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凤位(下)
作者:
爱新觉罗启榕 更新:2021-05-19 16:17 字数:7811
公元前1501年,佩雷特季,依皮普月,第17日,
上埃及,权杖之都·瓦塞特
鱼鳞似的云渐渐地消散了,天幕的墨蓝色也逐渐暗淡了一点,星辰隐曜了光泽,只有银盘似的明月仍旧安稳地继续着它的航程。在这清新淡雅的恬静黎明,玛尔卡拉宫内弥漫着一股股清幽的花香,依旧是一片如水的温馨安详。
在一片祥和的晨曦中,年轻宫女艾蒂斯轻手轻脚地走进了伊西斯圣宫的院子,伏在安赫提蒂的耳边悄悄道:“安姐姐,王后主子是时候该起了!”
“嘘——这天还没大亮,你小声一点!”安赫提蒂细声细气道,“王后主子凤体一向欠安,昨晚又心事重重地很晚才歇下,咱们让她再多休息一会儿吧!”
“姐姐,可待会儿这阖宫嫔妃都要来给主子请安了,这可怎么办呢?”艾蒂斯焦急不安道。
“那就像往常一样,直接罢了吧!”安赫提蒂不假思索道。
两位姑娘刚要转身离去,便听得屋内一阵洪亮清脆的嗓音骤然响起:“打帘子!”
听到了王后的传唤,一群早早就在走廊外等候的,较为低阶的洗漱侍女便鱼贯而入。这些女仆虽然都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但干起活来却手疾眼快,井然有序。安赫提蒂与艾普则跟在队伍的最后方,一起进入了王后的卧房。
楠木床榻上,睡眼朦胧的雅赫摩斯眼圈乌青,面无血色,看起来十分疲惫不堪。她刚刚直起身,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于是紧锁眉头,本能地用手扶住了额头。
“主子,您病了!快躺下!”安赫提蒂见势不妙,心急如焚道,“奴才这就去请御医给主子诊疗,再通知各宫掌事,今儿的晨昏定省就照例免了吧!”说着,安赫提蒂便要火急火燎地行动起来。
“回来,不许去!”雅赫摩斯竭尽全力地呼喊道,“谁说本后凤体抱恙?快,马上给本后上妆,千万别耽搁了阖宫朝拜的时辰!”
艾蒂斯于心不忍道:“主子,您昨夜忧思过度,头疼得这样厉害,不如今儿就算了,反正您已经那么久都免了各宫的晨昏定省,咱们也不差这一天的!”
“正是因为本后已经许久不管事儿了,这后宫才更容易生出乱子,图惹是非!”雅赫摩斯坚定不移道,“快扶本后起来,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安赫提蒂与艾蒂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王后,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妆台前。端详着铜镜里支离破碎,憔悴不堪的面容,雅赫摩斯又感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一个踉跄,差点儿昏了过去。
安赫提蒂赶紧扶住王后,在椅子上坐下,她试探性地问:“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雅赫摩斯心灰意冷道:“这些年,本后为了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已经操碎了心,累坏了身子,可面对有些事儿本后也没有经验或者实在无能为力,所以,无奈做得并不好。唉——本后是个要强的人,最怕他人的诟病和耻笑!可如今,陛下已经对本后心生不满,本后又红颜消损,人老珠黄,怕是日后陛下对我要更加厌弃了!”
“主子,您可千万别这么想,陛下其实还是很敬重您的!”安赫提蒂坦诚道。
“光是敬重有什么用?你一个闺阁少女,怎么会懂夫妻之间的这些事儿,行了,不说这个了!”雅赫摩斯哭笑不得道,“快替我上妆,记得一定要浓一些,不能让六宫嫔妃看到本后病殃殃的模样,白白惹了她们笑话!”
