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后事
作者:一危砝      更新:2021-05-19 10:08      字数:3064
  现在是5月天,校园里的路上干干的,就像是一些化妆品用多了导致皮肤干裂的女人,不远处一个小坑坞铺满了厚厚的垃圾,前面的阿姨打扫着大扫帚,摇摇头,暗叹气“这些人真没素质,垃圾不忘垃圾桶扔!”一条小土狗在垃圾堆旁边吃着别人扔掉的鸡骨架子。
  我不屑的转过身“鬼才会喜欢你!”
  一阵荒芜的风吹过,我听到了哐的一声巨响,很大,很重,像是什么巨物倒了。浓重的血腥味迅速涌入鼻腔,把我呛了两下,当我再次转过身的时候,那个说说笑笑的男生不见了,只有一个被倒下来的灯柱砸中而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血人。
  我遇到突发事件脑袋首先出现的都是空白,再然后是恐惧,再然后是无法等到氧气的呼吸——他怎么倒下了……那个血人是刚刚的男生吗……死了吗……好可怕……好可怕!
  哆嗦着手指按下了110、120,才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跪在地板上,全身发抖,视觉上出现的红色勾起那一幕幕,被剖开的胸膛、被掏出的心脏、心脏、在我身体内的心脏像患了癫痫、不断的出现抽搐痉挛、好痛、好害怕。
  颤抖的手终于接触到那个人,但是手也沾满了鲜血,从他脑壳上涌出的鲜血,我的手爬上那个巨大的伤口上,企图捂着它继续飙血,我发现,他的脑壳已经变形了,前面的颅骨受到距离的冲击和压力已经凹陷了,他的脑子似乎也在那个时候停止了运转。
  我把他扶起让他的脑袋枕在膝盖上,这样血就不会往下流了,问他“你…你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我…….他没有回答我……..
  “呐…..你不是刚刚…..刚刚才说的……你喜欢我吗……喜欢我的话、就回答我的问题啊……回答我啊……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回答我……”我用手撑开他的眼皮:“呐,别睡,好好的回答我。”
  他还是没有回答我,那根把他脑壳砸坏的打水泥灯柱就静静的躺在旁边,似乎它也是其中一个受害者,我一脚蹭在它身上,它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司机到了,他跑下车,神色慌张,他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没有回答他,我只是捂着那个被砸坏的脑壳,不让它流出更多的血。周围有很多同学过来了,他们看到了,她们也看到了,他们很惊讶,他们很害怕,他们在讨论着什么,他们在拍着照片,拍着视频,有的拍着拍着笑了,有的看着看着哭了。怀里的那个人很依恋着我,他一直沉睡着,却把血迹全都抹我白色的衬衫上了,我摸了摸那个没有心跳的胸膛“你的心根本就没有我,你个白痴快起来啊!起来,我陪你去约会,快点、快点起来啊!”
  “少爷,我们送他去医院吧…….”
  “医院!对!送他去医院!”
  说时迟那时快,救护车的笛鸣已经到眼前了,车里走下很多医生,稍作检查便把那个人抬了上救护车。我们也一同跟了过去。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
  一女人和一男人还有一个老妇人他们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走来,男人穿的西装革履,就是肚子很大,他看了一眼急救室,揪着司机的衣领问怎么回事。司机吓坏了。我叫那个男人松手,那个男人便揪着我不放,问我身上的血迹是不是他宝贝的,我说是,他打算直截了当的给我来一拳,被司机先生及时制止了,我向其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他说灯柱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倒下来!质问我们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司机搭话“我们只是送他过来的。”旁边两个女人泣不成声。
  抢救室的灯灭了.......
  明明不是秋天,医院中的树却黄掉了,不知是被消毒水熏黄的,还是被医院悲欢离合的哭声给拖垮了,一片片枯黄的落叶哀叹着脱离母体,无可奈何地飘落下来,破碎腐烂。
  医生从里面出来,摇摇头:“准备后事吧。”女人一触即溃,跌坐在地呼天抢地,男人揪着医生当头就是一拳,并鬼哭神嚎的指责他的无能,众人拉开,他捶胸顿足问医生要多少钱,要多少钱才能救回他的宝贝,医生战战兢兢地说不是钱的问题。
  女人倒跪在地上敲着心脏泣不成声“呜呜呜呜!!怎么人就没了!”“我的宝贝啊!你怎么能丢下妈妈一个人走了呢!”
