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还是会被追上的。”郑如松回头焦急地看着落在后面的宁路，“需要人去引开他们。”
  这下没有人回话了，各自沉默着朝前奔跑。
  “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务必护着路哥儿安全回去。”大声说完，郑如松深深看了一眼来不及反应的宁路，调转马头朝追兵迎了上去。
  “大兄！”谢国忠大喊了一声，谢国豪头也不回大叫道：“别拖延，快走！”
  宁路回头看了一眼，郑如松远远射了一箭，落空了，在快要接近追兵时突然转头朝苕溪方向跑去，还远远朝背后挥了挥手。
  追兵分了三骑追着郑如松远去，剩下七八骑仍旧咬着这边四人不放，宁路暗暗为郑如松松了口气，随后就被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逼得重又心惊肉跳。
  “大兄，我去引开几人吧。”谢国忠回头看了追兵一眼，又看了看落后几步的宁路，大声叫道。
  谢国豪一言不发，稍微放慢了些，当落后谢国忠半个马身时，突然用刀背砍了他的马屁股一下，瘦马一声鸣叫，带着他窜了出去。
  这时，谢国豪回头深深看了眼宁路，坚硬的脸上闪过一丝歉意，随即同样用刀背狠狠砍了一下座下马屁股，带着谢蓉加速而去。
  远远传来谢国忠的惊叫，以及谢蓉蹙眉的回眸，宁路心中却出乎意料的异常平静，微微偏转方向，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大概跑了一刻钟时间，已经看不到谢家兄妹影子，后面同样分出来的三骑依然紧追不放，青驴喘着粗气，拼命奔跑着，脖子上汗流如浆。
  如果它能够说话，一定会哀怨自己命苦吧，跟着我刚从郡城回来，又开始亡北。
  宁路轻轻抚摸了下它火热湿润的脖子，万分感慨，这头驴还是在毛竹坞时，从山林里跑出来，随后被郑如松驯服，此后一直很乖巧听话，也吃得了苦，深得宁家主仆的喜爱。
  天色渐暗，今夜无月，一个和三个影子一前一后，在原野上奔跑，双方越来越靠近。
  宁路咬紧牙关，忍受着臀部传来的剧痛，眼睛盯着前方。
  咦？
  他很快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跑进了薄雾中，且雾气越来越浓，身后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也许他们追错方向了吧。
  宁路边静气听着动静，边让青驴放慢速度。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突兀地出现了一座村庄，他打开地图模式，愣了下，回头看了眼越来越浓的白雾，那里忽然又响起了马蹄声，似乎越来越近，终于他拍拍驴背，缓缓走进村去。
  村子里静悄悄的，两边的屋子里一片漆黑，一人一驴沿着主路缓缓前行，除了两道刻意放低的呼吸声和轻敲的蹄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动静。
  快要接近村子中央时，前方终于出现了灯光，隐隐还传来丝竹之声。
  再次看了眼地图，宁路下来，把青驴系到一间屋子后面的树上，从驴背上的包裹内掏出一块棉布，几下擦干了驴脖子和后背上的汗水，拍拍它脑袋，“老伙计，我去看看，会回来的。”
  青驴用脑袋蹭了下他的手，随即低垂下去，不再动弹，宁路洒然一笑，黑暗中双眸闪过一道亮光，提着朴刀，大步朝那间亮灯的院落走去。
  院门大开，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挂在门头上，上面的囍字被灯烛照耀得份外鲜红，院中的丝竹声和嬉笑声扑面而来，宁路站在门口，大声道：“过路之人恭喜主人啦！”
  院中瞬间安静下来，一张皱皮老脸突然出现在宁路面前，浑浊的双眼直愣愣打量着他，俄而露出一丝笑意，缺牙的嘴巴一张一合：“原来有客人来了张家村，快请进！”
  宁路一笑，跟着他走进去，不大的院子里张灯结彩，十几张桌子前坐满了宾客，显然村人都在这里了，此时他们齐刷刷转过脸来看着他，脸上带着好奇和笑意。
  “那边有个空位，客人请去就座吧。”老汉指着不远处一个桌子，那桌上几人也同时笑着招手，“来啊，来啊。”
  宁路却没动，眼光流转，老汉正要上前拉人，不知从何处跑来一个小姑娘，牵着宁路的手就往角落里走，“好开心啊，终于等到你了，我们两个可以新开一桌啦。”
  见两人在角落里一个空桌坐下，老汉眉眼愈加愁苦，看到正房里有人出来，勉强笑了下，走了过去。
  “你是过路的啊？”小姑娘弯着眉毛，笑眯眯问道。
  宁路点头。
  “我叫张小花，你叫什么？”
  “宁路。”
  “你是读书人吧？”
  “是。”
  “那你拿着刀干吗？”
  “杀该杀之人。”
  张小花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忽然摸着肚皮，做出一副可怜巴巴模样，“怎么还不拜堂，我肚子好饿啊，你饿了么？”
  “喏，新人出来了。”宁路嘴巴朝正房方向努了下，右手攥紧刀柄。
  丝竹声突然变大，正房门口站着一对穿着红色锦衣的人儿，男的戴着官帽，女的戴着红盖头，那个老汉站在旁边，脸上挤满了笑容。
  “拜堂咯！”宾客们欢呼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马嘶人喊，紧接着，一队拿着刀枪的白巾流贼冲了进来，将每一桌人看守起来，一个魁梧的首领拎着一把大铁锤大步进来，铜铃般的双眼盯着正房门口，忽然哈哈大笑。
  “今日运气不错，有酒喝，有肉吃，还有女人睡！”
  他几步走过去，把铁锤往地上一掷，一把搂住新娘，扯掉红盖头，露出一张惶恐的俏脸来。
  “将军，你，你不能这样啊。”老汉拉住他的大麾连声哀求。
  “去你妈的！”流贼头子飞起一脚把老汉踢到墙上，搂着浑身无力的新娘啃了起来。
  老汉滑落在地，爬过去抱住他的小腿，满脸泪水仰着头，嘴巴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老不死的！”流贼头子抽出腰刀一挥，老汉软绵绵倒在一边，浑身抽搐，他转头看见瑟瑟发抖的新郎，再次挥刀，“碍眼的家伙，你老婆我睡了，你也一起去死吧。”
  两具倒在地上的身体不再动弹，鲜血汩汩流淌，流贼头子哈哈一笑，抱起新娘就往屋内走，“外面的人，统统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