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昙花谢
作者:
九不笑 更新:2021-05-19 01:54 字数:3341
柔顺规范的声音传进众人耳里。
原弘眉心一纠,暗恼自己错过了溜走的最佳时机。
而那边,唐心儿瞅眼鹿荏,又瞅眼原弘,突然灵光一动,想通了自己第一次见金闪闪时为什么会觉得莫名熟悉。
看这一举一动都是规矩,都是方圆的原弘,可不就和那位大家“规”秀鹿荏一样,都仿佛从一条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嘛!
秉持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唐心儿拉过鹿荏到原弘面前,笑眯眯的小脸,像个专业拉皮条的老妈子。
“金闪闪哪,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大美女叫鹿荏。别看她长得没我可爱,胸没我大,名字也起得像个路人,但她呀,据说可是轩辕京都的第一美人,对了,还是第一才女!”
“……”
“……”
这话一出,除了早已习惯自家奶猫这副德行的宇文时,原弘和鹿荏皆不约而同赤红了一张脸。
只不过原弘是羞的,鹿荏却是气的。
有这么引荐人的吗?!
什么叫做她没她可爱,她,她的那里没她……这,这唐家小姐真是太不像话了!
鹿荏搅着帕子,心里像是八十万头马在奔驰,但骂人的话她又不知如何说,发泄也没地儿发泄,就只能憋在心里怄闷气。
半晌,原弘才讪讪出声,“鹿小姐呀,久仰,久仰。”
“……”
鹿荏再默。
久仰个鬼?她又不是摄政王那般的人物,能让堂堂一国太子久仰大名?!他以前怕是压根就不知道她这号人吧!
鹿荏心下愈加难平,十几年高门贵女的心态培养让她不屑于回答这种话,但是,看着原弘那身代表着乾元太子的杏黄色,鹿荏却不得不具有“大家素养”地挤出一个微笑。
“承蒙太子抬举。”
冷淡的语气,僵硬的客套,却顿时让两人间的气氛更加冷凝。
原弘皱眉,扫了鹿荏一眼,方才因着其仪态端庄而将将上涨的一点好感,立时降至冰点。
事实上,原弘说“久仰”,并不全是信口客套。鹿荏身为轩辕廷尉府的千金,轩辕京都之贵女表率,特别是那段苦追轩辕摄政王六年,却至今不得果的悲剧情史,即使是远在乾元,原弘也不可能没有所闻。
方才之所以语气讪讪,也只是因为母后从前并不让他多接触女子,猛地听见那小恶魔那般毫不忌口的说话方式,一时有些不习惯罢了。
可现在,区区一个高门千金都能随便对他甩脸子,他还管她叫路人还是鹿什么?简直是目无尊卑!
原弘立马冷下脸,不甩鹿荏,不予回应。
毫无顾忌地,表达出自己的不豫。
鹿荏见此,更是气闷,掩在大袖下的帕子狠狠一搅,低着头也不说话了。
唐心儿和宇文时就在一旁,一会儿左瞧瞧,一会儿右看看,对这两个这么“相似”的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搞起冷战,也是很惊奇。
惊奇两人的无聊程度依旧相似得一匹。
“咳咳,鹿小姐,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宇文时率先打破了平静,平静地问道。
闻言,鹿荏立马抬头看了唐心儿一眼,显然今天就是冲着唐心儿来的,不料,却看见一脸嫌弃无聊的正主儿,现在正专心致志地在吃水果。
那悠闲看戏,事不关己的姿态,霎时点燃了鹿荏的最后一节导火索。
“唐小姐,你怎么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地坐在这?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知道那是你做的!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
“……我做什么了我?”
唐心儿咬着水果叉,十分无辜。
她吃个自己种的水果,怎么就不能心安理得了,她到底是抢了她家顶级厨子,还是克扣了她最喜欢的糕点?一脸好似势必要与恐怖分子抗争到底的热血表情,是想闹哪样?
唐心儿看鹿荏是无理取闹,鹿荏也觉得唐心儿不可理喻。
“你少装无辜!这种事,还非得我说的明明白白你才会承认吗!”
鹿荏根本不相信,摄政王受伤这么“大”的事会有人能不时时铭记在心,现在顶着一张无辜可爱的脸,无非就是跟她装傻。
“你不就是仗着唐老将军和宇文小侯爷,还有摄政王对你的容忍,才敢如此放肆吗!但唐小姐可要记得,人的忍耐是有限的,不要以为摄政王包容你,你就能肆无忌惮地伤害他!”
连珠带炮针锋相对的言辞,此刻,就宛如红孩儿的三昧真火,一旦燃烧,就似乎彻底冲破了世俗框条的约束,烧出一个以前被捂得严严实实的本来面目。
鹿荏的脸上,抹尽了由愤懑而烧出的颊红,似为原本死板模式化的小脸,添上了一笔从未有过的生动。
闻言,原弘一惊。
宇文时一顿。
唐心儿一怔。
包容?
