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战无形
  第二十二节 上古之欲
  这一夜的月亮很圆、很亮，而星星却很稀疏。天上没有云彩，藏蓝色的天空在月亮的映照下，显得即高远又深邃。如同阿发的眼神，又如同姜老板的心，让人难以捉摸。
  许天涯依然若有所思的跟随在良子的身后，一阵微风吹过，传来远处池塘里的蛙鸣。此起彼伏的蛙鸣，如同一首激昂的大合唱，又酷似一首悲怆的挽歌，让人闻之心悸。伴着蛙鸣，两人无言而行。不知不觉间，已被脚步带到了工地前。许天涯默然抬头，眼前不远处的工棚如同一只被遗弃在荒野之中的破灯笼，昏黄的灯光在千疮百孔的残破瓦片的缝隙与破洞中无法遮挡的放射出万道光束。犹如一个袒胸露杯的浪者，睡卧在清光如水的月夜矿野。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回来了！随即所有的人都合上了激烈运动的嘴唇。霎时间，四野肃然，只有蛙鸣虫叫唱成一曲恬淡的合声。良子和许天涯一前一后的走进工棚，所有的目光都探照灯般的射在了他们的脸上。没有人询问，没有人吭声，可是在他们那一双双充满焦急期待的目光中，却不难看出他们急于想要知道答案的心情。
  一直蹲在门边吸烟的桂叔，终于站起了身子。或许是因为蹲得时间太久的缘故，刚刚起来便向前趔趄一步才缓缓的站直。桂叔没有抬头去看良子，只是用低沉的声调说了一句：“他耍赖了？”良子一屁股坐在一位工友让出来的椅子上，同样低沉的说：“还不至于，只是……也不太好说……”良子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保证书”递给了桂叔。桂叔接过“保证书”没有看便顺手递给了身边的工友，接着说道：“有期限吗？”良子咕噜一声咽下一口凉水后说道：“三天。”桂叔嗯了一声再没有说话，只是把那截快要烧到手指的烟屁嘬得吱吱作响。
  工棚里一片沉寂，大家小心翼翼的传看着，那张轻如浮云却又重似巨石的纸片。因为那并不单单只是一张纸片，那是他们所有人的血汗和全家人一年的指望。许天涯不忍再看下去，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在血管中，犹如一匹脱缰的烈马在狂奔不止。他感到浑身燥热，有一种想要大吼的冲动。他转头看了良子和桂叔一眼，低声说道：“良子哥，如果没有我什么事，我想出去走走。”良子没有抬头，只是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可是当徐天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刚刚走出门的时候，良子呼的一声站了起来说道：“等一会儿，我们一起走。”随后头也没回的对桂叔说道“那张纸你经管着吧，我先走了……”话没说完便跨出门去和许天涯走进月光。
  他们两个人没有回宿舍，却径直向坡上凤姐的小酒馆走去。此时已是夜深人静，小酒馆也已熄灯闭户了。可是良子此时就是想喝酒，许天涯的内心也是不时涌动着一种莫名的空虚和落寞。两个不同内涵、不同思想、不同年龄的男人，却在同一个夜晚、怀着同一种心情、敲响了同一扇木门。那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透着一种焦躁，一种烦闷，还有一种隐隐的怨气……
  随着敲门声的响起，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凤姐嘶哑了声音应了一声：“来了！”吱扭一声门开了，凤姐衣着整齐的站在门口说道：“怎么这么晚啊？菜都等凉了。”良子纳闷的瞟了乱着发鬓的凤姐一眼，一边迈步进屋一边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凤姐把许天涯拉进屋后，一边关门一边浅笑道：“嘻，你那点事我还算不到么？怎么样？拿回来了吗？”
  良子没吭声，在摆着碗碟的桌子前坐下。他感觉屁股底下的凳子还是热的，而面前的桌子上则滩着一汪水珠，也不知是口水还是泪水。他心里知道，一定是凤姐坐在这里等得太久睡着了。想到此处，他不由自主地深深地看了凤姐一眼。这时他才真正的发现，原来灯光下的凤姐是这样的美。粉红浅笑的面颊隐现在蓬松而未乱的青丝之间。随着举手投足的转身，丰盈而又线条清晰的腰身被灯光裁成剪影，在这宁静的夜晚里，竟然是那样的诱人。他只觉得血往上撞，心跳加速，两条腿之间鼓鼓胀胀，原本黝黑的大脸已经红得象块猪肝。那原本暗淡的目光，此时竟象两只熊熊的火炬燃烧着上古形成的本欲。
  凤姐端着重新热过的酒菜来到桌前，两只秀美的双眸犹如流星掠过良子那张憨痴的双眼。两片红云飞上娇靥，如波的眼神闪闪烁烁，又快速的瞥了一眼坐在一旁出神的许天涯后，便含羞带嗔地小声说道：“还不招呼天涯吃饭？傻样……”说完便柔美的一个转身，到里面的卧室去了。
  过了一会儿，巧妹子打着哈欠跟在凤姐的身后从里屋走了出来。黑缎子般的秀发拢在脑后，扎成一条松散的马尾。她悄无声息的坐在许天涯的身边，拐着桌子用手撑着额角，歪着脸一眨不眨的盯着独自出神的许天涯。而此时的许天涯却像石雕泥塑的一样，没有一点反应，更没有往日那种脸红心跳的表现。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滑过，调皮的笑容在巧妹子的俏脸上凝固了。凤姐盯了良子一眼，向许天涯抬了抬下巴。良子会意地笑着说：“呵呵，受刺激了！这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啊。”他一边说还一边用眼角偷看着巧妹子。凤姐听了这话，抿着嘴咬着嘴唇忍着笑在良子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疼得良子哎呦一声之后，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许天涯依然眉头紧锁目光呆滞的盯着桌面，象是痴傻了一般没有反应。巧妹子听了良子的话后，心头一酸，一股晶莹的泪水涌上眼眶。她不由自主地将玉笋般的纤细娇柔的小手，搭在许天涯的大腿上轻轻缓缓的摩搓着，就像是一位慈祥的母亲在爱抚着自己的幼子。而木讷中的许天涯经这一爱抚，却顿时觉得一股莫名的犹如电流般的感觉，刷的一下从后背一直窜到头顶，就连头发和汗毛都想要竖起来一样，紧接着激灵一下打了一个寒颤。
  他的这一反映把巧妹子下了一跳，她轻啊之后抽回了手闪身坐直。良子正在喝酒，她歪头看了一眼桌子下面又哈哈的笑了起来。凤姐强忍着笑意在桌子下面踢了良子一脚，对许天涯说道：“天涯，想啥呢？快吃饭吧。”许天涯一边点头应诺着，一边红着脸瞟了巧妹子一眼，巧妹子也正粉面带羞的望着他。四目相对，两股热浪，两股电流，在最恰当的时机，最适合的状态，相遇、相交、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