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论法自然
作者:
余大剑 更新:2021-05-19 05:22 字数:2814
老者便来开解,轻轻微笑着,又说:“你叫他师傅,那他教你什么呢?”
又是这样的问题,邯湘婷每次遇到这个问题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正踌躇间,老者恍然大悟地说:“啊!肯定是那些诡辩论,嗯,没错没错。”
邯湘婷一脸茫然:“啊,那是什么?”
余大剑放下手中铜杯:“哎,大师,老夫哪是什么诡辩论,只是寥表个人观点罢了。”
“你看你看,一说话就是一副倚老卖老的口吻,好像比我还老的样子。”老者带点嘲讽地对着邯湘婷说。
邯湘婷也表示同感:“对对对,他就是这样一开口就是老这个老那个的,听起来还以为他有七八十岁,哈哈。”邯湘婷感觉又找到了一个对余大剑形象看法一致的知音了。
余大剑看到邯湘婷无论与新交还是旧友都如此洒脱,也欣然一笑:“坏习惯,二位莫要见怪。”
邯湘婷又问:“那你们快说,什么诡辩论?”
老者抢先道:“他很坏的,仗着一副能说会道,把我们的传统教义跟其他异教混为一谈。”
余大剑偷笑地说:“大师,老夫从无不敬之词啊,任何宗教与世道一样,都该让世人评说,不是吗?只要看到世界大同,又何必在乎成就于哪门教派呢!”又对着邯湘婷说:“对吧?大小姐。”
邯湘婷托腮一笑,没来得及回答,老者又倾身向着邯湘婷,似乎想挽回这位年轻的信众,迫不及待地抢话:“不要听他的,我师傅说过,佛法博大精深,能渡一切苦厄,只要修行,就可以把罪孽洗涤,就可以重获新生,凤凰涅槃,阿弥陀佛!”又拍拍自己的胸膛:“你看,就像我一样,我师傅就是用慈悲的佛法将我渡化的,今日我能重新做人,就证明了我师傅的法力高深,呵呵,小子,你还有什么好辩驳的。”
邯湘婷听到这一连串的自白,更感这位老者的可爱。余大剑点头微笑道:“是是是,大师的师傅确实是得道高僧,老夫只恨无缘谒见。”
老者立刻搭上一句:“那还用说吗!”
余大剑捋一下无须的下巴:“其实同样的案例在基督教、***教和其他教派也出现过很多,每每都为教众所称颂。佛家有个六祖指月的故事,同理,老夫认为教派不过是手指,是形式,为善则月,为义则道,至于是哪根手指能让老夫望月,又何必在意呢?阿弥陀佛,呵呵。”
邯湘婷虽不知指月的故事,但听上去隐约能理解其中真谛,也随声喝彩:“对对对,师傅说得很有道理,嘻嘻。”
老者闻言,再起辩论道:“很多邪教很残忍的,但我们佛者都只让人从善,我们重功德,淡名利,肯定是普天诸教中最好的。特别是我师傅那种高僧身兼无量佛法,却甘愿屈于小庙,你说其他教派哪能比得上我师傅那种高人。”
余大剑又点点头一声“嗯”后,便抬头望向楼顶的琉璃窗:“弘扬的,不该是一种形式,而该是一种理念,导人向善者为优,误人循恶者为劣,老臣坚信,一切为善教义的创始人都是伟大的,他们的理念是原始朴素,清澈洁净。”接着凝视般看向老者:“老夫以为,大师崇拜尊师更高于佛祖哦,是吗?大师!”