他,一直在,包容她?
这回,换唐心儿不说话了。
但她不是因为鹿荏的指责而生气,她只是在想……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的那双星灰眼眸,淡然,旷远,轻柔,似乎无论她怎样为所欲为,那双比天空还要深广的灰眸,都只是眼带柔光地望着她。
始终未变。
毫无下限。
那种感觉,就好像……人们总是苛求别人,却从不强求自己一样。
“怎么,你现在想起来了?知道后悔了?你在打伤摄政王之时怎么不后悔!”
鹿荏直逼到唐心儿面前,振振有词,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鹿小姐你够了!”
宇文时挡在唐心儿身前,对上鹿荏。
“根本没有证据的事,你凭什么这样指责我家奶猫?!鹿小姐自诩名门闺秀,这就是你的为客之道吗!金银!把她给我请出……”
“就凭我追了他六年!”
鹿荏狠狠地打断了宇文时。
“六年哪!你一个风流博浪的小侯爷怎么会懂得!怎么会懂得,整整六个春去秋来的逝去对我们女子的残忍?”
宇文时皱眉,不语,只是护着唐心儿离鹿荏远点。
他确实不懂。
可据他所知,那所谓的六年,不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么?
明明是自己做出的选择,却没有为它承担后果的觉悟,以致于现在仍旧叹惋逃避,如果这也算一种领悟,那他,永远也不想去懂。
鹿荏见宇文时默然不语,而唐心儿又躲在宇文时身后,银牙一咬,更加激动了。
单薄的身影,有些疯狂地朝着唐心儿呐喊。
“你就只会躲在男人身后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菟丝花吗!你出来呀!”
鹿荏双手抱着头摇了摇,突然轻声,“你怎么能下得了手呢?”
“你知道,摄政王受伤会让轩辕国民怎么想吗?你知道在这三国秋狝之际,摄政王的受伤会带来多大影响吗?你知不知道,今早各大报房刊登的头版头条上面怎么写?你又知不知道,伤了皇亲王臣的罪名一旦传出,你和整个将军府都将受尽牢狱之苦!”
鹿荏有些阴凉的视线锁着唐心儿,毫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一步一步向前,一声震过一声。
“你怎么能下得了手伤害他?”
“你说话呀!你怎么忍心?”
“我苦苦追了他六年,从没见他对谁这般好过。不管是对事,还是对人,他从来都是淡漠。不论你做了什么,他都绝不会对你冷眼,只是淡漠,淡漠地掠你一眼,仿佛,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并无二致。”
说着,鹿荏忽然笑了。
“我曾以为,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永远不会有人能走进他的世界,更罔论,走进他的心。是的,在一个多月前,我都还是这么以为的。但是,你出现了。”
“你的出现打破了我,甚至是所有人的自以为,让我们看到了那个仙人般的摄政王原来还有那样……那样温柔的一面。”
“从第一次见你,他就不顾礼教带你坐上了他的宴桌,后来,知道你喜欢玫瑰酥,他就亲入庖厨为你做糕点,我都不敢想象,那样一个孤傲的人,在知道你与小侯爷同居同住之时,他竟然纵容了你。”
鹿荏所说的每一件小事,放在琐碎中,都是那么地不起眼。
可当这一桩一件一点点地堆砌在面前,不要说唐心儿,就连一旁的原弘都瞪大了眸子,口呿舌挢。
大概没有一个古人会相信,身处那般高度的男人,会需要做到这种地步来讨一个人的欢心。
原弘自认,若是换他,他做不到。
“所以,或许你此次这般伤他,他却依然纵容你,甚至为你压下新闻,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可是啊。”
鹿荏望着唐心儿,眼里流溢着唐心儿看不懂的悲恸。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对你这么好,你却仿若一无所觉,视如无睹般,从不好好珍惜?如果你不喜欢他,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我知道,你有很多人爱护你,你不需要面对像我一样的艰难选择,对你而言,或许永不变动的当下才是最幸福的,但这就是你逃避和怠慢他人情感的借口吗?”
“这对他,公平吗!”
“我知道自己从来都配不上他,尽管看着他一个人孤独我心里很难受,但他并不需要我对他的好,所以,所以如果你发现自己也喜欢他,你能不能也对他好一点?”
一字一句,宛如眼角晶莹的泪,砸湿了鹿荏手中的一整块帕子。
鹿荏捂面,低低的啜泣打散了她最后的勇气。
方才的本真,亦如昙花一现般。
凋谢。
“对不起唐小姐,鹿荏今天失礼了。小侯爷说得对,这些话或许轮不到鹿荏来说,但……看在这是最后一次的份上,望唐小姐原谅鹿荏,也望,你能记得我最后的话。”
大家闺秀的端庄渐渐回到鹿荏身上,得体的笑容,也再一次刻回鹿荏的嘴角。
“鹿荏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