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娑回到那座茶楼时，方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她最终还是将那副画留在了隋家，就当是对隋棠的一番“补偿”吧。
  一路上，胡甄都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云娑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等到两人在万圣茶楼下站定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胡甄所知有限，他只知道云娑离开的时候，隋府管家的脸色极其难看，也不知道眼前这自称云娑的姑娘到底跟隋公子说了些什么。
  “没事没事！”他一把刹住脚，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好奇归好奇，这说书先生讲过的话本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深谙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的道理——他还有一家妻儿等着他回去养家呢。
  “这样，姑娘你们的帐我都叫老板记在我账上了，现今也没别的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胡甄仓皇而逃，云娑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不由得一笑，随后循着记忆回到了他们订的那间房门口。
  还没推开门，鼻尖已经传来一股香气，她推门的手顿了顿，隐约听到了梁笙予的声音，这才确定似得推开了门。
  入眼之景只能用丰盛两个字来形容。
  原本用作茶桌的木桌上摆满了菜肴，云娑一眼看去，只见得满桌说不出名的菜品，盘盘色香味俱全，薄如蝉翼的肉片蘸着酱料叠放在长碟之中，红辣的爆炒小菜还冒着热气，糖醋鱼的鲜香格外浓烈，扑鼻而来，剩下的尽是些炒菜，她说不出名字，但是只是这香味，就已经是诱人至极了。
  如果不是梁笙予正凑在一盘红烧排骨前一脸垂涎欲滴的表情，这场景估计勉强能搭上“温馨”两个字。
  这一桌的菜显然刚上上来不久，都还冒着热气，众人估计也没想到云娑会这么快回来，于是屋里屋外的人一齐愣住了。
  “回来了？”
  还是冥九最先反应过来，一边招呼着云娑进来，一边顺道将维持着姿势的梁笙予拍下了桌。
  “不是，我就闻闻……”梁笙予难得露出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
  “装什么娇羞，你什么样子我们还不知道？”冥九毫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指使道，“去把碗筷摆上。”
  等众人上桌，云娑才想起自己刚才没问出口的话是什么。
  “怎么叫了这么多菜？”
  他们一共四个人，还有两个只能闻不能吃的可怜人，真算下来，也只有她和冥九两个人可以动筷子，但这满桌的菜色，恐怕再加四个人也吃不完。
  “这……”冥九讪笑，“茶楼没得吃食，我是找人去对面饭店叫的，可能是没说清楚，上多了些。”
  要说这几人在一块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一个人撒谎，就必然有人会出来拆穿，冥九话音还没落下呢，梁笙予已然冷笑一声，面露讥讽。
  云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真相并非冥九所说的那样了。
  见云娑怀疑，冥九的面子挂不住了，这臭猫除了命，就是颜面最重要了，就算这样了也不愿意说出真相，还是梁笙予落井下石道：“这蠢猫哪会点菜？是直接扔了几锭银子过去，叫对面看着送菜来的，店家良心，愣是凑齐了一桌的菜。”
  说完，她挑衅一般斜了冥九一眼，算做报仇。
  封永安在一旁老实坐着，也没忘帮自家大爷说点好话：“这些都是好东西，值这个价的。”
  云娑：……这真不是值不值价的问题。
  “算了，点都点了，吃吧。”
  自打她从神界下来，唯一吃过的就是赵斌珂那两碗面，如今这一桌佳肴，只是闻着，就足以叫人口中生津了。
  她手下动作快，吃食的姿态却优雅极了，冥九在一边食不知味，时不时开口问一两句她在隋府的事。云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众人也渐渐从她这三言两语中明白了隋家大少爷的那档子事儿。
  “那些‘灵’跟他们家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害他？”封永安虽是做了六年的小少爷，但是紧接着还做了两年多的乞丐，到死都只记得饿的滋味，现今成了鬼魂，吃不了阳间的食物，也是要用力闻上一闻的。
  “那些‘灵’跟隋家没仇，可是别的东西就说不定了。”
  所谓天地万物皆有灵，有些死物，想修炼成精或者妖实在困难，但是想要有“灵”却是不难的。就拿隋棠书房里那些东西来说，半数以上都有了各自的“灵”，也就是她一进门感觉到的东西。
  可是在那些“灵”中间，她还发现了些别的东西。
  “是什么？”冥九仔细将一块鱼肉上的刺挑干净了，放进云娑碗里，又伸手去夹另一块。
  “怨。”云娑将鱼肉送进嘴里，只微微一抿，肉便化了，十分的软嫩细滑，“怨魂身上难免会有的东西。”
  梁笙予立马就想起了自己那次暴走，怨会滋生心魔，那滋味可不好受。
  “可是他怎么会被怨缠上？他家死过人，还是他害过什么人？”梁笙予差点没把鼻子怼在那一盘红烧排骨上面去，亏得她还能保持理智问出重点。
  “不一定是他害了人，也可能是他的亲人，你们凡间不是有句俗语么？父债子偿，这种事，十有八九是他的父母那几年害了人，冤魂报复时恰好家中有未出生或者刚出生的婴孩，比起血气方刚的成人，自然是羸弱的孩子容易下手咯。”
  说话间，云娑已经微微有些饱了，索性放下筷子，等这几个人来问。
  “所以是那些怨气在折磨他，而不是满屋子的‘灵’？”
  “那些‘灵’已经不纯净了，‘灵’这种东西，本来对人是没坏处的，甚至可以说有好处，可若是沾染了怨，那可就大大不妙了。我当时问他，是不是经常梦到自己被书房里的东西保护着，他说是。那是因为那些怨在驱使‘灵’在梦里哄骗他，梦只是把他推入虎口的手而已。”
  “真正让他这些年久病不起的原因，是常年围绕身旁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