“是,奴才遵命!”安赫提蒂与艾蒂斯异口同声道。
安赫提蒂手拿一把桃花心木的篦子,小心翼翼地给王后梳理着乌黑的青丝,接着又在盘好的发髻上插入碧玉银簪,并涂抹上桂花香油。艾蒂斯则为王后精心地涂脂抹粉,先是利用细碎的方铅矿粉末为王后画好柳叶弯眉,再用孔雀石绿的眼影点缀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最后以朱砂点了水润樱桃般的红唇。雅赫摩斯经过一番用心装扮,不仅似乎不见憔悴病容,反而散发着一股清新脱俗,别具一格的美。
艾蒂斯望着王后在镜中娇俏的面貌,喜笑颜开道:“主子今天可真美,一会儿各宫嫔妃上殿朝拜时,您一定能艳冠群芳的!”
“是么,那就承你吉言了!”雅赫摩斯喜不自胜道,“劳动你再为本后敷上些许玫瑰香粉吧!”
“主子,玫瑰香粉要现时研磨才来得最好,可惜现在已经时间不早了!”安赫提蒂实事求是道,“以往您接受嫔妃们的朝贺可是从不迟到的!”
“从前便是我太好心性了,处处留情,心慈手软,她们一个个的才忘了什么尊卑有序的道理!”雅赫摩斯忿忿不平道,“今天我倒要看看,谁要是敢在本后出现的前一秒离开,便是对本后的大不敬,本后必要严惩不贷!”
彼时,已是日上东山之时,阖宫的妃子早已端坐在伊西斯圣宫的大殿内多时,静静恭候着王后的到来。
青春靓丽、姿色出挑的穆特内芙尔特性格张扬,最喜欢打扮得雍容华贵、花枝招展,自然今日也不例外,通身价值连城的珠宝熠熠生辉,一袭精致的绣花亚麻长裙与她窈窕的身材更是相得益彰。穆特内芙尔特轻蔑地望着对面衣冠简朴的妮托克丽斯,嗤笑道:“平日里奴恩想请额韵去哈托尔宫聊天做客,你却总是推三阻四,不肯赏光,怎么今日来伊西斯圣宫却如此勤勉殷切,两只脚就像踩了风火轮似的!”
妮托克丽斯面对穆特内芙尔特的挑衅,只是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奴恩,王后主子正位中宫,母仪天下。我等身为陛下的妃妾,侍奉王后主子应当应份,义不容辞!”
泰芙努特接了话,赞成道:“妮托克丽斯奴恩说得对,这人活在世上,最不能忘的就是自己的身份!”
“你们——”穆特内芙尔特骄傲自满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握紧拳头,在桌上重重一砸,把这股气儿生生咽了下去。
一个时辰已经悄然过去,众人依然不见王后的踪影。便有一些喜爱惹是生非的嫔妃开始沉不住气,坐立不安,私底下议论纷纷起来。寂静无声的殿堂立刻变成了吵闹的麻雀窝,叽叽喳喳地没完没了。
霎时,穆特内芙尔特终于再也憋不住怒火儿,她拍案而起,暴发出一阵怒吼:“王后主子既然不来,就应该事先知会一声,更不该让我们姐妹们在这里白白干等!伊普,我们走!”
伊普左顾右盼,看着其他嫔妃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主仆俩,内心深处着实害怕,但碍于情面,主人的命令她怎敢违抗?只能唯唯诺诺道:“是,殿下,奴才遵命!”
正当穆特内芙尔特准备转身离开时,会客厅的大门突然“呼啦”一下,瞬间洞开。身着凤冠霞帔、光彩照人的雅赫摩斯盛装莅临。众嫔妃见了王后如此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实为出乎意料,一个个不由得目瞪口呆。待王后在高台上的纯金凤椅上坐定,众嫔妃立即起身屈膝,行礼叩拜:“奴才们恭请王后主子金安,愿您凤体康健,福泽万年!”
王后慢慢抬手,和蔼可亲道:“除了穆特内芙尔特王妃,剩下的姐妹都请起吧!”
