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战无形
  第十一节 祸起之源
  许天涯一屁股坐在床铺上面，把手中的资料甩到桌上弯下腰，用两只胳膊肘支着膝盖的手托着双腮，陷入了苦苦的思考。
  良子经他这么一折腾也没了睡意，抬起头看了一下时钟。时间刚好是下午两点，他又瞥了一下独自出神的许天涯，刚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一个人提了一顶草帽走出门去。
  午后的阳光慵懒的晒在大地上，干巴巴的充斥着每一个可以到达的空间。所有的植物都仿佛在午休，低垂着他们原本挺阔的枝叶。良子流着满脸的汗水，用破了边的草帽扇着风，站在用很多根支撑柱支撑着的断裂的阳台下。
  他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检查着、观看着、琢磨着。它时而昂头细瞧，时而低头沉思。就这样反反复复的折腾了好久后，终于安静了下来。他后背贴着墙，缓缓的蹲下。两只手上上下下的拍打摸索着所有的口袋，几经翻找他终于在左胸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了已经吸过的半截烟头反复捋直后，小心翼翼的叼在嘴上，认真地吸着。
  吐出一口烟雾之后，他随手拾起一颗石子在铺着厚厚灰尘的地上画着什么。他一条条画了很多条纵横交错的线条之后，又在线条的上面再画线条。一直把这一小块的方圆画得已经看不出线条，才停下手来直勾勾的看着这块已经被他画烂的地面。又过了很久，他把手中的石子抛开，啪的一声打在对面的墙壁上。然后，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下楼去。
  许天涯在良子走后，沉思了一会儿。拿起被他甩到桌子上的资料，又仔细的看了起来。当他看到第三页证言资料的时候，突然严肃起来，两只眼睛象寻宝人发现了宝藏一样。发出了惊异的光芒。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拿着那张资料奔出门去……
  他风风火火的来到用竹竿和破瓦搭建起来的工人宿舍，可是宿舍里没有人。他又去到了工地，这时，工友们正在制作屋顶模板。刷满隔离油的钢制模板在渐渐西斜的阳光里闪着黑漆漆的光泽，散发着灼人的热浪和一股刺鼻的味道。
  许天涯一步一滑的向前走着，他一边走一边大声的喊道：“桂叔！桂叔！哎！大哥，桂叔来了吗？”这时，一个光着被晒得爆了皮的脊背，像是披了一张世界地图一样的黑小伙，直起了被水洗过一样的身躯，对许天涯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说道：“哎呀，是小秀才呀。这热天，你咋上来了呢？桂叔在下面搭支撑架呢。你没看见吗？桂叔！桂叔！你上来一下嘛！桂叔……”
  还没等当许天涯左歪右滑的走到黑小伙的跟前，他就听到桂叔在模板的下面喊着说：“叫，叫，叫，你叫魂呐？又咋了嘛！”黑小伙听到桂叔的责怪，不但没有生气反倒笑了起来。他一边笑，还一边说：“不是我咋啦！是小秀才找你！”他歪着爆起青筋的脖子喊完之后，又回过头来对许天涯笑道：“呵呵，小秀才，还是你自己下去找他吧。呵呵，要不桂叔又要骂人了……”
  正在许天涯刚要下去的时候，桂叔从一架梯子上爬了上来。他探出头来，用衣袖在脸上抹了一圈滴滴答答的汗水后说道：“天涯，你咋来了？你不是去见阿发了吗？”许天涯没有直接回答桂叔的话，但却反问道：“桂叔，谁叫李财呀？我要找他。”桂叔稍稍愣了一下神，似乎是在思索，紧接着说道：“李财呀？唔，你下来吧，他在那边呢。”桂叔的右手在模板下面指了指。
  原来李财就是那个小个子的公鸭嗓，此时，他光着狼见了都会掉眼泪的干柴般的脊背，流着同样的汗水，在燥热憋闷的模板下顶撑着支撑柱。许天涯弓着腰钻过一片用钢管搭建的支撑架，来到李财的身边。李财看到许天涯便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满脸堆笑的打着招呼。
  还没等许天涯开口讲话，李财便从耳朵上取下一支已经湿了半截的香烟，点燃之后问道：“嗨，小秀才，找我有事啊？”许天涯也不多言拿出那张已经潮湿发皱的证言材料，指着上面的一段话说道：“能麻烦你把这一段的经过再详细地说一遍吗？”
  李财歪着脖子看了几眼之后，轻描淡写的说道：“啊，就这段呀，行。是这么回事，那段时间不是一直在下雨嘛，钢材供应不足总是停工，又怕扎好的钢筋生锈，所以，老板就一直催着加班。有一天晚上，我和刘住被老板叫到他的办公室。其实，那就是一间零料仓库。反正他也不经常来，就在那屋里放了一张桌子。那天晚上，老板对我们很热情，还每人给了我们一包大云烟呢。”
  说到这里，李财，美滋滋的嘬了一口快要熄灭的劣质烟卷，仿佛他现在抽的就是那包大云。那副陶醉的膜样，让人看了就会感到心酸。许天涯轻叹了一声之后，追问道：“后来呢？”
  李财又嘬了一口已经熄灭的劣质烟卷之后，啐了一口唾沫接着说道：“后来，老板还请我俩我俩喝了酒。在酒桌上老板说一直以来对我俩的印象就比较好，他还说要重点培养我们俩呢……”
  显然，李财的自我陶醉令许天涯有些不耐烦了。他打断了李财的话急切地说道：“我说的是再后来，关于工作上的事。他都是怎么交代给你们的？你在这材料上只是说老板亲自接见了你们，并且安排了重要的工作。具体细节你都没有说，我现在就想知道这个细节。”
  李财见许天涯真的急了，便意犹未尽的嘟囔着说道：“你看你这孩子，咋不让人说话呢？那啥事不还得有个过程？后来，他就说，钢材三天五日的运不来，可是，还得马上浇筑。所以，就让我们用大径圆钢代替螺旋钢。当时我就说了，我说就算是用大径圆钢代替也还是不够。老板听了我的话后，似乎有点生气了。他很认真地说，大径不够就用小径，小径不够不够就用短筋接。总之，这层屋面要在三天之内必须浇筑完工。”李财模仿着老板的语气说完，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仿佛现在还在后悔当初不应该说哪一句让老板生气的话。
  “这个决定当时良子哥知道吗？”许天涯迫不及待的问道。李财闻言，噗哧一声笑了，他咧着嘴说道：“他？那是一次内部会议！他哪能知道啊？再说，我们都是夜里加的班，到了后来我和刘柱带着钢筋班都快把筋扎完了他才发现。嘿嘿，当时他还去找了老板说那样不行。呵呵，后来被老板给骂了回来，还窝了几天的火呢。嘻嘻，想起来就好笑……”
  许天涯看着他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则问道：“难道你当时不知道这是违反施工要求的吗？”李财突然大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说：“哈哈哈，傻孩子，这年头，谁干工程不偷工减料啊？工程招标的时候标底设得那么低，要是按着国家规定的标准实工实料的施工，把老婆孩子赔上都不够！还想赚钱？门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