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义亲
作者:
爱新觉罗启榕 更新:2021-05-19 16:17 字数:6888
公元前1501年,佩雷特季,法莫诺斯月,第一周,
上埃及,权杖之都·瓦塞特
光阴荏苒,似水流年,阿图姆东升西坠,伊特鲁潮起潮落,看花开花落,观云卷云舒,眨眼之间,已是七年。自阿克佩卡拉王登基以来,埃及帝国太平祥和,繁荣昌盛,图特摩斯也渐渐变得羽翼丰满,大权在握,富有四海。然而已过不惑之年的他,膝下只有为数不多的五个子女,妮斐勒凯布作为王室的金枝玉叶与法老的掌上明珠,必是受到了众星捧月、一呼百应的崇高待遇。
这不,转眼之间,又逢一年天高云淡、清凉宜人的好时节,法莫诺斯月的初七便是王女殿下的生辰。对于像埃及这样繁荣奢华,纸醉金迷的强盛国度来说,会宾大宴是最为寻常不过的事儿。自打前一周法老要为王女庆生的消息公诸于众,妮斐勒凯布居住的一向清静的宫殿,一下子热闹非凡、门庭若市起来。
一连几日,盖布宫的门槛几乎要被阖宫上下来来往往的车马人群挤垮踏破。尊贵如母仪天下的王后,卑微至最无足轻重的夫人,无一不亲自来贺并献上厚礼。尽管后妃两党的争斗已是针尖对麦芒,但这点儿面子上的往来也是做得工夫十足,泰芙努特还是早早叫人备下了金银珠宝、布匹宫锻,一车一车、接连不断地往妮斐勒凯布的住地运去。就连宫中负责洒扫侍奉的宫女内监,也辗转通过盖布宫中的侍者来往逢迎。王宫之人最擅长拜高踩低、趋炎附势,极力奉承在君王跟前得势的红人是他们的看家本领。妮斐勒凯布作为图特摩斯法老之长女,可爱乖巧,又有一个宠冠后宫的母亲,自然春风得意、光彩无限。
王女生辰庆典的三日前,法老还率领众宾客特意前来祝福道喜,顺便送来了可观的贺礼。金银首饰,应有尽有,贡缎华服,无不光彩照人。花花绿绿的礼品不计其数,其中最珍贵的要属五色同心吉祥结一盘,朱鹭万金锦一疋,枕前檀香珠一枚,精织月影纱一铺,赤金玉如意二柄,红白玉髓项链一条,纯银凉鞋一双,香文罗手藉三幅,碧玉膏奁一盒,各色时新宫缎八匹,异域进贡奇物无数。这样的迎来送往,灯红酒绿,更是让穆特内芙尔特的虚荣心极度膨胀,每日都高兴得昏天暗地。王女亦是到底年轻,父王所恩赐的荣宠尤隆,生活在金堆玉砌中,触目繁华,虚荣亦不会比别的女孩子少几分,这样从未见过的奇珍异宝满满当当地堆放在一起,照耀得盖布宫的宫室莹亮如白昼,她心里自然喜不自胜。当然,更让妮斐勒凯布欣喜的,是父王的用心。
图特摩斯望着女儿春阳般灿烂的笑容,亦是发自内心地欢喜道:“常人道,父母爱子女心切,前几天本王读《帝王列传》,很好奇胡夫先王是否真赐给了海特菲莉斯公主书上记载的这些宝物,本王想胡夫先王给得起的物件,本王必定也给得起咱闺女,何况现在咱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所以本王特地命人去一一搜罗了来,只为博我的好女儿一笑。”
穆特内芙尔特笑靥甜美如花,俏然道:“这些东西的名字奴才也只在史书上见过,只以为是以讹传讹罢了,不想世间真有此物!”
图特摩斯爽朗笑道:“那是当然,不然为什么人人都说只有进了宫才算见世面!”
穆特内芙尔特连声称是,附和道:“是是是,陛下说得对,奴才与王女多谢您的恩典!”
图特摩斯神秘兮兮地笑道:“等等,先别忙着谢恩,本王还有东西要赏给你!”
