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葵千里与杨西雅的第一次碰面的时候，身体的主控权已经在玖兰李土手里了。
  而他对杨西雅的第一印象，也是最强烈的印象，却不是她在郊外游荡的无助，不是面对level e的冷厉。
  而是一个下午，就在他的房间，阳光透过窗帘，给屋子铺上温黄的底色。而她拉开浴室的门，看向他的眼睛微微发亮又富有穿透性，几乎瞬间就贯穿了他的意志。
  【莉磨说的果然没错，我的自我意志好像确实有些薄弱……】
  支葵千里这样反思着。
  或许是自我意志淡泊的人天生容易被强烈甚至尖锐的事物吸引，又或者只是习惯了被她用这样激烈又包容的眼神看着，支葵千里虽然没有因此去违抗玖兰李土的控制，却也一直注视着她。
  就像她总是喜欢注视着他的眼睛一样。
  以至于玖兰李土甚至不需要特别去注意杨西雅，属于支葵千里的感知也慢慢渗透着传达着这一份称不上爱情的被吸引的注视。
  而属于支葵千里的感知……很明显，盈满在血液中。
  他想了很久杨西雅对于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想起来蓝堂英前不久还捧着一本人类医学的书，一个精妙的比喻便浮现在脑海中——
  就像心脏被插了一把刀，如果不想要血液流尽而死，你必须一直插着那把刀，堵住伤口。
  当然这是对于人类来说的，若是吸血鬼，被银器插入心脏大多逃不过一死，而且是当场灰飞烟灭。用这个比喻也只是应景罢了。
  他还记得蓝堂英看到这段解说啧啧称奇：“现在心脏上的伤口去医院也能治疗了，只要没有失血过多失去意识……只有在这方面人类出奇的顽强啊！”
  他还记得自己的回答——
  “放着吸血鬼生命科学不研究，去看人类医学……你也只有在这方面出奇的无聊啊~”
  往日与夜间部的同僚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偶尔会流过心头，平静得称得上岁月静好。
  支葵千里曾经因为她尝试去取回身体的掌控权，理由单纯无害得让玖兰李土发笑，甚至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击溃他的全部信念——
  （你确定当你取回了控制权之后，她会像现在这样看着你吗？）
  或许她真的成为了他心口上那一把不能拔出来的刀。
  那个玖兰李土把她丢在了山腰别墅的夜晚之后，她转天一整天都没有在夜间部出现。
  玖兰李土还有些悠哉悠哉，但是支葵千里却无法轻易地放手——只因为那渐渐袭来的象征着死亡的晕眩。他轻易把意志寄托在一个未知的眼神上的任性之举终于迎来了待付的账单。
  仅仅上她离开了这个设想浮现出来，他都觉得有什么伤口正变得越来越大。
  ——那是只有血才能弥补的内心的空洞。
  吸血时玖兰李土曾经想过，如果这双看向他的温暖而包容的眼睛未来会蒙上一层疏离的薄纱，他一定会忍不住毁掉它。
  事实上支葵千里也有同样的想法。
  甚至于当远矢莉磨悲伤又带着怒气地喊他——
  “你应该多关心一点你自己啊！”
  这种时候，他还在想杨西雅看向他，看向真正的支葵千里会是什么样的眼神。
  正巧玖兰李土也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玖兰李土敢于尝试，完全不惧甚至可能根本不在乎任何结果；但是他不行。
  与此同时，他也完全不能放任自己，哪怕是被玖兰李土控制着的自己杀死远矢莉磨，他的青梅竹马。
  如此错失过去，看来他还是喜欢莉磨多一些——他这样想着，醒来之后第一件事，最终还是选择了去探望远矢莉磨，当然，巧克力涂层的poky饼干是不能忘记的。
  或许是因为还未曾真正和杨西雅说过一句话，或许只是想确认一下她看向自己会是怎样的目光……太多的或许鼓动着他，最终还是找上门来。
  那时候他进入他家里，没有敲门。看到她围着围裙在厨房操刀切菜，却敲了三下门示意自己的到来。
  而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只有惊讶。
  甚至她还以为他是黑主灰阎的访客。
  直到他说自己叫支葵千里的时候，她才露出尴尬的神色。
  支葵千里以为自己面对她陌生的眼神的时候会心痛或者难过，但事实上什么也没有。
  即使她知道他就是支葵本体，褪去了警惕的眸光泛着熟悉的温暖和包容，却没有那让他几乎是一见倾心的专注和无畏了。
  或许是因为他依然被她的温情抚慰了，或许是因为玖兰李土已经死去，也没什么可以比对的对象了，或许是他终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离不开她，或许是……
  太多的可能性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支葵千里最终什么也没说，便告别离开了，也没再与她见过面。
  有时候他回想起来，也只是隐隐觉得——
  这可真是支葵千里型的结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