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
  湖山畔，湖山畔，云缠雨绵。雕栏外，雕栏外，红翻翠骈。惹下蜂愁蝶恋。三生石上缘，非因梦幻。一枕华胥，两下遽然。”
  白若离翻了个身，睁开眼，看见床旁蜷缩着的顾君铭，正曲着身子，以一种极不舒服的方式打盹。
  她撑了撑手臂欲坐起身，哪知臂弯一软，却脱力跌回了床上。
  一番动静惊醒了顾君铭。
  “外面是谁在唱曲儿？”白若离问道。
  男人坐了起来，如同一尊风化的雕塑，暴戾和嗜虐一点点侵蚀了眉宇之间最后一丝残余的温度，他就像一个失了心的恶魔，让人恐惧。
  又一会儿，他眸子里的一切全都不见，他的目光变得空洞，像是无尽的深渊。
  慢慢的，顾君铭的眸光又溢出了喜悦和无措，像是一个失而复得的物主，又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终于有些僵硬地抱住了自己心上的人儿。
  顾君铭将脸埋在白若离的颈窝，她可以感觉到丝丝潮湿。
  这是他第二次哭，也是她第二次见到他哭。
  第一次是因为她。
  第二次也一样。
  为什么都是因为她？
  她就这么重要？
  白若离没有推开顾君铭，而是慢慢的抚上他的被，哄孩子一样轻轻的拍打。
  顾君铭抬起头，指尖摩挲着白若离的朱唇。
  下一秒，他手臂一用力，紧跟着唇上便是一痛——
  菲薄的唇带着丝丝寒意用力压下来，在她的唇上一点点辗转啃噬，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半响，顾君铭松开白若离，声音有些沙哑：“饿不饿？”
  白若离摇摇头，撇了眼外面，问道：“外面是谁在唱小曲？”
  顾君铭放柔了声音道：“那蓝家的小姐说你喜欢听戏，便在前庭搭了戏台子，请了燕京最有名的曲子。”
  她闭了闭眼又问道：“这唱的是什么？”
  顾君铭回道：“唱的是一出昆戏，唤作‘惊梦’。”
  “惊梦……惊梦……”白若离嗫嚅在唇间重复了几遍。蹙了蹙眉，向外面喊了句：“蓝姐姐！”
  蓝月烟闻声走进来，先是欣悦道了句：“你终于醒了。”又补了句，“怎么了？”
  白若离张张嘴，想问她姐姐呢？
  可是恍惚间，她却想起来了，她姐姐……
  “轰隆”一声巨响，她脑中蓦地炸开一团血雾。
  她姐姐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全都在她脑海里反复。
  青丝……
  蝴蝶刀……
  桃花醉……
  鹅黄色的连衣裙……
  血，满目的血，沿着她姐姐的胸口向下流，流过台阶，一阶一阶往下淌，只有源头，没有尽头。
  是的，她死了。
  是她亲眼所见，她也出了一份力……
  白若离捧着双手，胸口莫名袭上一阵剜肉一样的疼痛。她蜷起身子缩在床角，痛得直不起身，霎时心肝脾肺皆像被剜了出来，活生生，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地被弃在地上。她揪着自己的胸口，蛮力的揪着，疑惑为什么被刀穿透的不是她的胸口？
  “怎么了，阿离？怎么了？”顾君铭有些无措。
  “离宝，你哪里不舒服？你说！怎么了离宝？”
  蓝月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眼泪像是断了线似的，一滴一滴的落下。
  “疼，特别疼……”白若离紧紧的咬着唇，时不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双手捂住空荡荡的胸口缩成一团。
  “怎么了？”有人踏了进来，颀长的身子，鹅黄色的连衣裙。
  白若离泪眼朦胧顿在那里，万物静止。
  “老江，离宝说心口疼。”
  “阿离……”
  海市蜃楼一瞬间轰然崩塌，姐姐从来不叫她阿离……胸口又被剜了一刀，血肉模糊……白若离纠结拧曲着胸口，喉头里胆汁破裂一样的苦。
  “痛，很痛……”床上的人失措无助地看着顾君铭。
  他压住白若离的手，将她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道：“不会的，有我在。”
  白若离捂着胸口，只觉得那痛从胸口处泛滥，直达四肢百籁，针砭刀刺一般，说不出哪里痛，却又处处都痛，她蜷在顾君铭怀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她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