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妙手医仙(一)
作者:芹溪居士      更新:2021-05-19 04:31      字数:2470
  嘉州城地处梁州最南方,仰视峨眉山,俯瞰岷江水。又有青衣江、大渡河交汇,每日人马川流不息,渔船络绎不绝。
  也正因此地天险环绕,侵略九州的黑虏大军并没有攻打此处的意思,令嘉州一地仍是一片太平景象,纵是城外如一团乱麻,城内的生活却仍像湖水一样平静。
  无论哪里的城市,最热闹的一定是集市之上,可嘉州城却是个例外,集市必然是人群熙攘之地,可最热闹,最拥挤的,却是集市隔壁一条街上的一间医馆,名为“妙芝斋”。
  此时天色未亮,这比茅草屋高档不了多少的医馆前已排上了长长的队伍,那排队之人不是病恹恹,便是气奄奄,一个个俱是身带重病之人。甚至还有几个身上背着各色行囊,明显是从其他地方赶来看病的。
  这群人等待的时候,天边那一抹白光渐渐拉开暮色。
  就在这天色将明未明之际,那妙芝斋的木门也“吱呀”一声打开,从门内探出来的,先是一只灯笼,灯笼之下引出来一对小脚,穿着淡绿色的绣花布鞋,肥瘦适度,美妙天成。
  “开门啦!开门啦!”人群立马一窝蜂围了过来,对着刚刚打开的木门叫嚷。
  那擎着灯笼的乃是一个妙龄女子,鹅蛋脸粉中带红,水蛇腰堪堪一握,在浅浅日光与火光映衬之下,令她徒增几分仙气。
  只从外貌来看,她的年纪如何也过不去十六,只是那一副细致的模样之上,却有几分成熟之气,举手投足,都有着与她年纪不太相符的老练。
  “小妹妹,医仙今日在吗?”人群中立马传来问话。
  “小花,我们可等了好几天了,这人能等,病可等不了啊!”
  原来这少女姓花,本是个农家苦命孩子,早年母亲身患重疾,几乎丢了性命,后来幸得“妙手医仙”董颇施恩,治好了他母亲的病,少女无以为报,又没有钱财,遂跟了医仙做些杂务,董颇本来不爱收徒,但见她天资聪颖,又无有一技之长谋生,于是干脆收在门下,并替她取字“想容”。
  她在妙芝斋待了这许多年,有认得她的便唤她为“小花”,不认得的便称“小妹妹”了。
  “各位乡亲对不住了,恩师今日尚未归来,要看病的,还是明天再来罢!”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片唏嘘,多半悻悻散去,有几个病重的却问医仙何时才能归来,小花却不敢说明,只说他仍在峨眉山上守候百年一开的菩圣草。
  人群尽数散去之后,街道顿时冷清了不少,小花打着灯笼跨步走进门槛,正要回身关门的时候,却发现门口仍然守着一个肤色黝黑的少年,身长八尺有余,骨骼又宽又厚。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从亘古伊始便站在那里,一直要站到宇宙末日。
  小花轻轻叹了口气,本来并不想管他,正要关门的时候,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怜悯,又把门推开说道:“桑提,你还是回家去罢,慢说我师傅不在,即便是在,他也绝不会替你姐姐瞧病的。”
  那叫作“桑提”的少年抬眼瞧了她一下,并没有答话,仍是怔怔立在那里,像极了木头。
  “我师傅最痛恨的便是黑虏人,你和你姐姐却是黑虏的孩子,纵然你在这里站上一辈子,他也不会动容的。”
  桑提仍不答话,狠狠攥了攥全头,十分执拗的神情之中又徒增几分怒气,似对小花的话不怎么爱听。
  “我不管你啦,待会儿若是落雨,你自己找地方避罢!”小花说罢,便要将门关上,谁想正在此时,街头竟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音。
  二人同时向街头望去,正见一队高头大马飞驰而来,约有十三四匹,那马上之人个个乌帽猩袍,腰斜钢刀,明显是官府里的差人,从他们形色看来,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当官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人,也多半不做什么好事,小花不爱多看,纤掌一推,正欲将门关上,门缝中却突然“噌”的一声横来一口钢刀,将那门牢牢卡住。
  “咦?”小花一怔,又将门拉开。
  三名气势汹汹的官差正站在门前,身前横着钢刀,身后跟着一众人马。
  “哎呦!”小花一脸惊愕地盯着他们
  “个老子的!见到官差来便匆匆忙忙关门,你这女娃是不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为首的官差凶巴巴说道。
  试问哪个百姓不怕官呢?更何况,这是个凶恶的官。小花也不敢太过怠慢,淡淡说道:“我们这是医馆,只会做善事,不会做偷鸡摸狗的事。”
  这话十分普通,并无不敬之意,但在官差听来却极其刺耳,仿佛是平日里听惯了溜须拍马的话,不拍马屁,不喊大爷,仿佛就是大大的不敬了。
  “女娃,给官爷说话,你最好是恭敬着点,不然的话,官府的牢笼就要招呼你了。”官差横着眉毛说道。
  小花长舒了口气,并不想惹麻烦,当下语气中带上三分恭敬说道:“是,官差大爷,草民知道。”
  “嗯。”官差勉强点了点头,对方一恭敬起来,他立马觉得舒坦了许多,慢声道:“女娃娃,那个‘妙手医仙’董颇是不是在此处行医?”
  “是,不过恩师现下去了峨眉山,并不在此处。”
  官差听罢微微一怔,忙追问道:“峨眉山?你可不要扯谎。”
  “咦?我为何要扯谎骗人?”小花歪了歪脑袋,十分不解地问道。
  这话倒是戳中了这官差的心尖子,这少女为何要说谎骗他?似乎并没有理由,但他混迹在官场,虚假的话听得太多,是以总以为别人在骗他,哪怕对方是个十六岁的少女。
  “个老子的,他何时才能回来?”
  “草民不知,恩师行踪不定,或许今日过午,或许明日早晨,亦或许三年五载都不回来。”
  “他奶奶的,这是什么屁话!”那官差登时竖眉大怒,仿佛炸了毛一般,一脚狠狠踢在门上,厉声喝道:“告诉你罢,郡守大人的小公子生了重病,必得董颇去医治,你速速叫他出来,耽搁了公子的病情,你可能担当得起?”
  小花蹙眉说道:“这可真好笑了,恩师根本不在,我如何能叫他出来呢?再者说来,你们公子病了,我们又与他素不相干,为何要我们担当?”
  “个老子的,你这女娃娃活腻了?公子的命交给你们救,那是你们的福分,你们救不了的话,就等着给公子陪葬吧!”那官差二话不说,一脚将门踹开,喊着左右人马便往里冲,一面嚷道:“进去找那姓董的,若是找不到,便将这狗屁医馆烧了,看他出不出来!”
  “你们......你们敢!”小花双手横在门前,怒容满面地就去阻拦。
  “叫你再敢碍事!”官差一脚将少女踢出两丈开外,便匆匆带人进去。
  这间医馆虽然远近闻名,但面积并不算大,官差不出顷刻便搜了个遍,除了一些草药和一条黄狗之外,绝无“妙手医仙”董颇的人影。
  那黄狗“汪汪”大叫,使本来就恼羞成怒的官差们更加心烦,当下给了它一刀,旋即燃起几支火把,要将这医馆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