  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精神支柱的倒下,是不是姐姐走的时候,母亲父亲也哭得这么伤心,他们是不是也在医院大吵大闹过。
  女人越哭越激动,哭着哭着忽然就哭不出声了,她睁大着眼睛却不动了。就像哭死了一样,身旁的人慌了,医生从地上爬起来,慌忙的给女人做检查,检查一番说“她只是伤心过度晕倒了而已”
  女人被男人抱起放到病床上,之后便要去看二世祖的尸体,我也想跟着去,但是男人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他大怒“滚!”
  司机也让我离开,说这里不适合我们外人,于是我便被他拉着离开了。
  生命,真是脆弱,真希望明天醒来后一切都没变,明天,他又会出现在自由女神像前堵我,求我和他约会……嗯......明天说不定就好起来了......如果他好起来,我一定不会再用那样恶劣的态度对待他,我还想看到他那副蠢萌蠢萌的傻样跑到我前面说着傻里傻气的话......会好起来的吧......这是一个场梦......这一定是一场梦......衣服上的血迹也是假的......假的.......
  “司机先生,我在做噩梦是吗?”我问拉着我往外走的三十出头的男人。男人告诉我“少爷节哀顺变,你的同学他不在了。”男人的话说的那么简洁明了,不带一丝委婉。身后又传来“呜呜呜呜啊啊啊”的哭声,医院的里面一群人抱成一团哭的一塌糊涂。
  城市的天空总是这样灰沉沉的,混沌的大气层失去丰富的纹路,呈现平静而伤感的面容。潮水一般的色彩,细化消磨大地上所有的景物,变成点,接着灭亡。
  我坐上了车,靠在椅子上,看着这一身血色的衣服,这是属于那个白痴的血,血腥味好浓好重,我闭上了眼睛,倒下的柱子,倒下的人,准备后事吧,没了,人没了,他死了,他不会再在学校里出现,他不会再纠缠着我,不会再摆出愚蠢的模样,不会再…….看到他了……
  这一身血衣不停的告诉我,我在害怕,好可怕,好可怕......死了......他死了......
  打开手机,全是母亲的未接来电显示,她让我别回去,上周一的时候明明她让我回去的,怎么改口了,心越来越觉得不安,脑袋就像炸开了锅,头好痛,好痛。总感觉有更不好的事要发生,我思量片刻,就那么几秒的时间,司机先生已经不在了,姐姐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不远处一个身影在向我走来,熟悉的破烂碎花群,她站在车窗外,频频敲打车门,突然低下头来,对着我笑,眼窝空洞的一堆黑色,她在玻璃上刻画着什么,压抑感让我窒息,尽管我大口大口的呼着气,但感觉的呼吸非常微弱,吸收不到空气。
  “少爷?!”真实的声音把真假的世界的屏障撕开,我回过神来,司机正在驾驶位上不解的看着我:“你怎么了?你呼吸很急促,要开窗吗?”我谢过之后说道:“不用,有点不舒服而已。”
  “那我开车了。”
  “好的。”
  司机刚发动车子,女生又出现了,她蹦跳着跑到车子前面去,欲要拦我。我没有叫司机停车,而是看着她被撞飞,再被车子碾压,我听到骨头咯咯咯的碾碎声后,扭过头,女生横倒马路上,两条轮子的碾压把她分成了三份。她布满钉子的手伸起还在做求救状,嘴巴一张一合。我知道,她在叫“哥哥”。那声音就像照相机的底片在药液里逐渐显现出五官轮廓,越发清晰。
  车开得很快,城市的风景在车窗外稍纵即逝。颠簸的车轮,晃荡着不安的心情。我抱着自己的身体,指甲掐入血肉深处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神经末梢只奔腾着创伤和绝望。漫长的悲凉久久地飘荡在空旷,幽暗的心中。刚才的画面仍不断地在脑海里重放。那个噩耗的声音,霸占了大脑,不肯离去。只觉得脑浆都被那声音吸干了,所以大脑干涸得急需水分,不然就会成为一片荒芜的沙漠。
  他的脑壳上涌出的鲜血,巨大的伤口,变形了,凹陷了,没了,他没了。我清晰的感觉的一个身边的人消失了,他去了别的地方,他变成了鬼魂,他和姐姐一样离开我了。
  我抱着膝盖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