六宫嫔妃们入了座,雅赫摩斯便吩咐侍女们为各宫姐妹上了饮品。众目睽睽之下,穆特内芙尔特依然低眉顺眼地在原地拘着礼不能动弹,几十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弄得她好生下不来台。于是,为了化解场面的尴尬,她只能硬着头皮,虚情假意道:“奴才穆特内芙尔特给王后主子请安!”
“行了,本后耳朵又不聋,你请安不必这么大声!”雅赫摩斯冷嘲热讽道,“刚刚本后还没到场,你就吵吵嚷嚷地要离开伊西斯圣宫,你这是在藐视本后,会让本后想很多的!说吧,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泰芙努特听闻王后的话,很是得意洋洋,在一旁帮腔作势道:“是啊,本妃记得你刚刚进宫时常常在王后主子身边端茶倒水、洒扫侍奉,殷勤得很呢!怎么几年过去了,连宫规礼仪、嫡庶有别都忘得一干二净?”
“奴才心中敬仰王后主子,自是不敢越雷池半步!”穆特内芙尔特望着雅赫摩斯不苟言笑的神色,心里也有些发怵,“可是,奴才想王后主子日日病着,必定是顾不上晨起黄昏的祭祀仪式,但为了大埃及的国泰民安,皇室可不能不顾及神灵的体面,奴才认为,既然大家都是朝夕相处的姐妹,奴才应该在此事上为王后主子分忧。所以奴才这才急着要走,怕耽搁了祭祀的好时辰!”
“你说得很对,咱们姐妹情深,自然要互相帮衬着,本后很是感激你呢!”雅赫摩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如今本后身子也大好了,现在应该重新掌管后宫诸事。从前不愉快的事儿本后可以尽弃前嫌、既往不咎,但是对于王妃这类的好人好事,本后怎能不大肆宣扬,加以褒奖呢?你们说呢?”
众嫔妃起身不约而同地回答道:“王后主子掌管六宫事宜,奴才们心服口服,诸事都请王后主子做主!”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本后必须重重地赏赐你!”雅赫摩斯一改怒容,突然和蔼可亲道,“来人,把本后给王妃殿下准备的赏赐都呈上来吧!”
听到了王后的招呼,一群宫女端着五彩缤纷的锦盒,陆陆续续走入了殿堂。
穆特内芙尔特似乎听出了王后话中的深意,深感不对劲儿,连忙推辞道:“奴才无功不受禄,岂敢随意接受王后主子的赏赐,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奴才愧不敢当!”
雅赫摩斯当仁不让道:“你还不知道本后要赏赐你些什么,别急着推却!”说着,朝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立刻会意,齐齐打开了锦盒。只见锦盒内存放着一沓上好的纸莎草纸有足足上千张,一杆精致的芦苇笔,一只纹路栩栩的砚台和一方成色纯正的黑墨。雅赫摩斯挑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指向锦盒的方向,心满意足道:“本后早就听说王妃奴恩祭奠神灵勤勉尽责,一直心存感激。要说一个妃子代替王后在宗庙社稷潭上祭祀礼拜,还真是一桩奇闻趣事!这不,本后为了嘉奖你的忠诚,特赐文房四宝一套,请你从今往后代替本后日日为众神抄写祷文诗词,午后时分便供奉在御花园的神龛中,直到半夜再去祭坛焚烧。这个工作看似平淡,却是属于王后独有的荣耀,他人是求之不得的,它可是你表忠心的好机会呢!”
“奴才无能!”穆特内芙尔特匪夷所思道,“王后主子,这阖宫中谁不晓得奴才只善长歌舞刺绣,最不爱好舞文弄墨,因而字迹潦草,不堪入目,但妮托克丽斯亦是出身于官宦之家的千金闺秀,又写得一笔隽秀好字,主子为何不烦请她来代劳这项工作?”
