样的女子，恰如遗世独立的仙子，流风回雪。
  初次见她，是在宣寿殿，那时的她才情惊动临安，让京城内所有女子艳羡，入宫后不但多次抢了自己的风头，还一跃成了贵妃，自己有时候禁不住怀疑，皇上到底喜欢她什么？后宫美貌的女子比比皆是，她又从未争宠，难道仅凭着她这张永远不起波澜的脸，自己身为重臣嫡女，姑且还在乎皇上的恩宠，可她仿佛从不在意恩宠，也从不在意赏赐，甚至不在意位分，只是无声无息的活着，低落到尘埃的安静，可即便如此，也拦不住皇上的脚步，阻挡不了皇上宠她的心。
  冯婧仪收起心底的怨恨，巧笑倩兮道：“贵妃请上座，梳环奉茶。”
  林清月环顾周围只见柳曦兰眉眼透着不屑，叶书瑶的态度倒是恭敬，唐樱含着微笑冲她点点头，看到李美人和崔婕妤时，她的眼光闪过一丝鄙夷，瞬间消失于她端庄舒雅的笑容中，“今日来得急，倒是没像诸位姐妹般带了礼物，只是本宫和云妃请了丁太医和魏太医，虽然太后指了康太医专门照料淑妃身孕，但是多个太医协助总归是好的。”
  冯婧仪欠了身子，“多谢贵妃好意，既如此就留下两位太医吧。”
  柳曦兰也带着笑意，“皇上和太后都紧张的不行，日日差人送滋补品，嫔妾们也是衷心祝愿娘娘此胎可以一举得男，也全了皇上太后的心愿。”
  叶书瑶笑道：“等到月份大了，自然就见分晓。”
  李美人伶俐道：“看淑妃娘娘这几日的吃食嗜酸，多半是个皇子。”
  沈云音实在受不住这些虚假的奉承，暗含着不耐烦，“有劳太医多多照料淑妃的身子，本宫还要协助贵妃娘娘处理南越的贡品进库入账的事情，就不与诸位妹妹说话了。”
  冯婧仪的神色顿时闪过一丝阴鸷，温和道：“贵妃和云妃既有要事处理，本宫便不多留了，恭送贵妃。”
  林清月对着梳云，梳环吩咐道：“你们是淑妃的近侍，好好侍候淑妃。”她抬眼看向一众妃嫔，“本宫还有要事处理，就不与诸位姐妹话叙家常了。”
  林清月在一片恭送声中，离开了钟粹宫。
  殿外天光已经暗了下来，余晖中挽留着最后一抹橘色缠绕在霞光上。
  林清月与沈云音告了别，回到悦仙宫，想着左右无事，就径自去了偏殿练起书法。
  玄灏走进殿内时，林清月心无旁骛在青玉案奋笔疾书，挥洒秋毫，“贵妃好兴致，难得左手执笔，不过这字真真丑的不成章法。”
  林清月猛然一惊，随即转身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金安，皇上悄没声的站在臣妾身后，着实吓了臣妾一跳。”
  玄灏拿起练习的书帖反复端详许久，“颜体骨气洞达，气凌百代，就是你习得不认真，未参透精髓，只求了个形似。”
  林清月心内一阵绞痛，垂下眼道：“皇上怎么没去钟粹宫陪伴淑妃，淑妃现在怀有身孕还需要皇上多多垂怜。”
  玄灏面露凝重，执起她的手，道：“朕希望她生下的是公主，而且只能是公主。”
  林清月缓缓抬眼，道：“皇上是怕冯丞相会拿这个孩子做出对社稷不利的事情吗？皇上不如早早的收回兵权，也可免了后顾之忧。”
  烛火摇晃，殿内联珠帘透反射出萧索的暗光，玄灏眉头舒缓，“若是冒然剪出冯家朋党，收回兵权，只恐冯家起了反意，况且大周和南唐虎视眈眈，列兵对抗那才是后患无穷。”
  林清月静静道：“臣妾今早读了本传记，汉武帝在位时，外戚独大，武帝杀窦婴结束窦家干政，遏制其母王家之权，扶持卫氏之族崛起，却又重用霍去病来掣肘卫青兵权。环环相扣，彼此制约，而此消彼未长，如此才是武帝加强中央集权的手段。”
  玄灏一漾温和目光，轻声道：“是该扶持新任将领的时候了，多从青年士族中挑选几位。”
  林清月平静道：“乱世要用重典，臣妾心系大晋江山，更担忧震主的权臣，寒门子弟空有一腔报国的热血却无用武之处，隋唐之期开设殿试，广揽英才，皇上不妨开设恩科，武试为朝堂招揽能人武士。”
  玄灏眉眼一动，“你竟然与朕的心意不谋而合，朕自登基以来就一直想要推举恩科，却被多多阻拦，实施不得实在可惜。”
  林清月微笑道：“眼下不就有个好由头吗？”
  玄灏爱怜的拢着林清月，点头道：“朕明日就下诏，只是皇后之位朕心里更属意于你的。”
  “臣妾不在意，只愿大晋国祚绵长，百姓安居乐业。”林清月悄然收紧怀中玉佩，这是玄尘用命换来的和平，她自会拼命的守护。
  玄灏温柔而笑，“总觉得你好的不真实，不争宠，不妒忌，处处为朕考虑，筹谋前朝，忧心百姓，好似你有颗圣人之心。”
  窗外细格里溢出月亮银霜的光华，这种明亮只有到浓墨夜幕时，方才显得璀璨光辉，她已经没有心了，那颗心随着玄尘葬在了遥远的江陵府，再也寻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