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危机四伏(上)
作者:
爱新觉罗启榕 更新:2021-05-19 16:17 字数:5668
公元前1500年,阿赫特季,哈托尔月,第2周,
下埃及,迈杜姆
墨蓝的沉重天幕正一点点地向背后徐徐撤去,那美丽的蔚蓝色晨曦刚刚在遥远的东方染着山峦和草原。朝阳冉冉升起,弥漫的雾气渐渐消退,树林、灌木丛,全都湿流渡渡;碧绿的枝头,青翠的草叶儿,花朵的娇瓣上,沾满滴溜晶莹的水珠儿,闪烁着瑰丽的彩辉。
天际展现了一抹紫红色的朝晖,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阳光明媚的一天已然到来,哈蒂早早就起床梳洗,袭了一身洁白的粗布长裙,就蹦蹦跳跳地来到了院子里。茜塔瑞看到她十分开心,亲切地笑道:“宝贝儿,你今天这么早就起床去上学了吗?”
“额莫,今儿个是佩瑟先生的生辰,他忙着和估出们去庆生了,所以阿杜巴停学一天,我们可以放假了!”哈蒂兴高采烈地笑道。
“怪不得你这孩子这么高兴,活份得像头小鹿似的!”茜塔瑞恍然大悟地笑了,“得了,既然没什么事儿,今儿就在家和你的阿古一起玩儿吧!”
哈蒂母女俩正在谈笑之间,恰巧纳荷西也兴冲冲地走出了屋子,见到妹妹,他眉开眼笑道:“奴恩也在啊!今儿不上学,阿古带你去赶集吧!”
“好啊阿古!上次你带我去赫卡普塔赫,我一直对那里繁荣华美的景象念念不忘。这不,我也正想再去那个集市一趟,为佩瑟先生买一些贺寿的礼物呢!”哈蒂立即满口答应,露出了一抹春阳般灿烂的笑容。
没想到茜塔瑞听了他们的话,立刻火冒三丈起来:“纳荷西,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前几个月你带着哈蒂乱跑,你们兄妹俩掉在圣池里,若不是佩瑟先生及时挺身而出,你们俩肯定就命丧黄泉了!我早就告诉过你,现在是非常时期,外边实在太危险,小孩子家不能随便出去晃荡!”
“额莫,我真是冤死了,好不容易想出来个哄奴恩开心的好法子,您又这不干,那不许的!”纳荷西叉着腰,直着脖子,不服气道。
“好啊,你这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还学会顶嘴了,看我不削死你!”茜塔瑞气急败坏地抄起了院子中的扫帚,朝着纳荷西就要打过去。
这芦苇秆儿编成的笤帚最是结实,每次用力打在身上,顿时就会皮开肉绽,撕心裂肺地疼痛,它无疑是所有犯错误孩子的天敌。
纳荷西一看母亲真的是急眼了,也顾不上承认错误,吓得拔腿就跑,在院子里东躲西藏。
茜塔瑞一看这光景,更是七窍生烟,跟在儿子身后穷追不舍,哈蒂却拼命的挡在中间,为阿古打着掩护。
“哈蒂,你给我让开,这儿没你的事儿!”茜塔瑞大发雷霆道。
“额莫,您先消消火儿,别再打阿古了!”哈蒂试着扯住了茜塔瑞的衣袖,劝解道。
“你给我让开,今天我就是要收拾这臭小子!”茜塔瑞上气不接下气,愤怒道,“哈蒂,我告诉你,你别不明是非,纳荷西上次都快害死你了,你怎么还这么袒护他?你在不让开的话,我就今天连你捎带着一块儿收拾!”
哈蒂听了母亲的话,一时间无言以对,竟是愣在了原地。少了哈蒂这个屏障,再加上纳荷西年幼力微,跑了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茜塔瑞很快就追上了纳荷西。她用左臂夹住儿子,右手高举着扫把,二话不说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臭揍。纳荷西疼得龇牙咧嘴,但他强忍着疼痛,不曾发出一丝呻吟,更是没落下一滴眼泪,他如此勇敢,只是为了不在哈蒂面前丢人现眼。
哈蒂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嚎啕大哭了起来,她冲到母亲面前,跪在地上,真诚地求饶道:“额莫,都是我不好,求求您别再打阿古了,您要是还生气的话就打我吧,求您放过阿古!这不是他的错啊!”