妮托克丽斯和颜悦色道:“王妃奴恩,我、贵妃殿下和王后主子都是上了岁数的人了,除了平时经常三病四痛的,还添了这老眼昏花的毛病,抄经书文这种费眼力的事儿,实在是力不从心了!咱们姐妹里就属奴恩你最年轻,理应为王后主子分忧啊!”
“你——”穆特内芙尔特火冒三丈,但当着六宫嫔妃的面儿,她也是极力控制自己,不敢发作。
泰芙努特咄咄逼人道:“王妃,这是王后主子的懿旨,更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你还不赶紧从命谢恩?”
穆特内芙尔特心里翻江倒海,但嘴上只能极不情愿地答应下来:“是,奴才领旨,奴才谢王后主子隆恩!”
雅赫摩斯平静道:“好,那就说定了,每日午后四时,本后会着安赫提蒂到你宫中取祷词的抄本,再陪伴你去御花园神龛前诵读诗文。王妃,没有问题吧?”
穆特内芙尔特委曲求全道:“是,奴恩明白,一切都听王后主子的吩咐!”
“本后抱病这段时日里,由贵妃和大王妃帮助协理六宫事宜,甚是辛苦乏累,本后也合该赏赐!”雅赫摩斯喜笑颜开道,“安赫提蒂,快把赏给这两位主儿的恩赐也都拿来!”
安赫提蒂捧着一只镶嵌着翠玉的锦盒走到泰芙努特跟前,屈膝颔首,恭恭敬敬道:“王后主子恩典,赐予您镏金翠玉莲花镯一对,请贵妃殿下笑纳!”
随后,她又捧着另一只点金的锦盒来到妮托克丽斯面前,亦是一副谦卑恭顺的姿态:“王后主子赏赐王妃殿下五彩织锦锻三匹,请王妃笑纳!”
贵妃与王妃二人收了礼便齐齐跪地,俯身叩拜:“奴才多谢王后主子恩典!”
“快起来吧,咱们情同姐妹,何需言谢!”雅赫摩斯欢喜道。
妮托克丽斯春风得意道:“可不是,王后主子一向都是最疼咱们姐妹们的!二王妃你说是不是呀?”
穆特内芙尔特提心吊胆道:“是,是——王后主子一向宽厚仁慈,奴才感激不尽!”
“这就对了!”雅赫摩斯得意洋洋道,“上个月宫中家宴,陛下还在典礼上夸赞你贤良淑德,这么好的名声你可要仔细地端着,千万别弄丢了才好!”
穆特内芙尔特战战兢兢道:“是,王后主子教诲,奴才铭记于心!”
雅赫摩斯平和道:“行了,本后这里还有许多没有处理完的内宫琐事,各位姐妹,今儿的请安就到这儿,大家都各自回宫吧!”
阖宫嫔妃屈膝行礼,恭谨告退。望着众人远去的身影,安赫提蒂喜出望外道:“别看主子这么长时间都不管事儿了,但您在这六宫嫔妃当中,还是相当有威信的,不然这群人怎么能如此服服帖帖?”
“唉——本后既然出山了,就必须把所以事情都尽心尽力地做好。只是,恐怕以后本后站在风口浪尖上,更没有安生日子过了!”雅赫摩斯推心置腹道,“有一句古话,风暴来临前,海面总是格外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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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天空中红彤彤的太阳,就像在熊熊燃烧的火焰,群山披上了金甲,阳光跃上了水面,伊特鲁河奔腾着,跳跃着,翻滚着雪白的浪花,一路充满活力地向北奔去。
从伊西斯圣宫出来,穆特内芙尔特便心气郁结,满腔怒火,她一言不发地顶着炎炎烈日,在宫中长巷的青石板路上默默行走。周围静谧无声,只听得纸莎草凉鞋与地砖摩擦的声响,一步一步极为沉重。平日最在意容颜的她,竟也浑然不觉头上那炽热的阳光即将烤熟她雪白的皮肤。
伊普则捧着王后赏赐的锦盒,一溜小跑地跟随在主人的身后,气喘吁吁,她刚想开口说几句劝解主人的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一路憋闷着这一肚子的酸话,随主人回到哈托尔宫。
刚刚推开了房门,穆特内芙尔特便一下子坐到了重重地坐在了窗边的藤椅上。手捧锦盒的伊普紧随着主人的脚步,站在了她跟前儿,却没成想穆特内芙尔特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物件,不假思索地“咣当”一声摔在地上。大内的锦盒原是紫檀木制作而成的,根本禁不住如此猛烈的撞击,立刻稀里哗啦摔了个粉碎。
伊普见到主人怒发冲冠的样子,甚是惊慌失措,吓得直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作揖:“殿下,这是王后主子的赏赐,您随便砸了,这可是大不敬啊!”
