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连小孩儿都明白的道理，这些人精不可能不知道。
  杜蛰却好像没看见这些人的动静似得，继续道：
  “话不多说，各位贵人想见的人，已经到了……”
  全场哗然，不少人开始探着头四处张望寻找，然而入眼皆是一身红衣，又看不清脸，谁知道谁是谁？
  “姑娘别卖关子了，总不会告诉我们那奴宠就在这群女奴中间吧？谁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你若是随便拉一个糊弄我们，我们岂不是很亏？”
  人群中传出了一声抱怨，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得一个肥头猪脑的男子正一个劲的往嘴里塞着东西，另一手不老实地按在身旁的女子身上，那女子却没有半点不耐，甚至还颇为贴心地拿着绢帕为他擦拭嘴角时不时滴下的油水。
  不少人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满脸嫌弃地扭回头去，剩下一些多看了两眼的，眉头紧皱，显然也看不惯他这吃相。
  “赤汯境的君封尘大人是么？”杜蛰忽而摘下脸上的面纱，恭恭敬敬的向那男子行了一礼，“我家主人早想到大人会‘心有疑惑’，便提前叫小女子捎带了一句话。”
  此方话音刚落，原先还面露嫌弃的众人皆是一脸震惊地回头来将男子再度打量了一遍。
  聆夙将自己的身形隐在角落里，听闻君封尘这一名号时，亦是惊了一番。
  她虽在院里十七年，不曾出过门，但却知晓千里事，三个嬷嬷中有一个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每天都会把各处大事都同她说一遍，而这赤汯境的君封尘可是个大人物。
  传闻此人掌管的赤汯境，乃是各国都不敢涉足的地界，只对恶人敞开大门，境中没有良善之人，尽是杀人无数的江湖败类。
  而这其中，多是被仇家追杀，走投无路的人，到了赤汯境，自己废去武功，再散尽全身家当，方才有入境的资格。一旦入了赤汯境，恩怨情仇一笔勾销，寻仇者亦不得踏入其中，违者，杀无赦。
  对于此事，江湖传言甚多，最为人所知的一个版本，提到君封尘才是赤汯境里最大的恶人，他杀人无数，武功奇高。最后觉得人也杀厌烦了，就跑到赤汯境，为天下恶人造了个恶人谷。至于为何要入境之人废去武功，是担心有人对自己不利，散尽家财则是为了自己独吞。
  聆夙还记得自己曾经问过嬷嬷，进了赤汯境的人，究竟怎么样了？
  彼时嬷嬷翘着腿，嗤笑一声道：“那死胖子一个人待在里头不知道多自在，哪会让别人进去？”
  那时候她还不懂为什么书上都说君封尘是个长相俊美男子，到了嬷嬷嘴里却成了死胖子，现今她算是明白了……
  估计其他人也是因此而感到震惊吧？
  “看什么看？”君封尘顺势在女奴身上擦了擦油腻的手，挑眉向杜蛰问道，“说什么？”
  “杜蛰冒犯……主人说，‘你要是不舍得花钱买，就趁早滚出去，少在这儿蹭吃蹭喝。’，原话是这样的……”
  “扑哧——”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君封尘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虽然他在长相这方面的传闻有误，但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十恶不赦、武功极高，因此虽是觉得好笑，众人也识相的闭上了嘴，不敢过于冒犯。
  “哼，”君封尘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杜蛰，许是看对方容颜娇美，最终只是轻哼一声，没有发作，“若那奴宠比得上你一半貌美，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经他这样一说，一众人这才仔细端详起了摘下面纱的杜蛰。
  杜蛰容颜的确不俗，肤如凝霜，五官精巧，一双眼睛尤其勾人，自有一股媚意，一眼就能叫人遐想翩翩。
  不过这里的男人都是见多识广、阅人无数的，倒不至于因为这等姿色就动摇了，若那叫聆夙的奴宠真的只有这等姿色，恐怕会惹人笑话。
  “大人说笑了，杜蛰姿色平庸，连各位身边的女奴都比不上，哪能和聆夙姑娘比呢？聆姑娘，还请上前来。”
  忽然被点名，聆夙有些措手不及，然而长久的训练让她在众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就已经面带笑容，开口道：
  “聆夙拜见各位大人。”声如黄鹂初啼，细水涓涓，沁人心脾。
  男人们炽热而赤裸的目光毫不避讳的扫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几乎灼伤了她，微微弯下的腰细若扶柳，如墨般的长发从肩头垂下，引着人的目光滑入脖颈之下的一片雪白。
  “果真绝色……”
  有人低声呢喃着，两眼仿佛粘在了那道纤细的身影之上，哪怕看不见脸，他也甘愿折服。
  “就是她？”
  “怎么也把脸遮着？不是说绝色么，还不给人看看？”
  “就单是这身段，也是寻常人比不上的了吧？听刚才那女人所说，至少这奴宠姿色不在她之下。”
  “倒是有些心动了……”
  ……
  人人都在对她指手画脚，就差伸手来掂掂她的斤两了，聆夙挂着一脸僵硬的笑，轻步曼舞般越过人群，回到了杜蛰身边。
  “诸位大人稍安勿躁……”杜蛰对他们这般反应很是满意，勾唇笑了笑，将人声压了下去，“此女乃是异邦人，我家主人也是费了大价钱买来的，好生养了五年，教会了她不少本事，不然也不敢叫出这样的高价来，诸位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见识一二的，至于面纱，咱们最后再摘可好？”
  五年？买来的？
  聆夙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果真不是一场简单的竞拍。
  她打小就跟着那个男人，整整十七年，就算他一无所知，也多少看出了他的野心……
  她弯腰脱下鞋，雪白小巧的脚露出来，一步一步走向宴席中间，六张饭桌，恰好围做一个圆，供她们起舞——那些陪在宾客身边的女奴笑着从他们怀里退了出来，簇拥在聆夙身边。
  既是如此，自己可要拿出这十多年学到的本事，好生舞上一曲。
  熟悉的旋律自院子四角响起，她阖上双目，足间轻点，抬袖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