然而茜塔瑞却丝毫不肯理会哈蒂,只是一边抽打着纳荷西,一边怒发冲冠地问道:“臭小子,你现在知错了吗?”
纳荷西心里十分委屈苦闷,再加上那倔强的性格,让他实在不愿在母亲面前服软,于是他就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默不吭声,继续努力强忍着眼泪。茜塔瑞见儿子如此不思悔改,几乎精神崩溃,她再一次用力抡起笤帚,一下一下如雨点儿般噼里啪啦打在纳荷西身上。
忽然,塞索斯特里斯从田间地头刚刚返回家中,遥遥看见了这一切,他赶忙扔下了锄头,冲了过去,一下子拦住了茜塔瑞,满腹牢骚地抱怨道:“哎哎哎,干嘛呢?这到底是怎么了?纳荷西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呀,你竟也这么下的去手?”
茜塔瑞的气焰依然未消,还是不肯罢手,只因打得累了,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忿忿不平道:“这臭小子,真是气死我了!”
塞索斯特里斯俯下身体,替哈蒂擦着眼泪,又和蔼可亲地问道:“哈蒂,我亲爱的宝贝儿,刚才究竟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哭的这么伤心,快跟阿玛说说!”
哈蒂抽抽搭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对父亲叙述了一遍,塞索斯特利斯听罢,顿时不耐烦,他拍案而起道:“茜塔瑞,我说你也真是,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值得你发这么大火儿,孩子们爱玩,好奇新鲜事物,有什么错啊?这是他们的天性!他们还是孩子!”
“天性!”茜塔瑞不可思议道,“他们这爱玩儿的天性,迟早会害死他们!”语毕,她生气地背过身去,不再搭理丈夫。
“就是么额莫,我也是好心好意,还是阿玛说得对!”纳荷西赶忙接了话茬儿,欣喜道。
“行了,你也别这么高兴,你额莫说得也有一定道理,上次那件事确实也让她担惊受怕了许久!”塞索斯特里斯一板一眼地抹稀泥道,“这样吧,这会儿时间还早,我地里的活儿也忙活完了,还是让我带你们去赫卡普塔赫赶集,这样如何?”
“哇,那真是太好了!阿玛,您说的当真吗?”两个孩子喜出望外地惊叫了起来。
“当然了,我的宝贝儿们,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呢?”塞索斯特里斯慢慢抚摸着孩子们的脸颊,微笑道。
“阿玛,您简直是太好了!”孩子们热情洋溢地欢呼了起来。
突然,只听啪的一声,茜塔瑞将手里的扫帚一扔,怨声载道:“你就惯着孩子吧,我看他俩这么不安分,迟早会闯出大祸!”
“不至于吧?再说了,有我照看着他们,你还不肯放心吗?”塞索斯特里斯平淡道。
“行吧,今儿个既然大家都这么高兴,我也不想惹什么不痛快,那你们就早去早回,路上多注意安全!”茜塔瑞无可奈何道。
“额莫,你安心好了,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答道。
迎着灿烂的朝霞,三人出发了。是日,天空一碧如洗,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银色的耀眼光芒。在那长满茂盛棕榈的乡间鹅卵石小径上,明艳的阳光正从绿油油的枝叶缝隙间照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飘荡着轻纱般薄雾的林荫照得通亮。争奇斗艳的野芳上,晶莹明亮的露珠闪烁着,显得生气勃勃。八月清晨的丛林是宁静淡雅的,没有那种喧闹气息,让人感到心旷神舒,平怡静默。
塞索斯特里斯牵着毛驴儿在森林间漫步行走,两个孩子坐在驴子的背上谈笑风生,对周边的新鲜事物不断地赞叹评论着。
不多时,三人便离开了静谧安详的村庄,来到了赫卡普塔赫。纵横交错的道路旁绿树成荫,姹紫嫣红,一排排洁白的房屋在阳光下艳艳闪烁,像点缀着绿色森林里的宝石,鲜明的旗帜迎风飘扬,向蔚蓝的天空宣扬着古城的辉煌。赫卡普塔赫作为全埃及首屈一指的城市,虽然丢失了都城的荣光,但它作为宗教圣城的名气可丝毫没有减退,每日仍有成千上万的人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因为众神的名义,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因此这里依然游人如织,络绎不绝,不断散发着青春与活力。
在城中笔直宽阔的街道上,沿途尽是密密麻麻的商铺,陈列着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商品。两个孩子看着花花绿绿的物件,已经按耐不住心里的喜悦,惊叫道:“阿玛,这里的好东西实在太多了!”
