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女人一愣，眼里很明显的闪过怀疑，可握住她的手却半点没有松开。
  唐小糖“听”到，她在心里警惕：‘这小崽子不会是后悔了吧？不行，我今天非得把钱要到！’
  “大侄子呀，婶娘也知道，你爹刚走，你接受不了，但这都年跟前了，我们家里也实在是没办法……”
  女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徘徊，少年却完全听不进去了，像是为了向他证明一样，那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而且更加清晰：“她抓得我的身体好疼啊！”
  他的视线落在女人的手上，她正把那本书的一角紧紧捏在手里，那纸上面已经出现了清晰的折痕。
  是这本书……在说话？
  ‘你是……这本书？’少年在心里默念，虽然不可置信，但现在似乎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我可不是书！”那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你能不能先让她把我放开？”
  真的是书在说话！
  “大侄子？大侄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就在少年满心不可置信的时候，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他立刻抬头，就看到面前女人不悦的眼神。
  “婶娘告诉你啊，这长辈说话呢，一定要认真听着，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应该知道啊，这……”
  “抱歉，三婶娘，”少年立刻开口，打断了女人的话：“您能不能先放开书呢？”
  被打断对话，女人的脸色微沉，可听到少年说让她放开手，以为少年又反悔不想把书给她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这一本书老值钱了，上次从这小子这里得到的那本书拿去城中卖书的铺子里可足足卖了一吊钱呢！那老板还说，要是还有这书尽管拿去卖，有多少他收多少。
  那可是整整一吊钱啊！能换一两银子呢！抵得上他们一亩田一年的收成了！
  女人心底的小算盘打个不停，这要是再能卖一本书，别说她小儿子的束脩了，就是给二儿子娶亲都有钱了！
  这小子不知道这玩意值多少钱，她可一定要把这书拿到手！
  “你看你这孩子，婶娘知道你也不舍得，可婶娘也是没办法啊，你那堂弟念书，要给夫子束脩，你堂姐也定了人家，这总得准备嫁妆吧，要不是没办法，婶娘也不会……”
  女人开始絮絮叨叨，唐小糖听得头都大了。
  现在具体的情况也还没有传过来，她直接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这前几天你爹那丧事还是你三叔找人来帮忙的，这总要请人家吃……”
  “三婶娘，您别说了。”少年抿着唇，听到女人提起亡故的父亲，他再也听不下去了，尽管他也想知道，母亲留下这本书到底有什么秘密，可如今他们都不在了，他便是留下它又有什么意义……
  他握住书脊的手微微松了，双眼睫毛微垂，眼底的不舍一点点变得冷漠。
  “听”到少年的心声，感觉到他的动作，唐小糖急了，要是让这个女人把她拿走，她一定会把她卖去其他地方，那样她再想遇到他，可就比大海捞针还不容易。
  “不要！”她立刻出声，急急对少年道：“别把我给她！我是你母亲留下帮你的！”
  少年本来准备松开的手一停。
  他缓缓垂下头，静静看向手中的书。
  ————
  刘瑾最终还是没有把她交给女人。
  但是作为交换，他把自己的砚台当成替代品给了女人。
  那砚台是他爹在他十二岁生日时赠与他的，虽然不算是什么名贵的物件，但在这个小乡村也是十分罕有珍贵的东西。价值虽然比不上那本书，不过因为女人不识字，而且她在城中书铺里看到的砚台价格的确比那本书高。
  女人心底算盘打得啪啪响，所以虽然这东西不能换成钱用，可她小儿子正好要去上学，这东西拿去给他用也不亏。
  说不定，她儿子也能吸点这小子身上的灵气，能考出个状元来呢！
  最后，女人拿着砚台高高兴兴的回了家，剩下少年拿着松了一口气的她重新回到了屋里。
  资料还没有传送过来，唐小糖这才有时间细细打量这间屋子。
  屋子是很普通的茅草屋，这应该是少年的卧室，屋里很暗，只在门左边有一扇小小的窗户。
  窗边放着一张看起来用了很长时间的木桌，桌面都变成了泛着油光的黑色，看起来已经包浆了。
  房间右边是一张简易的木床，上面铺着一床看起来就很单薄的被褥，床脚放着一个暗红色的木箱子，箱子是打开的，里面放着几件旧衣服。她就是从这里面被拿出来的。
  除此之外，整个房间可以称得上家徒四壁，什么东西都没有，连一张凳子都没得。
  即使见惯了各种糟糕的环境，唐小糖也不得不承认，这间茅草屋真是她见过的最贫穷的地方。
  真是难以想象，身为一个世界的世界之子，竟然会过得这么凄惨。
  少年双手捧着她走到木桌前，唐小糖才看到桌上还放着一本书，几张被石块压着的宣纸和一只沾了墨汁的毛笔。
  他在抄书，那本书翻开着，上面的内容和纸上没写完的一模一样，就连那方正的字迹也相差无几。
  他应该是靠这个赚钱。
  这世界之子混得也太惨了吧。
  “这是你住的地方吗？”
  刘瑾听到那声音继续问，但他并没有回答，而是把这本会说话的书放到了桌边。先小心收起自己抄录的书和内容，然后把还沾着墨的笔也放到一旁，才把它移到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看。
  书很新，蓝色的封皮上写着“如梦集”三个娟秀的字体，一看便知是出自女子之手。
  这本书的确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但他之前从没有打开过，亦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虽然子不语怪力乱神，刘瑾之前从不相信神鬼妖怪，但现下那声音是真实出现了，就算再怎么不可思议，他也只能接受现实。
  “你到底是谁？”望着这本书，少年默默在心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