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战无形
  第九节 众口之词
  许天涯和良子起身准备离开餐馆的时候已经时近午夜，半弦之月挂在中天之上，如水的清辉毫无保留的倾泻下来，使人心情涤荡意志清爽。微风轻拂，撩过肌肤钻入袖孔便游周身，大有一种被柔丝透体的舒畅。
  良子和许天涯谁都没有说话，许天涯回过头看了一眼站在门旁的巧妹子。巧妹子抬起小手轻轻地摇了摇。两个人的目光在夜色之中瞬间的碰撞纠结，两股热流便如电光石火一般直撞对方的心怀之中。
  凤姐把一块沁凉了的毛巾塞到良子手里，轻柔的叮嘱着说：“记着擦洗了再睡啊，解乏呢……”良子接过毛巾，盯了凤姐一眼。嗯了一声就没再言语。凤姐咬了一下嘴唇，垂下了眼帘。虽然是在夜里，可良子却清清楚楚知道，此时凤姐的脸肯定是红的。
  他抓住凤姐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说道：“我得回去，明天还要早起……”凤姐点了点头，挣脱了良子的手，大声地说：“天涯，时间不早了，快陪你良子哥回去吧……”
  许天涯一边应诺着拉了一下良子的衣袖一边再次回头盯了巧妹子一眼。这时凤姐对愣在那里的巧妹子说道：“行了行了，明天还见呢。快帮我一把，收拾关门了。”
  巧妹子目送着许天涯和良子的背影走下坡坎，手中碗碟里的汤水泼溅在身上都浑然不知。凤姐看在眼里也不言语，只是苦笑着摇头。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唉！但愿能够顺顺利利的是最好的了……”
  朝阳如同一只被阴霾圈禁了很久，又重获自由的小动物一样，欢快的跳上了宿舍的窗子，照在许天涯的脸上。那时许天涯还在梦里，这是他来到“南海天堂”所作的第二个梦。
  他梦见大姐待弟在前面牵着水牛，母亲在后面扶犁。不知怎么搞的，那头借来的水牛就是不肯听大姐待弟的吆喝。四只牛腿插在田间的泥巴里面，如同四根钢柱，任凭大姐如何捶、打、搬、推、它就是不肯挪动一下
  母亲，放下犁把接过缰绳，稍一挥鞭它便顺从的迈步。可是，等换到大姐挥鞭的时候，它就又倔强的固执在那里纹丝不动了。
  母亲急得大声地指挥着待弟如何赶牛，可是，母亲越是着急，大姐就越是慌乱。以致到最后她一边拉扯着缰绳，一边擦抹着眼泪，且又变了声调的吆喝着这头借来的、只会欺负她的水牛。
  “待弟，快走了。”四姑婆也抹了一把眼泪，拉起大姐的手。刚刚从田里回来的待弟，还没洗干净脚上的泥巴，就被四姑婆拖着向院外走去。待弟打着拖拖大声地哭喊着：“娘！我不去，我哪里也不去，以后我好好赶牛，我帮你犁地……”
  就这样，从那一天开始，10岁的大姐待弟就被人拉去当了童养媳。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至今，还萦绕在许天涯的耳畔……
  “天涯，天涯……”在梦中哭泣着的许天涯被桂叔推醒，他睁开湿漉漉的双眼，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的枕头已经湿了很大一片。他情不自禁的做了一连串的抽泣之后，长嘘了一口气。他感觉此时的心里憋闷得要死，他又舒了一口气之后，对桂叔说道：“桂叔，你找我有事啊？”
  桂叔没有马上讲话，他用疑惑的目光望着许天涯，她在许天涯的眼神里，看到了无尽的忧伤和更复杂的情感。桂叔取下叼在嘴里已被唾液浸湿半截的烟卷，很关心地问道：“咋了，想家了？是不是梦见你娘了？”
  许天涯没有直接正面回答桂叔的问话，因为他知道桂叔叫醒他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这个。于是她穿上鞋子跳下床说：“桂叔，是不是良子找我呀？”桂叔狠嘬一口已经快要燃完的烟屁说道：“不是良子找你，是阿发找你要资料。哼，他那脸色可不太好看。”桂叔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去又用即将熄灭的烟屁引燃一支香烟，大烟小气的抽着。
  许天涯闻言之后，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他一边洗脸一边对蹲在地上哼哼唧唧自言自语的桂叔说道：“桂叔，你能帮我找几个对整个事件知情的工友来吗？我想详尽的了解一下情况。”听到这里，桂叔霍的一下站了起来。他迫不及待的说道：“没问题，良子走的时候说了，今天大家伙都听你的……”他还没等把话说完，人已经走出门去。
  没过多久，不但宿舍里坐满了人，就连门外都挤着好多工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的讲诉着自己所了解的情况，其实，表达更多的却是自己的个人观点。有的时候，因为很多个人对一件事情的观点不同，便大声的吵嚷起来。
  “很早我就说过，这原本就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包括那个阿发，表面看人模狗样的。其实，他就是那个托……”一个膀大腰圆古铜色脸膛的壮汉，粗声大气的说道。可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一个矮个子、公鸭嗓的中年人站起来说道：“蛮牛，你别说得那么悬乎。咱那点工钱才几个子，建这么大的楼房要赚多少钱呐？人家那么大的老板，至于为了咱那几万块钱失了声誉丧了主道？”
  “那你说是为啥？”。“是呀，那你说出个道道来嘛！”这个时候，你一言我一语，满屋子的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许天涯看了桂叔一眼，桂叔依然蹲在墙根狠命的嘬着他的烟屁，不肯抬头也不肯言语。稍作犹豫之后的许天涯清了清喉咙，举起双手向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可是，此时人们已经争论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甚至有的人已经激动得站到地中间来，手舞足蹈的指手画脚了，哪还有谁会注意到他呀。
  可是，就在许天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档口，那位蛮牛突然站起铁塔一样的身躯，瓮声瓮气地吼道：“吵吵个屁呀！你们都有能耐，那咋不去解决呐？都知道在背后瞎嘟嘟。都别说话了！听‘小秀才’给咱说！”
  还别说，蛮牛这一嗓子还真管用，人们一下子就都静下来了，大家都用一种期待的目光望着许天涯。蛮牛见自己的吼声有了效果，脸上便浮现出一种无限荣光的神态，心满意足地坐回到地上。这时的人们都把目光投射到了许天涯身上，似乎没有人十分在意蛮牛的感受。不过也有几个刚才慷慨陈词的主，意犹未尽的用斜眼瞄着蛮牛，撇了撇嘴之后便也将目光投向了许天涯。
  许天涯没有装腔作势，他十分直接并简捷的说道：“父老乡亲们，我知道这件事情对大家来说很重要，但是，想要维护我们的合法利益和权力，就必须要找到有利于我们的证据。现在请对这次事故始末全程操作，并了解详细情况的人留下，其他人先回宿舍等消息吧。”
  许天涯说完，便用眼睛扫了一圈在场的所有工友。人们还都在小声地嘀咕着，似乎每个人都是知情者，又仿佛每个人都不了解事情的本质与详细内容。
  就在人们都不置可否击退两难的时候，一直蹲在墙角抽烟的桂叔站起身来。他又狠嘬一口几乎燃尽的烟屁，把它摔在地上用脚尖使劲地碾了一下之后说道：“我叫到名字的人留下，没叫到名字的人先回去等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