“你们喜欢什么就告诉阿玛,我来给你们买!”塞索斯特里斯微笑道。
孩子们从毛驴上跳下来,挨家挨户的端详着商品,这时纳荷西饶有兴趣地问:“哈蒂,你刚刚不是说想给佩瑟先生选个寿礼么,你想好了买些什么了吗?”
哈蒂眼花缭乱,再三思考也不能打定主意,犹豫不决道:“阿古,我也没想好呢!”
“那我们再用心看看吧!”纳荷西建议道。
忽然,哈蒂在一个摊位前驻足了许久,看到了一个青铜材质的圣甲虫护身符,饰品纹路细腻,栩栩如生,哈蒂甚是欢喜,便拿起来,愉快地问纳荷西道:“阿古,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纳荷西接过来,细细的端详着,眉开眼笑道:“奴恩,你看这镯子,无论是样式还是材质都是极好的,买回去送给佩瑟先生,他一定喜欢!”
那家首饰铺摊主是一位老妇人,她面容枯槁,身材消瘦,苍白的嘴唇已经没了血色,嘴里已是没了几颗牙齿,那一双会盘算的眼珠一转,听了佩瑟这个名字便不停地转动,主动与孩子们搭起了讪,欢笑道:“孩子,你似乎很喜欢这个护身符吧?”
哈蒂诚实地点了点头,连连称是。
“那你想买这个护身符送给谁呢?”老妇人笑脸相迎,明知故问道。
“我想送给我阿杜巴敬爱的先生!”哈蒂大大方方地问道,“太太,您想以多少德本把它卖给我?”
“不贵不贵,只要一德本就行了!”老妇人伸出一根手指头,咧着嘴笑道。
哈蒂惊奇地高呼了起来:“您为什么卖得这么便宜,其他的店铺卖得都比您要贵的多!”
“好孩子,我看着你特别面善!太太很喜欢你,所以就特地卖便宜了一些。你要是喜欢就多挑选一些,太太也不额外收你的钱!”老妇人欲擒故纵道。
“真的吗?太好了,那谢谢您了!”哈蒂欣喜若狂道,高兴得直蹦了起来。
于是她又聚精会神地为哥哥、父亲、母亲都挑选了一些心仪的饰品,轮到自己,她又挑花了眼,不知哪个更好,左顾右盼地犹豫了起。那老妪见状,又殷勤地从众多五颜六色的首饰当中检出了一个雕刻精美睡莲图案的金丝翠玉的手镯,递到了哈蒂的手中,亲切道:“孩子,太太觉着这个最适合你了,快带上瞧瞧!”
哈蒂刚要接过手镯,塞索斯特特里斯便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警惕道:“哈蒂,佩瑟先生一定告诉过你,不要相信身边的任何陌生人,你好好想想,这位老太太又不认识你,她为何只会因为你面善就白白送你这么多贵重的东西?”
哈蒂仔细一盘算父亲的话,觉着并不是没有道理,她似乎有些相信,但又有些迟疑,因为自己实在太喜欢这只镯子了,一时间又无法狠心拒绝那位老妇。
这时,老妇人又邪笑着发了话:“小兄弟,你不用担心,我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他的眉宇之间透出了一副非凡的气质,今后必有一番大作为,我无儿无女,这辈子是没有您这么有福分生下这么优秀的女儿了,我只想以这微薄的礼物为这个伊西斯女神般美丽高贵的孩子送上祝福,仅此而已!”
塞索斯特里斯看着女儿渴求的眼光,又听了老妇人的一席话,他终于极不情愿地同意哈蒂收下老妇人的好意。
哈蒂戴着漂亮的镯子,甚是兴奋,纳荷西亦是忍不住连声赞美着妹妹美丽的姿容。塞索斯特里斯付给了老妇人一德本的铜钱,便告辞了。随后,他们又随意逛了几家店铺。
转眼间,已是夕阳西下,他们三人乘着婆娑的月色,顺着洒满月华星辉的小路高高兴兴地踏上了归途。在天渐渐擦黑的时候,他们走入了一片树林,在漆黑茂密的草丛中,突然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呜咽。
哈蒂对塞索斯特里斯忧心忡忡道:“阿玛,这是什么声音?”
