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布满乌云，雨跌撞出心跳一样的声音。空气晦涩阴冷，被打湿的颜色都以比时光更快的速度凋谢下去。总是这样的没有阳光的梦境。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金色头发，红色长指甲，没有面孔的女人，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把利齿的指甲嵌进我的脖子，呼吸像被堵塞的水龙头，发出低沉的吼吼声，我的咽喉会像树枝一样断落。
  艰难的挣扎着，挣扎着，但却没有效果，她的手死死的掐住我。
  “不听话的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哦，惩罚……”
  “米…..”
  “卡米？！”
  就在我放弃伸手求救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呼唤我。阳光从细微的裂缝中爬进来，它撕破了黑夜，倏地睁开眼，强烈的光芒把眼睛刺痛。视觉范围是一张模糊的陌生轮廓，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
  我只觉得呼吸难受，迷迷糊糊的看到他握住我的手腕，而我的双手正掐住自己的咽喉，猛地将他推开，坐起来。脑袋清醒了不少。
  对面男生舒了口气：“你终于醒了，吓死人了。你刚刚一直掐住自己的脖子啊…..”
  我一手扶着额头，摸了摸脖子，略有所思，白昼的光芒带着昨夜润湿的毛躁漂浮在这个四方的空间，男生仍是惊魂未定的看着我，估计要给师父烙下不好的印象了，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啊，吓着你了，刚刚我确实是做噩梦了…….”
  “做了什么噩梦？听说说出来的话，就不会觉得恐惧的。”
  “没什么……”我低语，长话短说：“就是梦到一个女人…….她掐住我的脖子而已。”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是什么样的女人？还是说，你曾经抛弃过别人，然后怕她来报复？嗯，有这个可能。”师傅进行他的脑补，我解释不可能，我从来没和金色发丝的女人打过交道：“她经常在我梦里面出现，就像是梦魇，只要我一闭上眼她就会出现…….”
  “哦？不要跟我来什么前世今生，我不信的，我觉得你应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前世今生什么鬼！”
  “好吧，开玩笑的，哈哈……”男生假装睡眼惺忪的样子，小猫般的伸着懒腰，修长的身板呈阿拉伯七字形，交叉十指向前拉伸。我坐起来，还不适应如此强烈的阳光，用手挡了一下：“忘记给你说早安了，早，师父。”
  “早。”他爬起来在我面前换衣服，我尴尬的用手扶一下额，真不习惯这种类似于群居的生活，低下扭过头暗骂：这家伙真当我没存在.....
  刷牙洗脸都是用师傅的物品，镜子里的自己有点昏沉，昨晚一直睡的很迷糊，就像吃了平常剂量的安眠药一样，身体不同部位都有轻微的痛感。
  走出卫生间，被门口的绿色垃圾笠里赫然放着的一个血淋淋麻质塑料袋吓坏。阿姨说这是装新鲜排骨用的。说我下午就要回去了，让我尝尝她的手艺。
  她拿着一条肉多的在水龙头下不紧不慢的冲洗，笑容诡异的让人毛骨悚然，经过她手的原本清澈透明的水都被染上了红色，水就像被抹了颈喉的动物，嘶嘶的汹涌而出，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师傅的父亲从我来到现在都没有见过。
  女人用刀子细细的割着那条骨的肉，血把她的指甲染红，刀剑下的骨头瑟瑟的痛苦呐喊。我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呻、吟，痛苦着并快乐着的呻、吟，脑袋莫名其妙出现他们互交的赤、身、裸、体。他们彼此亲吻，亲吻着亲吻着变成撕咬，最后演变成屠杀。
  “你在想什么呢？”她以不科学的角度转过头，露出对我思维了如指掌的诡异的笑容。发丝似蛇舌攀附在她湿润的脸上，有一条甚至钻进了她的眼珠里。
  天刚亮不久，晨曦的风还带着凉气，而女人却像刚从剧烈的运动中挣脱般大汗淋漓。
  “不，没什么……”强制的将被锁死的视线从她的深渊剥离。转身顷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历史总是在重复，事情总是那么相似，我在哪看到过这副光景？不敢去想，只是稍稍触碰，那个可怕的残像就会像磁铁一样粘过来，无法甩掉，像癌症晚期一样痛苦厌恶恐惧丑陋恶心阴暗寒冷却又无可奈何，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死神剥夺自己灵魂的恐惧会一直跟随自己到死亡。