这话问得老者自己都无从回答:“啊……这……你”他唯有看向邯湘婷:“你看你看,他又来了,都说是诡辩论,老衲说不过他……”后面跟着又嘟囔几句听不见的。
邯湘婷看着这一把年纪被问得措手不及的样子,情形十分有趣,自己也想了个说法:“大师,你修行那么多年,到底有没有见过佛祖啊?譬如说在梦里什么的。”
老者挤挤眼,想一下说:“可能老僧佛缘还不够,梦来梦去都只有我师傅,别说佛祖了,什么罗汉菩萨的,我一个也没见着,呵呵。”
邯湘婷又看看余大剑,他现在正闭眼提杯,呼吸着温柔的茶香,更敏锐地说,应该是用杯子遮住自己有点窃喜的嘴角。然后余大剑微微开眼却发现邯湘婷已经窥到自己的行为,便带点尴尬地赔个微笑喝上一口。
邯湘婷现在有点明白余大剑为何要来这里了,这里有着跟在公司里不一样的气氛。但邯湘婷还是给了一个故作鄙视的眼神给他,自己却又难掩略略的愉快心情。
老者也喝上一口,又说:“哎,好茶,也好久没人来陪我这样喝喝茶了,记得他之前经常过来陪我喝茶的,自从你那次说他到外地之后,我就一直没见过他,他现在还好吗?”
余大剑又闭上眼说:“他……他很好,最近我才见过他,不过他比较忙,还让我给你问好……”
邯湘婷很好奇,他们口中的那个“她”是不是指蓝盈,看一眼余大剑,直到说完话都仍未开眼,想来蓝盈在他心里真的是很复杂的存在,语调中都带着颤颤的感情。此时的邯湘婷亦不再说话,深吸一口气,把目光移到其他地方。
停顿这一下,余大剑睁开眼,又低调地缓缓说:“下次……下次我再带他过来吧!”
这回却听到老者的一声长叹:“哎,不用啦,这里很快就要消失了,估计是等不到他回来啦。”
邯湘婷立刻反应一句:“为什么?”
老者悠然地笑着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城中村在深圳那么重要的中心区域,被拆早就在意料之中,不过是时间问题,半年前我已经收到通知了,上个月政府的人也来过,说下个月就要全面动工。你们如果晚来一个月,估计这杯茶就喝不上咯,呵呵。”
邯湘婷着急地说:“就算这城中村要拆,但这里可是有着古建筑的啊,应该可以申请保留才对,不是吗?”邯湘婷又看着余大剑,希望他也能出点什么主意,却也只得到一张无奈的脸孔。
老者双手拍拍大腿,站起来,看一下四周,又叹一声:“哎,申请文物保护,就凭这几根满目苍夷的圆柱和顶上寥寥可数的断瓦吗!”
这样的回答,让邯湘婷感到了一阵的唏嘘,那种无力的感觉让她的表情几近失语。余大剑问:“大师,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老者的笑容逐渐恢复平静:“我啊,我在这里都快三十年了,当年我问师傅一个问题,这个庙里没有佛,会不会不好,是不是起码要买个画像之类的,才比较像样呢?而我师傅的回答是,佛不是一直在我们周围吗!这句话我想了很久,后来我认为我明白了师傅的意思,于是再问师傅,是不是指铜佛化身成我们每天使用的铜铸器具的意思,师傅当时只是笑了一下,没说话。”老者看向余大剑:“考考你,你觉得我师傅是什么意思?”
余大剑却对着邯湘婷说:“大小姐,你觉得呢?”
邯湘婷托着下巴,稍作思考:“嗯……有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吧,确实大师刚才说这些铜铸器具都是由佛像熔铸而成的呀。”
余大剑浅浅地偷笑一下,邯湘婷就很不爽了,知道他正是取笑自己,便不快地说:“师傅,你又来啦,哼,不理你了。”
余大剑再次赔礼,并解释道:“大小姐不要生气,我估计大师讲这段故事,是他已经领悟了他师傅的真谛。”余大剑转头对老者说:“是吗?大师!”
“呵呵,看来你真的有点意思,什么都被你猜到了,呵呵。”老者又对邯湘婷说:“表面我师傅确实是指大佛熔在器具之中的意思,但这只是个比喻,既然连佛祖都能委身于任何物品,我们又何须执着于任何形式呢?正如这庙要拆,我住了三十年,为何就不能让这座庙住在我心里三十年呢?或许你这位师傅说得对,我太迂腐在形式了,现在我是越来越不清楚,到底我当年是被佛法所救,还是被我师傅的人品所感化。”
老者再次充满朝气地说:“好啦,等这庙一拆,我也要去好好看看这世界,看看我这脚步还能走多远,呵呵。”老者的表达包含着一股动力,看来就算到了这等年纪只要心窗敞开,也能迈出向往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