“没什么,我们快些走吧,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家中,不然你们的额莫就要着急了!”塞索斯特里斯漫不经心道。
哈蒂浑身发抖,点点头答应了,和父亲与哥哥继续前行,可没走开两步,这凄厉的叫声便愈加清晰,愈加凄惨,好像在哀求着什么,让人有隐隐地恐惧之感。
哈蒂听着这声音忧心忡忡,她反复恳求着:“阿玛,我们过去看看吧!”
塞索斯特里斯终是拧不过两个孩子,便答应他们循着声音而去。果然,他们发现在草丛深处,躺着一只受了重伤的小狗,它的身体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腿上裂开了一个很深的口子,在不停地淌着血。
哈蒂哆哆嗦嗦,躲在了纳荷西的身后,纳荷西则耐心安慰着妹妹:“别害怕,你瞧,这小狗受了伤,他正需要我们的帮助!”
塞索斯特里也同情心泛滥了起来,可惜道:“瞧瞧这小家伙也是可怜见的!”
哈蒂不假思索道:“阿玛,这只狗伤得不轻,我们先把它带回家照看吧,然后再为它治伤!”
塞索斯特里斯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为难地答道:“那好吧,就按照你的办!”
于是纳荷西一路抱着小狗走回了家中。
茜塔瑞站在自家的院子里,迎接他们回家,但当她注视到这条脏兮兮的小狗,就立刻变了脸,怒发冲冠道:“纳荷西,这么脏的狗,你为什么抱它回来?”
纳荷西磨叽道:“额莫,你看他多可怜呀,咱们可不能见死不救!”
“那我问你,它是从哪儿来的?”茜塔瑞面红耳赤地问道。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捡来的!”纳荷西实事求是地答道。
“那你就从哪儿捡来的,把它给我扔回哪儿去!”茜塔瑞不近人情道。
“不,额莫,佩瑟先生告诉我们,处人为事要有爱心,要帮助身边的弱者,您看这条小狗不正需要我们的帮助吗?”哈蒂跑上前去摇着母亲的手,苦苦哀求道。
“不行,说什么都不行,现在是多事之秋,我们不能收留一条来路不明的野狗,否则它日后会给咱们惹来麻烦!”茜塔瑞义正言辞道。
“为什么呀?”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发问道。
“我说不行,那就是不行!”茜塔瑞态度强硬,“马上把它给我扔了,否则不许进家门!”
哈蒂依然坚持己见:“可是——可是它很可爱!额莫,我们应该可怜可怜它。”
“看来你们是铁定了心思,非要和我对着干是吧?”茜塔瑞气不打一处来,“这样——你们拿出点儿养它的决心,只要你们肯在门口抱着它跪上一夜,我就答应你们收养这条小狗,听到了没有?”说罢,茜塔瑞就“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进了屋。
塞索斯特里斯一耸肩缩背,惋惜道:“瞧瞧,这回我也帮不了你们了,自个儿掂量着办吧!”语毕,他亦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哈蒂兄妹俩见父母两人如此绝情,又看到小狗的伤势如此严重,就伤心地低声抽噎了起来,肝肠寸断道:“阿古,它也太可怜了,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
“好啦,奴恩,你千万别着急,我们肯定会有办法的!”纳荷西慈爱道。
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找来了些破布条,又用清水为小狗洗净了伤口,他们去库房里找了些草药捣碎,为小狗敷上药,又捆好了布条。
哈蒂看着小狗可怜巴巴的难受模样,她默默流下眼泪,悲愤道:“小家伙儿,对不起,我们也只能帮你到这个份儿上了,至于你接下来能不能健康地活下去,就要看阿蒙神的旨意和你自己的福分了!”
纳荷西灵机一动道:“奴恩,我们现在就去上向神明祷告,为小狗祈福吧!”
哈蒂点头允诺,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跟随着阿古到院子里破旧的神龛前跪下,虔诚地默念起祷言,兄妹俩对着明净的月光与漫天璀璨的星辰,许下了最纯真简单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