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起步停车(下)
作者:Gu23      更新:2021-05-19 15:42      字数:2164
  说到交警,不免又让我想起礼拜五回家时在车上遇到的一件事情,真可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当时乘坐的小巴车在经过白渡的时候上来一位流里流气(老话说叫二流子),穿着一身极不合身交警制服的小青年,并没有戴帽子。也不知那位跟车的大婶哪根筋没搭上,之前单单就漏了穿交警制服小青年的票,而在其快到天方要下车的时候才想起来,堵着门口让人家补票。小青年一脸嫌弃地指了指自己的肩章说道:
  “你确定我要买票?”他这一指倒让我看了个清楚,只见那肩章上赫然写着“立警”二字。我心理暗笑:大哥,搞笑您是专业的。
  “往常搭车的大盖帽(交警)都是熟脸,可没听说来新人。”卖票的大审吞吞吐吐的说。
  这时坐在车门对面,头戴一顶黑色皮质鸭舌帽,上身敞怀一件黑呢短风衣,里面褐色羊毛衫被将军肚顶出弧形的一个老头中气十足地嚷道:
  “头回听说马路茬子坐车不买票,真稀奇了,也不是吓唬你,我儿子就在浙弗派出所当所长。从来没见他下了班还穿警服的。”这时车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我离得不远,看得清也听的着。
  穿“立警”制服的小青年气冲冲的一个“我”字刚出口,听到“所长”二字愣是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忙补了票,灰头土脸的下了车。
  “感情您老是尤所长的父亲……”
  听到“尤所长”这三个字,脑海里忽然又想起半年前也是在回家的小巴车上遇到的两个人来,一个戴墨镜,一个留着小胡子,紧挨着并排坐在我前一面。
  “放心,在浙弗还能让你憋着,就怕到时候你家老二不争气,哈哈!”小胡子一脸淫笑着说道。
  墨镜靠正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抖着二郎腿说:“没有金刚钻,谁揽瓷器活,不过最近风声紧,别给刮进去。”墨镜几乎没有停顿地接着说道,“倒也不是怕,只是丢不起这人。”
  小胡子不无得意地说:“你放心,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在浙弗你大可把心锁在保险柜里。”
  “这怎么讲?”
  “浙弗派出所所长是我姐夫。”
  墨镜立马收起二郎腿,说:“尤建国是你姐夫?”小胡子点了点头。这时墨镜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像方便面粉包一样的东西递给小胡子接着说道,“给你个新玩意,带倒刺的。”
  “还穿什么雨衣,你放心,我找的,一准干净。”
  “你可拉倒吧,也就一年前在福建,那天心里痒痒,忽然想尝尝肉包肉,还有意挑个长相身材一般的,那娘们儿胸还没有我的大,别说茶叶蛋了,就连荷包蛋她都比不了,结果还他娘的中招了。”
  “你放心,咱这的肉包肉,不管上下,一准让你吃到吐,哈哈!”
  “呵呵!小心驶得万年船。对了,既然你姐夫是所长,那让他给你在派出所安排个队长什么的,不比你当这个还没有芝麻粒大的狗屁村长强,亏你之前还撸胳膊卷腿豁命跟人争。”
  “一个队长能有什么捞头,哪能跟我这个村长兼计划专职(全名是计划生育专职人员,自从这个叫法出现后,“妇女主任”就寿终正寝了。可能因为它没有性别指向吧!要不然村长怎能兼呢。)比。”
  “说到计划生育,乖乖!想当年计生办是真牛逼,不是有句顺口流嘛——多生一娃,扒房抄家,株连亲戚,逮你爸妈……”
  “也就是表面风光,当年我也在计生办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失手打死了人,进去吃了一年公家饭……”小胡子没说完就和墨镜一起在浙弗下车了。
  说到回家,于我有一种近乎亢奋的欣喜,但其实在家及其周围并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存在,更像是一种全身心地逃离。这种欣喜一直会持续到第二天晚上入睡前,仿佛回学校这件事永远都不会发生。但每当我在这些周日清晨醒来的时候,无关天气、时间、以及偶尔从梦中带出的情绪,那份对返校的惆怅似乎生发于醒来的同一瞬间。
  “哎!那美女是不是在叫你?”
  思绪仍留在车上的我被许一诺,就是一起等车的学妹摇着手臂这么一提醒才晃过神来,须臾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来到站外的。顺着许一诺手指的方向,只见尤优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包裹正朝这边走来。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板的司机揽客的噪杂声,“哎,同学,走吧,我送你!”不用回头我也能想象出那画面——一个个嘴唇干裂,伸长脖子仰着黑里透红的脸,极为热情洋溢、和颜悦色地对台阶上的人叫唤着,像在你身前乞食的家禽一般,不免让人心酸。历经世事之后,这所谓心酸再加上甜、苦、辣、咸,五味杂陈,一时之间更是难以详谈细说。
  “原来你叫大师啊!那我们先走,不打扰你了。”许一诺说罢就牵着她的同学跟着一位板的司机走了。那时车站到二中的公交车时间间隔很长,所以大部分同学都会搭伙坐板的,而我更愿步行。
  我抢上几步,接过尤优手中的包裹。闲谈之后才得知她的包裹里都是从亲戚朋友那里收来要送去孤儿院的废旧衣物。孤儿院离车站不远,也在去学校的路上。从孤儿院出来后我本想去叫辆板的,尤优却问我能不能陪着她步行走回去。我心里暗忖:难不成她能看穿我的心思?快到学校的时候尤优忽然对我说了句很有哲理的话,“我发觉你有时候特别敏感,有时候又极其迟钝,还从来没见你正常过。”我很疑惑,笑着问:
  “那你觉得我现在正常吗?”
  “我想我没办法帮你。”
  说完就抬腿朝女生宿舍跑去。我在心里暗骂:谁他娘说“胸大无脑”的!转念又自我安慰:连孔子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又能奈她何。一边想着一边朝宿舍走去。在宿舍门外老远就听到里面传出的歌声,“痛快哭,痛快笑,痛快的痛死不了……”每次听到这首歌我都会条件反射的想起(当然这次也概莫能外)那年夏天乘车时遇见的素未蒙面,可能再也不会蒙面,戴着头盔趴在地上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