说着,他轻轻将一件镶嵌着华丽宝石的绛绡纱丽披在王妃身上,含情脉脉道:“三日后你就穿这个,定然艳冠群芳,倾国倾城。”
绛绡纱丽上银色莲花枝蔓缠绕,金黄的蜜蜂展翅飞舞,这是大埃及备受瞩目的女子最高贵的象征,绛绡纱丽配上雪白的筒裙,在明艳的日光下幽幽闪烁着莹亮的光泽,甚是光华夺目。穆特内芙尔特轻笑出声:“何必倾倒众生,奴才不贪心,只愿倾倒陛下一人而已。”
图特摩斯佯装绝倒之状,大笑道:“本王已为你倾倒。”
在内臣护卫长辛努塞尔特不断的催促下,图特摩斯才向王妃母女俩依依不舍的告了别,临行前,他轻抚着穆特内芙尔特秀发,亲昵道:“时候不早了,本王也得去资政院继续批折子了,我们庆典那日再见,交代你的事儿千万别忘了!”
入夜,三王子结束了一天的学习,从上书房赶来看望母亲与妹妹,一家人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倒也温情。盖布宫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则奉王妃之命忙于清点宫妃命妇们送来的贺礼。须臾,麦露愉快地回报道:“启禀王妃、王女殿下,这次前来朝见的各宫各府与各寺院,共献礼品一千一百一十六份,可唯独缺了阿蒙神庙的那一份儿。”
穆特内芙尔特不以为然,随口说道:“阿古向来洒脱不拘,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繁文俗节。”
麦露忙躬躬身,赔笑道:“奴才听闻先知大人行事独树一帜,不做则已,一做便一鸣惊人,会大出人意料之外!”
当王妃回想起种种不如意的前事,不觉摇摇头,唉,阿古是那么无能,又不讲信用,对于他的所作所为也只能一笑了之。于是不以为意道:“是啊!本妃与阿古生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完全了解他的脾性。”
话音未落,穆特内芙尔特便觉得肩上有一双瘦骨嶙峋的大手正轻轻地搭着自己的肩膀。蓦然回首,只见一干枯瘦小的身影映入眼帘。奈巴蒙满是笑意,正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奴恩的一举一动:“是吗,我看是奴恩的心思才叫人捉摸不透吧!”
穆特内芙尔特大发雷霆道:“你胆敢私闯嫔妃的内宫,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是微臣糊涂,忘了以君臣之礼相待,还望王妃殿下恕罪!”奈巴蒙连忙磕头作揖道。
他转眼又看到了坐在穆特内芙尔特身边的图特摩斯王子和妮斐勒凯布,忙凑上去颔首打躬,笑脸相迎道:“微臣给王子殿下请安,拜见王女殿下!”
图特摩斯忙上前搀扶起了奈巴蒙,客气道:“纳克楚不用如此多礼,应该外甥向您请安才对!”
“王子殿下言重了!”奈巴蒙卑躬屈膝道。随后,他朝身边的侍从递了个眼色,年轻的祭司们立即搬着五花八门的几十个宝箱鱼贯而入。
未等奈巴蒙再次开口回话,穆特内芙尔特已经笑出了声,讽刺道:“先知大人肯如此下血本儿,一定是有备而来吧?说吧,又有什么事儿要求本妃帮忙?”
奈巴蒙一字一句道:“王妃殿下言重了,微臣这次来跟您商量的事儿可是关乎家族的未来,还望殿下不计前嫌。”
穆特内芙尔特挑起眉毛,阴阳怪气道:“哦,是吗?那本妃倒是很想听听!”
奈巴蒙狡黠地笑道:“微臣不知,您还记得三王子身边的那个努比亚侍从么?”
“怎么,难不成你打上那个黑鬼的主意了?”穆特内芙尔特漫不经心道,“就算他是货真价实努比亚的王子,本妃也不信他能翻出什么浪花!”
奈巴蒙心急如焚道:“奴恩,你怎么能这么没眼光呢?上回我不是已经帮你分析过他的用处了么?”
