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站起身，把她拿了出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屋里，他看不到她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到底怎样了。
  “你还好吗？”听他不出声，少女又问了一遍，这一次，她的声音变大了，还带着几分焦急，仿佛怕他出什么意外一样：“别这样，大不了……大不了我不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了！”
  “我无事。”少年终于缓缓开口，因为从回来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很平和，听起来是没受什么太大的打击。
  虽然还年幼，但少年毕竟和普通人不一样，若是普通人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就算不会怒气冲冲地把事情闹得更大，至少也会觉得无法接受。
  更别说，这还可能带来其他的影响。
  毕竟大梁极重孝道，在这个注重血缘亲情的世界，同一个家族的人要是做出这种事，那会被所有人指责和唾弃，如果是有官职在身的，连仕途都会受到影响。
  原本的刘瑾后来就吃过这个亏，而罪魁祸首正是今天这个女人，要不是他那时候已经有了首辅宋正的支持，只这一件事，就足以令他前程尽毁。
  因而刘瑾今天的表现才更显得与众不同，除了刚进屋那一刻的激动，后面恢复平静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了，除了一点点失望，唐小糖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普通人该有的负面情绪。
  甚至在清理房间之前，他还知道把门关好，不让这件事暴露出去。
  就仿佛这个结果，他其实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而事实上，有这个结果，对刘瑾来说，也的确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
  从父亲病倒之后，他们的态度他也能明白了，只是仍然没想到，他们连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
  这可是违反大梁律法的事情，就算他们没读过书，不知道律法，偷窃会被抓进监牢也是人尽皆知的。
  该说，无知者无畏吗……
  “你没事就好，”少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似乎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受不了打击，变成傻子了呢！”
  刘瑾：“……我很好。”
  被她这么一打断，他心底最后那点情绪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现在，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唉，你也别太伤心了，我见过很多比你还惨的人，你这样的经历根本算不了什么，”少女故作老成的叹息：“我之前那个主人，就是被亲人背叛了，最后不仅万贯家财全部化为虚无，就连自己的命都丢了。”
  她说起自己的过去，语气也没多少悲伤：“要不是他把我的本体卖掉，我也不会差点就没命了。”
  少年立刻想起她曾说过自己的来历，他虽然很贫穷，但至少他人是自由的，他可以去很多地方，可她却只能被困在在方寸之间，如果不是被母亲救下，也许直到灰飞烟灭，也无人会知晓她的存在……
  这样想着，他的心便又软了几分，至少现在他们还可以互相为伴，如此，他也不算是孑然一身了。
  “真的别难过了，我见过的比你这几个人过分的多了去了，为了争夺权利，就算是手足相残，父子相杀也是很常见的，”见他依旧不怎么开口，少女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她这样对你，你也别再把她当亲戚了，反正你和那个女人本身也没有多亲密的关系，你看我，就没有什么亲人，现在不也好好的。”
  这样的话语若是出自一般人之口，听起来是惊世骇俗，可想到她是个不通情感的书灵，他又觉得，她是真心想要安慰他。
  “我知道，”少年的声音很轻，语气却透着沉色：“谢谢你。”
  他也并没有对打算原谅那人，因为他知道，少女说的其实很对。
  虽说父亲早就已经和他们分了家，可现下他们都已离世，而他还未成年，按照大梁律，他父亲的兄弟们要照顾他到成年。
  如此，他们之间就又联系起来，就算他那三位叔叔根本没有照顾过他，他日后也得与他们的子女一般负责赡养他们。
  因此就算以前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刘瑾也觉得无所谓，他们终归是父亲的亲人，便是对他不好，可能也只是不愿贴补他，这他都能理解，毕竟除了这点血缘关系，他们其实并没有多深的感情。
  但现在，他那位三婶已经能做出这种违反律例的事情，他就必须得断掉他们之间的关系，若不然，日后这件事被人知晓，他定会受到影响。
  这就是大梁律法最不合理的地方，一旦家中有直系亲人犯罪，那么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会受到影响，根据所犯罪的不同，影响也不同。
  有一就有二，要是她再犯下更严重的罪，到时候他莫说踏入仕途，就连已考过的成绩都要取消。
  这种连坐的刑法对世家贵族还好，但对于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来说尤为严苛，几乎是断了他们的生路。
  因为一旦留下案底，就无法消除，不仅断了科举的路，许多正经的差事，也不接受这样的人，就连卖身去一些大户人家做下人都不行。
  这听起来很不合理，可在这个越发腐朽，制度就越发繁琐的国家，就算再不合理，也无人能。
  他现在还没办法改变，就只能遵从。可有一天，他一定要改变这样不合理的法律。
  “你能想开就最好了，”听到少年的心声，唐小糖心中还是松了口气的，幸好刘瑾的性格不是优柔寡断类的，要不然她还真难办：“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准备明日去找三叔，讲明此事，”少年抿唇，眼神微沉：“相信他并不知晓她的作为，我会告诉他，叫他们日后不必管我。”
  听到他这句话，刚对他放心点的唐小糖又想叹息了。
  不愧是没有任何经历的学生，遇到这种事除了找家长就没想过别的，而且看得出来，刘父应该把他保护的很好，就算经历过落魄与贫困，刘瑾的性格也依旧保留着几分纯真，他以为人就是像书里写得那样，只有好和坏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