“大不敬?笑话——那个王后有什么值得本妃尊敬的地方?”穆特内芙尔特一脸嫌弃道,“你要是再敢信口雌黄,本妃就连你一并打发了,记住了没有?”
伊普一面跪在地上替主人收拾残局,一面迎合道:“是,殿下!那就请您当奴才刚刚什么都没有说!”
“你说,王后这长年累月病着不管事儿,一直以来就像个活死人!可这只病猫,怎么今天突然神气起来了?”穆特内芙尔特愤愤不平道。
“奴才愚钝,奴才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啊!”伊普摇摇头,无能为力道。
“糊涂!”穆特内芙尔特抱怨道,“得了,这件事就别再提起了,为了日后的大计,本妃眼下吃点儿亏也算不了什么!本妃交给你的事儿都办好了吗?那日宴会散场后,陛下神神秘秘地交给泰芙努特一个锦盒,说是要给雅赫摩斯的,你打听到那个锦盒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吗?”
伊普顾左右而言他:“殿下先别生气,请您再给奴才几天功夫容奴才打听!”
“看你的神色,就知道你在扯谎!”穆特内芙尔特一语道破天机,大发雷霆道,“你告诉我!那个锦盒里究竟装了些什么?”
“是——是,是陛下册封慧贞固伦公主为神妻的圣旨!”伊普颤颤巍巍道,“现在宫人们都在私下议论,说——陛下当年甚至有意立慧贞公主为女太子!”
穆特内芙尔特难以置信道:“什么?慧贞公主要被封为女太子?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千古荒唐!”
伊普坦诚道:“殿下,奴才可不敢跟您开玩笑,奴才说的可都是真话!想来,也许这就是王后主子的强心剂!”
“常言道,因为过于在意一个人,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现在看来,此言果然不虚啊!”穆特内芙尔特心酸道,“慧贞小小年纪,又远在千里之外,竟然能如此深获图特摩斯的芳心,如果日后让她活着回到宫里,图特摩斯不定要为了她怎么疯魔呢!”
“谁说不是呢!奴才瞧那孩子一出生的模样,就知道她今后必定是个小狐狸精!如果不是因为陛下心中惦记着她,那个失意的王后也绝对不敢如此横行霸道!”伊普推波助澜道。
“哼——”穆特内芙尔特咬牙切齿道,“这次,本妃一定要让这只狐狸精和她额莫一块儿下地狱!”
“您打算怎么做?”伊普好奇道。
“你去跑一趟塞特宫把世子找来!”穆特内芙尔特思考了片刻,命令道,“他沾了端静那么多光,也是时候该为我们家族做些事儿了!”
伊普谦卑道:“是,奴才这就照殿下说的办!”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那名意气风发的努比亚青年沙巴卡便随着伊普来到了哈托尔宫。见了穆特内芙尔特,努比亚青年立即摆出了一副谦卑恭顺的姿态,依着宫规礼仪,向她叩首请安:“奴才恭请王妃殿下贵安!”
“你倒是乖觉!”穆特内芙尔特享受着如此高高在上的感觉,美滋滋道,“只是,你现在都已经是世子了,以后在本妃面前就不要再自称为奴才了,免得掉身价!你便和王子公主们一块儿,在本妃这里自称为儿臣,如何?”