“那你倒是想个能收买他的办法啊!”穆特内芙尔特阴着脸,唾弃道。
“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事儿专程而来!”奈巴蒙苦口婆心地回答,“我听说沙巴卡的母亲病了,而且很严重,但伊丽亚王妃早年间在塔哈卡那里并不得脸,更谈不上什么感情,因此她的存在与否对塔哈卡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可是沙巴卡却自幼与她相依为命。如今,面对母亲即将离世,受到心灵创伤的沙巴卡此时正如惊弓之鸟,他最需要的是一个温暖而又安全的巢穴!若是这时我们能向他伸出援助之手,沙巴卡必定会为我们肝脑涂地,誓死效劳的。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啊!”
穆特内芙尔特似笑非笑道:“图特摩斯,纳克楚说的话你可都听全了,让沙巴卡为我们所用——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由你来完成!”
图特摩斯性格一向懦弱,对母亲的话一直都是言听计从,毫无主见,此时他也只有唯唯诺诺,连声答应的份儿。
奈巴蒙帮腔作势道:“我的好外甥,这次咱们家族的前途可都靠你了,至于要怎样收买人心,我想通过王妃这么多年的教诲,你应该早就铭记于心了!”
“是,儿臣一定不辜负纳克楚与姨娘的希望!”图特摩斯应承道。
穆特内芙尔特语重心长道:“孩子,等到我们宏伟计划成功的那一天,我就是法老的正宫王后,你的王后额敏,不用再做这个低三下四、处处看人眼色的姨娘了!”
“姨娘,儿臣和您一起期盼着这一天能快些到来!”图特摩斯喜出望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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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罩,瓦塞特古城在千秋节欢乐的氛围里展现露出无限壮美繁华,处处歌舞升平、火树银花。朱甍碧瓦的亭台楼阁与雕梁画栋的宫殿庙宇,沐浴在皎洁的桂影中,格外典雅秀丽,富丽堂皇。棕榈树下的莹紫葡萄垂满藤架,点缀着王宫和谐的月色。夜深了,习习凉风袭来,令人倍感心旷神怡,今夜月莹如水,沉静的星辰也在幽幽闪烁。
努比亚青年沙巴卡独自徘徊在玛尔卡塔的御花园中,无数次环视着王宫的夜色,却又心不在焉,无暇欣赏。他迎着微风,缓缓地抬起头来,用那双棕色的大眼睛,出神地望着群星璀璨的夜空。这颗颗晶莹剔透的水钻,就如他故乡的星辰一样明亮,只可惜,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已经有多少日子,没有看见过家乡的亲人了。一道凉风掠过,宫殿池塘里的水波也随之发出声声轻响,奏起了曲曲优美的旋律,激起了荡荡回旋的涟漪。这轻盈的水声,正是他梦中的乐音,只可惜,屈指流年,时光如沙漏,一点一滴流泻而去,此生,他或许再也无法走出这一片阴霾,再也无法返回他土生土长的地方,只能徒留下这一曲箜篌,身处异国他乡,黯然独行。
想到这里,他不禁迈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向池塘,只见清明的银色光华肆意倾洒在波平如镜的水面上,衬托着整个玛尔卡塔霎时银光粼粼。清澈见底的池水映照出他青涩懵懂的脸庞,可那棱角分明的坚毅线条上,笼罩的却是一抹超出这青春年华的阴郁。
朦朦胧胧的水波继续变幻着各种绮丽的颜色,一幅色彩鲜艳的壁画在他眼前隐隐约约地闪现:身着黄金战甲的阿克佩卡拉法老,英姿飒爽地站在驰骋的战车上,手执寒光逼人的月刀,高傲地指向正前方。在那滚滚的车辙下,是密密麻麻的尸体,而埃及的军人,正践踏着自己同胞的血肉之躯,大步流星地前进着……
月明风清,一群野鹅从远处的田野里飞来沐浴嬉戏,原本静谧的池水忽然猛烈地晃动起来,再次俯瞰水面,已是另一幅光景:躺在病床上面黄肌瘦、奄奄一息的母亲,在铁窗烈火、严刑拷打中苦苦挣扎的兄弟姊妹,那一双双无助的眼神,一个个疲惫的身躯,模模糊糊,若隐若现。它们像一把把利箭,顿时刺痛了他脆弱的内心。沙巴卡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流淌。
也不知过了多久,沙巴卡突然觉得浑身剧痛,他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那飘满月华星辉的潭面上,猛地浮现出了一张年轻俊朗、眉清目秀的埃及少年的面孔。
沙巴卡还没回过梦来,那埃及少年便率先开口,趾高气扬道:“喂,努比亚人,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坐在这儿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他这才明白过来,刚才身上的疼痛,正是因为背后的这个埃及人刚刚狠狠地踢了自己一脚。
沙巴卡转过身,恭敬行礼,跪在地上,低声下气道:“奴才参见王太子殿下,愿殿下万福万安!”
