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身都是苦人家的孩子，当年大将军把他们带在身边，都是像亲生儿子一般教导着，读书识字，学习武艺，那时候大将军的女儿比他们还大，她也是把他们当成弟弟一样的照顾，而现在他的同伴说出这样的话，真让郑毅又是羞愧又是难受，他只觉得自己都没有脸去看齐宣了。
  而且那时候大将军出事，是他一个人把所有的罪名都拦下，所以他们这些人才逃过抄家诛九族的危险，虽然被判了流放，至少是保住了一条命，现在他们发达些了，就好似把这些都忘了，这让郑毅难过的同时又觉得心寒。
  如果大将军还活着，知道这一幕，他该多么难受啊！
  被他这么一说，几个男人脸上都生出不自在，当时还没出嫁的大将军嫡女，的确对他们很好，他们这么说，真有些不地道，但是......
  “毅哥，我们如今也都有家有妻子的，实在不想再生出什么事端了......我劝你也还是早些放下，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吧，我想将军他也不想看到你因为他再去送命。”又一个男人轻声说着，他的脸上有些尴尬，但是语气却没有一点要妥协的意思。
  听了这话，一股怒气直接冲上郑毅的头顶，他眼睛大大的瞪起，声音都不自觉加大了。
  “要是没有大将军，我们早就死了，你们这样说，对得起良心吗？！你们这简直就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毅哥，这也不怪我们......”男人一脸不甘愿，他小声的辩解道。
  给大将军报仇他们倒是想，但是这也太危险了，一个不小心不光送上自己的命不说，连自己的家人都要跟着送命。
  这还是郑毅没有告诉他们，他们其实准备推翻齐帝的统治，让齐宣当皇帝。要是说了这句话，估计这几个人马上会逃得远远的，连见面也不会。
  “你闭嘴！”
  “郑毅。”
  就在郑毅怒发冲冠即将爆发的时候，一道轻缓的声音突然响起，然后郑毅的怒气便慢慢消退了，愧疚与难堪升上他的面容，他声音都有些发哽：“少主......”
  都是他不好，要是知道这几个人会变成这样，他宁愿再不联系他们，也不会让他们到这里来说出这些令人寒心的话。
  “无事，你先坐下吧。”
  他面如冠玉，清浅的一笑：“既然诸位不愿意，宣也不强求。”他修长的手指执起茶杯，拈在指尖，唇边的笑意如春风一般温和。
  听了他这句话，那几个男人才缓和了脸色，但同时，他们的心底也对齐宣更加看不起。
  这就是个毛头小子，根本没有什么本事，而且看看性格这么软弱，跟着他能有什么出路。
  “但是，既然不愿，出了这个门，诸位就把这件事忘了吧。”他把玩着指尖的茶杯，音色越发柔和和轻缓，月光映在那张极为俊美的脸上，如仙人一般出尘。
  可他的话却让那四人的脸色瞬间难看下去：“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
  纤长的手指一松，男子面上带着浅笑的看着那只茶杯以极快的速度下落，摔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啪——！”
  清脆的声响如同炸在几人心上，他们的心一跳，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那就，别怪宣不讲情面了。”
  男子唇边的笑依旧浅淡，却冷的如同寒冰，直到他们被身旁的年轻男子带着走出了老远，才回过神来。
  “钱铎，你说，我们今天不答应他，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出了茶馆回到暂住的地方，张勇一脸难看的说出来，他看着自从刚才进门就一言不发面沉如水的男人，心底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也许，我们都错了。”
  钱铎皱着眉，想起刚才那一幕，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决定。
  他们不是没有得到消息，关于这位襄阳王府的前世子，本以为只是个不起眼的病猫，掀不起什么波浪，但是今日一看他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软弱无能之辈。
  他分明是条蜷着爪子的苍龙，只得一个时机，便会冲天而起，直上九霄。
  他也不知道今天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对的，但是，既然已经选择了，他们就已经无法回头了。
  “那我们......”另一个男人也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他知道，他们今天那几句话是彻底把郑毅和齐宣给得罪了，既然做出了选择，恐怕对方也不会允许他们回头的。
  “暂时不动。”
  思虑了许久，钱铎才慢慢开口，他看着天边一轮孤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
  “对不起，少主。”
  等王勇带着四人离开之后，郑毅才一脸愧疚的说：“末将真的不知道，他们会这样想。”
  也许是时间让他们遗忘了曾经的情谊，让熟悉的面容也变得陌生而丑陋，郑毅只要一想起那几人说的话就觉得难过。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不怪你，是他们的选择，郑毅。”齐宣却并没有多在意。
  说真的，这几个人他还不放在眼里，现在他的势力逐渐扩大，他让王勇管理的信息网几乎覆盖了整个京城，求到他手下想要被任用的人数不胜数，如果不是看在这四个人曾经是镇国大将军的手下，他今天根本不会和他们见面。
  他这么说，越发让郑毅觉得难受，心底既有对几个伙伴的厌恶和痛恨，又替他们惋惜。
  他们没有看到面前男子的手腕，他却是知道的，他比大将军还要厉害无数倍，跟在他的手下，他们能够得到的，绝对比想象中还要多。
  可那几人却错过了这个机会。
  惋惜归惋惜，郑毅却不打算替他们再说什么。他们那几句话已经让他对他们的情谊彻底断了，他现在很心凉。
  “哗啦啦——”
  窗外突然响起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郑毅循声望去，只见一只通体幽黑的雀鸟停在窗框上，它的脚上绑着一封信。
  不用齐宣说，他就大步走上去，解下鸟腿上的信，抖开检查了一下，才递给了齐宣：“少主，是黑曜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