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各有喜悲
作者:鸣奇      更新:2021-05-19 11:03      字数:3290
  正在镇府议事堂进行议事的黄明远听到阙谌报道有人回来了,立刻是心里一顿,赶忙走出去问道:“是谁回来了?”
  堂内其他人也跟着赶紧出来。
  阙谌一路疾驰,顾不得喘口气,赶紧回道:“将军大喜,明祯将军回来,明祯将军率部从漠北回来了,还带回了都蓝的人头。”
  黄明远听到这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明祯回来了,忍不住大吼两声道:“好!好!”也不管身边其他人,马上向府门跑去。
  出了府门,骑上阙谌来报信的马匹,赶紧就向城门口而去。
  凌敬在后边看了良久,才叹道:“镇将果然是和明祯将军情好甚笃啊!”
  而镇府内自当日黄明远与王歆见面后,王歆就没在出现过,一直抱病在家。堂内主事的只剩下司马韦云起和功曹李子孝,老大黄明远都已经走了,这议事自然是开不下去了,韦云起招呼众人全都跟着黄明远而去。
  和黄明远激动的是黄明祯平安返回不同,韦云起更在意的是阙谌说的“黄明祯带回了都蓝的人头。”此次大战已经结束,要不是因为突利可汗的问题和高颎事件的突然爆发,圣人的赏罚早就要到了。虽然大同城以弱破强,几乎全歼了都蓝的主力大军,众人必然是赏赐优厚,但一个都蓝的脑袋并不亚于十万大军的胜利。以弱胜强,破其军,灭其主,自古以来只有绝世名将才可以做到,而大同城的黄明远才年方不满二十。看来自己要写信给家族,试着和这个年轻的将领接触一下了。
  骑着马直奔城门的黄明远自是不知道韦云起心底的这些算计,或许知道了他也不会在乎。
  才出了府门没多远的黄明远就看到黄明祯一行人向镇府而来,对面的黄明祯也看到骑马而来的兄长,赶紧上前跳下马来,就要行礼,黄明远也从马上跳下来,一把抱住了要跪下的黄明祯。
  看着黄明祯只月余不见却清瘦憔悴的脸庞,黄明远不禁潸然泪下。
  “三郎,辛苦了。”
  黄明祯赶忙说道:“弟拜见兄长,现斩杀都蓝,特来缴令。”
  黄明远并不在意黄明祯说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说:“好!好!回来就好!明祯长大了!”又拉着黄明祯的手向镇府而去。
  正遇到一同赶来的韦云起众人,黄明远拉着黄明祯的手说道:“我家三郎远赴大漠,千里驰奔,百战余生,携敌酋都蓝首级而还,是我黄家好男儿,没丢了我黄家子的威名。”
  众人也赶紧上前庆贺。
  黄明远当即在镇府内为黄明祯接风洗尘,众人直闹腾了一整夜方才停歇。
  期间,黄明远详细询问了黄明祯此战的所有经历,听到都蓝是因为突厥人内讧的原因而自杀身亡的,叹息不已。果然都蓝还是没能逃过历史的宿命,历史上的他就是在今年十二月被部下所杀的。因头特勤没有像历史上一样被都蓝在战后送到长安向隋朝求和,却成了都蓝的催命符。
  其实从长远来说,都蓝的死并不符合中原王朝的利益。都蓝为人性格懦弱,又外宽内忌,不善军旅,相比于老谋深算的达头和绝善隐忍的突利,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草原霸主。但现在惨败的都蓝在这个血腥的草原上是必死无疑的,大隋也没有什么办法阻止。那么用都蓝的脑袋染红自己兜鍪上的的红缨,又有何不可。现在的黄明远、郑言庆、黄明祯三人,当驰名天下了。
  第二日一早,黄明远没有经过丰州和晋王府,直接安排人将都蓝的人头加急送往长安。
  这颗脑袋有些重,可自已这次要一个人把他提起来。
  虽然在隋朝之前曾生俘过突厥的阿波可汗,但阿波可汗毕竟不是突厥正统,只是突厥的一个反叛势力,而今日自己送上了突厥绝无仅有的统治者,这次的长安,会被惊住了吧。从前没有想过,但这次有了明祯拿回来的这个脑袋,也可以让自己竞争一下这个丰州总管了。
  ······
  黄明远在丰州的事情自不提,当日撤军东进的高颎在和黄明远分别没多久之后就收到从长安来的一封信。
  这封信从漆黑的夜幕里送来,也将高颎的心笼罩在黑夜里。
  帅帐内,高颎拿着这封信全身止不住的发抖,瞬间就像老了十余岁一样,喃喃的说道:“如何会这样,难道圣人忘了当初的情谊了吗?”