“奴才不敢!奴才从心里久仰王妃殿下!若不是您,奴才怎能从一个身份低微的努比亚侍从变成今日的埃及世子呢?”沙巴卡郑重其事道,“因此,王妃殿下的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您的滴水之恩,奴才定当涌泉相报!”
“好,那真是太好了,本妃果然慧眼识珠,没有看错你!你年纪轻轻,却很识大体!”穆特内芙尔特赞扬道,“正好,本妃今天请你来,正想让你帮个忙呢!”
沙巴卡作揖打恭道:“王妃殿下的吩咐,奴才定当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嗨——不过是一桩小事而已,不用你费什么心思!”穆特内芙尔特口是心非道,“本妃想着你是世子,出宫的机会必然比本妃要多得多,所以想请你代本妃去探望一下远在赫卡普塔赫当差的堂兄布鲁诺,他自幼与本妃一同长大,情谊深厚,近些天,本妃在梦里时常梦见他,可是有些牵挂他了!”
“如此这般,奴才必定满足您的心愿!”沙巴卡满口答应道。
“对了,这个紫檀的木盒里放着一只手镯,还有一封家书,就麻烦你一同捎过去,顺便让堂兄照顾他的爱犬贝斯,没事儿的时候要多牵到树林里去溜达溜达!”穆特内芙尔特一字一句道。说着,便让伊普把这紫檀木盒交给了沙巴卡。
沙巴卡跪接木盒,又细细端详着木盒里的镏金翠玉莲花镯,有些莫名其妙:“王妃殿下,奴才前几日到伊西斯圣宫给王后主子请安时,无意中发现了王后主子的妆台上有一只镏金翠玉莲花镯,竟和您这里的镯子一模一样!”
“从内务部出来的首饰,做工原本都是差不多的,你瞧着相似倒也合情合理!”穆特内芙尔特坦然自若道,“这不,下周便是堂嫂的生辰了,我这个做堂妹的也应该尽一份心意,不是?”
沙巴卡一板一眼地允诺道:“奴才明白,奴才一定把王妃殿下的话尽数带到,还请您放心!”
穆特内芙尔特挑起眉毛,轻松地笑道:“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妃找你办事,自然不会怀疑你的能力,定是会放一百二十个心的!”
沙巴卡再次虔诚地行礼拜别:“王妃殿下,那奴才就先跪安了!您多保重!”
穆特内芙尔特微微一笑,缓缓点了点头,又命宫内的掌事太监好生相送。
望着沙巴卡渐渐远去的身影,伊普的心七上八下,不自在道:“殿下,恕奴才多嘴,这世子能瞧出来您刚刚交给他的镯子与今儿王后主子赏赐给王贵妃殿下的镯子一模一样,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样深的城府,别以后背着殿下办了坏事!”
“他虽然聪明,却没有大智慧!一个真正有心机的人,是不会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的,更不会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他终究还小,许多宫里的事情也不是很明白!”穆特内芙尔特欣喜道,“况且,他生长在努比亚人,尽管说了一口流利的埃及语,但那晦涩难懂的埃及文字他也是不认识半个,这样的人用起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王妃殿下说的极是!”伊普奉承道,“若世子真是个办事得力的人,那您现在要做的,就是静候佳音了!”
“是啊!”穆特内芙尔特望着渐渐西沉的落日,由衷感叹道,“我这一辈子,能盼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伊普好言相劝道:“殿下心里苦,奴才都知道!”
“你去我的书房里取些笔和纸,本妃要开始抄写诗文了!”穆特内芙尔特极不情愿道。
伊普喜形于色道:“殿下这是想开了?”
“不想开怎么办,这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有些表面上的功夫,该做还是要做,该应付的,也必须要应付着!”穆特内芙尔特咬着后牙槽,发狠道,“本妃就睁着眼睛看看,这个阳奉阴违的王后,究竟还能得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