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战无形
  第二十三节 喜悦之情
  三天的时间转眼既逝，姜老板没有兑现诺言，却是阿发带着市长和民政、建委、建工局等相关部门的领导来到了工地。领导们给工友们带来了粮油肉蛋；市长给工友们带来了党中央关于解决拖欠农民工工资问题的红头文件；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被查封停工；姜老板和一些主要责任人被警方带走……
  原来多年来如同姜老板这样唯利是图的工程承包者们，惯用了和某些心术不正的政府官员及部分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内外勾结投机取巧，采用压榨、欺骗、威逼等多种手段剥削工人工资；更采用以次充好、虚假预算、偷工减料等多种手段违章施工之后，相互隐瞒包庇蒙混过关从中牟取暴利。因此在党中央关于解决拖欠农民工工资问题以及如何规范国内建筑市场的正确管理与整治的政策出台以后，全国上下共力同心开始大力猛抓如同姜老板这样的黑心老板的典型。
  然而，对于那些整日里早出晚归专心在工地辛勤工作的农民工来说，完全是一种意外，一种令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的意外。整个工地几百号的人，站在工地空场上，就像是一个特殊的队伍在接受着检阅。当市长在扬声器里读出中央文件内容的时候，这些风里雨里屹立如山般强壮的躯体们振颤了；这些流血流汗不皱眉的汉子们泪雨纷纷；那是心灵的撼动，灵魂的慰籍……
  一直以来，他们在第一线上，不管刮风还是下雨，只要工程需要，就算是发烧感冒也要咬着牙往上冲。风里、雨里、泥里、水里、冰上、雪中他们从无怨言。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他们从农田里带着质朴、揣着希望走来；在寒冬腊月的风雪中，他们拖着疲惫、怀着思念归去。
  吃着霉饭馊汤、住着低铺漏棚，在喧嚣浮躁的蛮荒里，他们竖起一座座巍峨宏伟的建筑。他们建起了无数幢豪华美观的高楼大厦，但却始终住在低矮潮湿的工棚里；他们铺设了无数里平坦宽阔的柏油马路，但却始终走在坑洼不平的沟坎中。
  当每年春天来临或年关将至的时候，当大批的农民工和下岗职工大包小裹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开赴工地或撤离现场的时候，便会不由自主地令人想起那段让人无法发笑的笑料顺口溜——远看像逃难地，近看想要饭地，仔细一看，原来是搞基建地。
  这就是他们的写照，这就是一直以来他们在大众人眼里的形象。然而今天不同了，他们突然觉得自己的腰也直了、背也挺了，他们也是和那些衣着光鲜细皮嫩肉的高级人种们一样可以受人尊重的人了……
  又过了三天，良子和许天涯代替大家伙在市委专设的“农民工工资追讨办公室”如数的领到了工友们的血汗钱。在临行前，良子恭恭敬敬的给市长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市长也异常激动地握着良子的手说：“到了下一个工号带着大家安心的工作，记住一定要按章施工，不管是谁让你违章操作或偷工减料你都不能服从，更不能纵容这种现象发生。去吧！放心大胆的工作，从此以后你们的工资由党和政府为你们担保！保证一分钱都少不了！”
  许天涯也给市长鞠了一个躬，市长拍着他的肩膀说：“嗯，好样的！我都知道了，这次你的功劳是最大的。我很佩服你的精神，在有些特别的事件发生的时候，也真的很需要像你这样有原则有正义感的年轻人啊！好好的去干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来找我……”许天涯没有太多的话语，他只是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就跟着良子走了出来。
  回到工地，所有的人都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提着大包小包地站在空场上等着良子和许天涯回来。良子和桂叔拿着许天涯整理出来的工资表，高声的叫着大家的名字给大家发放工资。工友们都欢天喜地的笑声不断，有人说：“二旦，这回拿到钱了，该迎春妮进门了吧？不用再钻我家的草垛让我当偷猪贼抓了。哈哈哈……”随着一阵哄笑过后，一个黑矮结识长着一对小眼睛一脸憨像的小伙子胀紫了脸膛瞪圆了小眼睛吼道：“扎才人，你不讲信誉！我再也不帮你家干活啦……”还没等他说完，人们早已是捧腹大笑得前仰后合了。笑声刚刚有所减弱又有人说道：“三叔，这回你家里该买头牛了吧？省着总借我家的牛耕地还舍不得给喂饱……”
  一片笑声，一片和谐，就在此时，他们已经忘记了那些辛苦劳作的日子，忘记了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忘记了那些忧伤绝望的日子……此时的他们是那样的满足，一直以来他们是那样的容易满足。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呈现出来的不单单是喜悦的笑容，还有希望和憧憬……
  午后的阳光如同金色雨丝般的泼洒下来，耀眼明亮得让人心境朗阔。大片的楼群后面起伏的山峦，显现着从未有过的苍翠和清晰。有几位拿到工资的人美滋滋的嬉闹笑骂着背着行囊，迫不及待的踏上那条蜿蜒着的、临时轧出来的、不知通向何方的土路。他们三五成群的站在距离公路不远的坡坎转角的地方，一边轻松愉快的天马行空的胡侃海吹着，一边等待着那些还没有拿到钱的工友们。可想而知他们此时的心情是何等的激动、又是何等的兴奋，如同过年般的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然而，欣喜异常的人们中却没有谁再去回顾一眼，那一片曾陪伴着他们无数个日日夜夜，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工棚。此时，如同一只破灯笼被弃于荒野的工棚，又酷似一位病入膏肓的老人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龙钟之躯。此时的工棚更加的破败，被人们丢弃的烂衣破鞋、胶袋纸皮等垃圾遍布内外。
  许天涯坐在歪倒一旁的门扇旁边，没有去看那些已经热闹非凡的人们。他一只手支撑着下颚，偏转着头望向远处的山峦。深邃的目光透着忧郁、含着迷茫、似乎还闪着一丝隐隐的希望。远远望去，显得是那样的凄凉而又无助，与眼前这些欢呼雀跃的工友们形成一幅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