  看了一眼冰箱，如果我打开的话，会看到什么？手？脚？还是头颅？我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把冰箱的门拉开，里面什么肉类都没有，只有一稞棵的小白菜和西红柿，还有就是乳白色的豆腐脑？豆腐脑吗…….尽管我说服自己就是那样子，但是那上面飘出来让人作呕的腥味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那个虚无飘渺的恐怖女人也在提醒我：不是这样的哦~
  我问师傅他父亲的时候，阿姨的情绪有明显的波动，师傅跟我讲前天父亲和阿姨吵架生气去出差了。我点点头，但愿吧。
  “你有打电话给他吗？”
  “打了，没人接。”男生露出前所未有的愁容。似乎一切都向着我所担心的方向发展。
  早餐的餐桌上，阿姨捧着美味的“菜肴”走出厨房，招呼着我俩。
  阿姨把她的“拿手好菜”夹我碗里，让我吃。
  “吃呀。多吃点。这肉很美味的哦~”
  阿姨张开嘴巴，把那一块鲜艳夺目的“肉”放到嘴巴里咀嚼，叭哒叭哒，牙齿触碰牙齿狰狞的声响。眼睛不忘直勾勾的看着我，仿佛在说：吃啊，怎么不吃，不听话不行哦~
  我看看她旁边的男生，也是对我一笑，或许是氛围影响，或是心理作怪，他的笑容和以往的不一样，少了点阳光，多了点阴暗，十分诡异，好不容易放到嘴里，一看到女人异样的笑容就飘过她清洗和剁肉时的画面，我直接跑到卫生间呕了出来。
  “没事吧，徒弟。”男生跟了过来，站在门口的他把卫生间的唯一一点光线给遮盖了，与天空挡住太阳的密集乌云。身影重叠着黑夜的残像逐渐拓大，把渺小的我吞噬，恐惧倒满了污水溢上眉俏。
  哒——嗒——哒——哒，水滴声拖长了深渊的黑洞，那身影笼罩的越近。嗓子提上了心眼却无法从喉咙剥离。
  铃铃铃——
  铃铃铃——
  划破黑暗隔膜的铃声在惨白的空间嘹亮，它把泡淹着腐臭的气氛砸得四分五裂七零八落。
  女人绷紧的表情松垮了，空洞的眼睛恢复了水灵灵，倘若刚才的从来就是我的幻觉。她紧张焦急的跑到电视机旁拿起手机接听后大骂：“喂？你个死鬼舍得打电话回来了吗！不是要离家出走吗！快点回来，我煮好你爱吃的糖醋排骨了，儿砸的同学也在，回来时记得买酱油。”
  听到这些我才敢大口大口呼吸，虽然不知道阿姨那怪异的笑容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我的心魔作祟吧，她并没有露出奇怪的面容。
  回到座位上，师傅纳闷的夹了一块放嘴里：“挺好吃的啊。”
  我说我肠胃不好，阿姨听说肠胃不好就赶紧去煮了稀饭给我，关于笑容的事是我想多了吧，阿姨这么暖，怎么可能会有阴暗面。连忙点头谢过，师傅还是夹了一块排骨给我，确实挺好吃的。阿姨听到我赞她手艺好，她非常兴奋开始滔滔不绝的说她的光荣历史。
  我假装在听，皮笑肉不笑的点头。
  门铃声响起，应该是师傅的父亲回来了。我去帮忙开门，一个提着酱油的男人，柔和的眼神和师傅如出一辙，嗯，很像，不像的地方就是多了条岁月之痕，遮盖不住的俊气，成熟稳重气息尤为强烈。
  我朝他点点头：“叔叔好。”男人也很热情的回问我：“啊，同学你好。”
  “小图，你你你带女朋友回家啦？”他放下东西，拍着师父不大结实的肩膀，笑道：“不得了了！”
  “说什么的，卡米是男孩子~”阿姨赶紧给我解释，笑着说：“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女生呢，哈哈哈。”
  “加10086~”
  清晨的阳光虽庸庸懒懒，但却总有沁人心脾的力量，它能使沉睡的花朵重新绽放，能使困倦的小鸟重拾希望，能使浮躁喧嚣的世界变得安静。也能使孤独清冷的心变得温暖。灰色时光添加了马克的色彩，单薄，但能区分出之前与之后。是铺垫之后的覆盖才有的柔和。
  阿姨给叔叔盛饭，看得出来他们很恩爱。比我父母还要恩爱，我父母貌似从来不会吵架，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交谈过。在我面前他们没有，在公司就不得而知了。能和父亲母亲吃饭也是屈指可数，可能是我对他们过于疏远以至于没能了解到他们的真实情感吧。我知道母亲是个容易不安的人，父亲是个成熟稳重的人，我的遗传比较倾向于母亲，不仅连样貌，甚至是性格都比她要过度。
  “卡米同学多大了？”
  “十九了。”
  “哦哦，比我儿子小一岁，怎么看着跟初中生似的，哈哈。”
  附和：“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