“你还没忘记自己的身份,还知道自己是个奴才?”阿蒙摩斯冷嘲热讽道。
沙巴卡极不情愿地答道:“是,奴才永远不能忘,奴才永远是埃及王室的奴隶!”
“这壁画上画的是十二年间,我父亲作为阿蒙兵团的大将军和现任法老,屡次率领大军征服库施的情景,直到四年前努比亚彻底臣服于我大埃及!”一抹盛气凌人的笑容徜徉在阿蒙摩斯的嘴角上,他交叉起双臂,继续用夸耀的口吻往下讲,“可惜的是,那时我还太小,如果我当时再大一点,一定要父王带我去亲临现场的。”
“对了,你也是从库施来的。”阿蒙摩斯上下打量着沙巴卡的黝黑脸孔,傲慢问道,“叫什么名字?”
“名字?”作为堂堂正正的努比亚王子,听埃及人谈论着自己平生最忌讳的话题,又见他反复提起伤心之地,无异于在他内心深处的伤口上撒盐。沙巴克卡不由一愣,他低垂着眼皮,含糊不清地答道,“沙巴卡。”
“你为什么这么不懂规矩!难道你进宫之前,库什副总督塔哈卡没告诉过你,对待主人要谦卑,跟主人说话要用敬语吗?”阿蒙摩斯傲慢地挑起了秀美的眉毛,蔑视看了看他,“现下宫中正值千秋节大喜,最见不得的就是哭声,这要是让父王知道你刚刚在这里偷偷做了什么,扫了他的兴,你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就不用我再说一遍了吧!”
沙巴卡心里重重一颤,他微微抬起头来,那道血迹未干的伤痕在月色下显得分外醒目。身为努比亚最后的贵族,他身上依然流淌着不凡的血液,可多年来受到如此非人的待遇,想来觉着真是生不如死。可即便他心里无数次动过自杀的念头,但在父亲的复辟大业未完成之前,他清楚自己是绝对不能离开人世的。为了他的祖国,为了他千千万万的子民,他必须坚强地活下去,这是他的使命,更是他的责任。
阿蒙摩斯鄙夷地扫视了他一眼,挥了挥手道:“沙巴卡,既然你这么喜欢御花园的景色,就给我待在这池塘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上来。我倒要看看,这池水能不能洗干净你那浑浊的肤色和你那颗肮脏的心灵。”
“什么?”沙巴卡冷汗直冒,“蹬蹬“地后退几步。
一丝嘲弄的奸笑立即浮现在阿蒙摩斯的脸上,随即挑出一根手指指着他,冷笑着反问:“你不是大名鼎鼎的库什勇士么,难道连夏日的水温都忍受不了?”
沙巴卡暗淡的目光射出憎恨的火焰,咬的后槽牙咯咯作响,怀着无比的愤怒,他转过身去,昂首挺胸,扑通一声跳进了池塘深处。夏夜的温热池水立即包裹住了他全身,但他却觉得顿时一阵锥心刺骨的冰凉直侵肺腑。
“你就待在原地,等我什么时候想起你来,你什么时候再上岸吧!”说完这话后,阿蒙摩斯得意一笑,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当王太子逐渐走远后,浑身湿透的沙巴卡不禁攥紧了双拳,额头上青筋暴起,掠过一阵愤怒的阴影。
直到第二天清晨,皮肤泡得泛白发胀的沙巴卡才被人从池塘里拖上来。当他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地时,头上却又传来其他埃及侍从和宫女们七嘴八舌的挖苦和取笑:“这就是传说中的努比亚勇士?体力连一只小猫都比不上,怪不得塔哈卡见了伟大的陛下,都要奴颜婢膝,言听计从!原来努比亚都是靠这种人来保家卫国,它不沦为我大埃及的殖民地,那才是怪事儿!”