  高颎用尽全身力气支撑住右手,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回想着二十多年前的往事,那时的自己和杨坚就像如鱼得水一般,君臣相得,共创新朝。当年自己时常坐在朝堂北边的一棵槐树下处理政务,宫内主事要砍掉它,杨坚特别指示不要砍,用它昭告后人二人的君臣之谊。自己的母亲去世时自己要去职守丧,但仅仅才过了二十天,朝廷就命令自己返职处理政事。自己流着泪推辞,杨坚都下诏不予准许。怎么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难道君臣相疑到要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吗?
  信笺飘然落下。
  随他一同出征的儿子高表仁看到父亲的样子大吃一惊,又赶紧拿起地上的信笺,仔细一看却是又惊又怒,大骂道:“黄明远,你个贼子,枉阿耶如此看重于你,你却在这里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指鹿为马,真真是个无耻小人。”
  高颎良久才缓了过来,马上制止了儿子的咒骂。
  “弘德,你以为这证据真的是黄明远伪造的。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这黄明远虽然年轻,但却达治知变,正而有谋,谨重严毅,气度雄远,必不会做出如此小人之事。若明远真的如此做了,之前我二人见面之时,明远就会告诉我了。”
  高表仁一听其父为黄明远解脱,甚是不满的说道:“那黄明远不过一介寒怆之徒,外宽而内狡,巧言令色,阿耶莫要为其伪行所欺瞒。此人之前面见父亲时阿臾谄媚,背地里却又弹劾父亲,端是不为人子。”
  高颎冷笑一声,说道:“你真以为这是黄明远做的,有我写给都蓝的亲笔书信,又有我的亲近家人为证,你真以为黄明远有这个能力和条件做到。高泰跟随我多年,素来为我信重,这颗棋子没个十年之功是不可能成功的。晋王殿下好手段啊,当年平陈的时候就算计到了今日啊。”
  高表仁一惊,问道:“阿耶是说这都是晋王做的。”
  高颎答道:“是,也不是。”
  高表仁听得有些着急,问道:“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高颎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我是在说圣人。”
  “罢了,罢了,终是债啊。”
  高表仁听到父亲的训斥,一脸羞赧的样子,立在高颎身旁,这才恍然大悟,吃惊地说道:“阿耶是说······阿耶是说这是圣人要动父亲。”想到这的高表仁自己也忍不住内心哆嗦了一下。
  又急忙问道:“那阿耶,又该如何?”
  高颎低头思索了良久,才缓缓地探口气来,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我要回长安。”
  “回长安?”
  “对,回长安,我马上自己单车赴长安。”
  “可阿耶此时回长安,吉凶未卜,祸福难料啊。”
  高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小聪明不少,却没有大智慧,骂道:“愚蠢,如果现在再不走,恐怕以后就永远回不去了。赶紧收拾行囊,通知高礼,我们连夜就走。”
  高颎捻着胡须,又叹了口气说道:“圣人未必相信我会谋反,他要的是我的相位和不要再对太子支持,如果我现在急流勇退,或许靠着过去二十年的情分,还能保住君臣之间最后一点相宜。可若是现在不走,就是你我父子没有谋反,也会被圣人和晋王变成谋反的,你以为这大营中没有人想用你我父子二人的脑袋升官加爵的吗?”
  高表仁不满地说道:“阿耶为相近二十年,安定天下,劳苦功高。今大隋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皆赖阿耶之力。可他杨氏父子却过河拆桥,肆意折辱功臣,屠杀贵胄,若是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助他杨氏夺了宇文家的天下。”
  “啪!”高颎一巴掌抽在还在大放厥词的高表仁脸上。高表仁一脸吃惊的问道:“父亲这是作何?”
  高颎指着高表仁恶狠狠地说道:“圣人作为也是你可以置喙的,若是你再敢为我高氏招致灾祸,我就把你逐出家门。”
  高表仁看到父亲动怒,不敢再说话。
  高颎目光深邃地说道:“当初我刚做仆射的时侯,你的祖母告诫我说:‘你富贵已到极点,只有一个东西没有得到,那就是杀头。你应该小心呀!’因此我时常惧怕祸乱,为此担忧。现在圣人要免了我的职,我是一点遗憾都没有了,这样子可以免除我们全家的灾祸了。”
  高颎终究当夜没有走成,在大军重重护卫之中,高颎身为统帅,哪能这么容易就走掉。
  第二日一早,高颎将众将招来帅帐,直言了自己当前的境遇,众将或是惴惴不安,或是为高颎喊冤抱屈,更有甚者大骂朝堂上出了奸臣。可看到底下无数人眼底的那份跃跃欲试,高颎知道,如果今天自己在这里有什么出格的言行,绝对会被这些人当场斩杀的。现在的天子积威深重,没人可以对他说不,就是自己身为宰相也不可能撼动他的统治。
  不顾其他众人的阻拦,高颎将军务交给随他一同出征塞外的并州总管府长史宇文弼,自和其子高表仁当日便轻车简从的返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