沙巴卡用尽浑身最后的一丝力气,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们既然这么瞧不起努比亚人,为什么还要救我的命?”
“我们只是奉命办差罢了!”小太监耸耸肩,哭笑不得道,“你若真是死在这里,你那黑色的尸身可要玷污御花园圣池清洁的水源了,到时候我们小命不保,还得陪你一起去见阿努比斯,多不值当呀!”
听了王宫仆人们戏谑的唇枪舌剑,沙巴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怒之下,他感觉天旋地转,两眼金星直冒,立刻昏了过去。
图特摩斯王子一大早醒来,便有随从慌忙来报:“王子殿下,大事儿不好了!您的努比亚侍从沙巴卡昨晚遭王太子降罪,被罚一夜待在御花园的池水里不准上岸,今早巡逻查夜的小太监将他救起时,他已经不省人事了!”
图特摩斯听后并无丝毫的焦虑,反而在心中暗暗窃喜:真是打了瞌睡来枕头,如此笼络人心的好机会可不能错过。于是他佯装一副悲伤的模样,迫不及待的问道:“沙巴卡人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
待图特摩斯看到四脚朝天卧倒在病榻上,虚弱无力的沙巴卡,顿生怜悯之感,内心也不自觉地难受了好一阵子。是啊,一个被父母当做棋子,无人疼无人爱的孩子,又身在离家乡数千里远的别国,是非常可怜的,相比之下,自己真是幸运太多了!
见到了图特摩斯,宫女仆婢们纷纷垂臂弓背,问安道:“奴才们给王子殿下请安!”
“免礼吧!”图特摩斯急切道,“你们都下去吧,这儿有本宫照看着就行了!”
仆人们领命后纷纷退去,图特摩斯轻轻坐在沙巴卡的床前,一勺一勺喂着他服下汤药,又为他擦拭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许久,沙巴卡渐渐苏醒了过来,他的全身还在不停地抽搐,发紫的嘴唇也在微微颤动:“母亲,母亲,我这是在哪儿……”
图特摩斯温柔地笑了笑,耐心安慰道:“你醒了,沙巴卡,你终于醒了!别害怕,你现在是在我的宫中,这是咱们自己的地盘儿,不用再担心有别人欺负你了!”
沙巴卡忙要起身行礼致谢:“王子殿下,奴,奴才……”
然,图特摩斯却一把将他拦住,嘴里和蔼地劝道:“快躺着别动,你现在身体太虚,可别随意走动,不然就坏事儿了!”
沙巴卡点头哈腰道:“是,奴才遵命,奴才叩谢王子殿下隆恩!”
图特摩斯开门见山道:“跟我说说,王太子为什么要难为你?”
沙巴卡一时想起了父亲的话,在玛尔塔的王宫中,多一句话也不能说,多一步也不不能走。可他到底是个极爱面子的孩子,受了莫大的委屈和羞辱,怎能不找一个对象来倾诉?于是沙巴卡突破了自己内心最后的防线,哭诉着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向图特摩斯和盘托出,图特摩斯听着眼圈不禁泛红,忍不住落了泪。
末了,图特摩斯忿忿不平道:“真是岂有此理,这个阿蒙摩斯实在是欺人太甚!你放心,昨晚的亏不会让你白吃,本宫日后一定替你出气!他们谁敢欺负你,就等于欺负本宫,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沙巴卡虚情假意的奉承道:“奴才不敢有奢望,只求一辈子在宫中能踏踏实实地伺候好王子殿下,永远当您最忠心的奴才!”
“你的心意我何尝不明白?”图特摩斯微笑着回应道,“等王奴恩千秋节庆典那日我就去请旨,求父王恩典与你结为义亲!”
沙巴卡胆怯相问:“奴才斗胆,求王子殿下赐教,这义亲是什么?”
“义亲就是所谓的异姓兄弟,也就是说我们之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从情理上讲,我们的感情比亲兄弟的手足之情还要深厚呢!这是埃及的老传统了,想来父王也不会有任何异议!”图特摩斯敞开心扉道。
“原来是这样,奴才真是不胜荣幸,奴才此生势必为王子殿下马首是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沙巴卡郑重其事地承诺道。
图特摩斯喜笑颜开:“但愿事实真是这样,你我结为兄弟,那必定是这天底下最美好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