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着看了那张盖着大凉融蜡的密信，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劝慰拓跋元清，白虎营埋葬阵亡将士的情景犹在我眼前，此时任何语言都是徒劳。拓跋元清心情想必是更加复杂，毕竟他的兄弟在刀林箭雨中浴血奋战时，他只能作上壁旁观。拓跋元清红着眼眶，像个孩子一样，让人心莫名揪着疼，我不由得揽住他的肩膀。
  “带我回去。”我心乱如麻，泣不成声，“让我去弄清这件事，我相信萧辰逸不会这样做。他……他可是白虎营的将军，白虎营的将军……从不食言。”
  “不行。”拓跋元清抬头，眸子灼灼，没了平时那副嬉笑的模样，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大凉汉子桀骜狂野的血性。“神仙姐姐，我此次领兵，虽只是领哥哥手下小小一个前锋，但我注定会与萧辰逸正面交锋，战场相见，刀剑无眼。”
  “所以……”我的喉咙仿佛哽住了。
  “所以我与萧辰逸，注定要拼个你死我活。”拓跋元清说出这句话，表情却是分外平静。
  我心如刀绞，一把抓住拓跋元清的手，“你斗不过萧辰逸……你这是回去送死。”
  他笑笑，瞳子又清澈起来，里面仿佛倒影着夏日的碧空。他突然起身，毫无征兆的，赌气似的将我拥入怀里，双臂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他附在我耳边喃喃一句话，
  ——胜负未定，各为其主。
  一边是萧辰逸，一边是拓跋元清。我此生最不愿见到的场景终于出现，我爱萧辰逸，可我亦不愿拓跋元清败退。
  接下来小半个上午的时间，我都在哀求拓跋元清将我带回白虎营，威逼利诱，软磨硬泡，甚至连要去朝廷告发他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可拓跋元清的立场异常坚定，薄唇紧抿，就是不松口。
  我自知已无望，拓跋元清平时虽爱玩爱闹，但毕竟是大凉王室，从小受的便是三思后行，一言九鼎的教导，决定的事又怎会轻易就悔改。良久，我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你们别丢下我一人好吗，别让我一个人在燕都闭目塞听，日日担心。”
  他笑笑，“神仙姐姐，我和萧辰逸至少还有一点相似，我们都不愿你去前线当活箭靶子。”
  我绞尽脑汁，“难道不能和谈吗，过去历朝历代那么多纠纷不都是靠和谈解决的？”
  拓跋元清起身，“那就要问萧辰逸了。目前看来，他打了鸡血似的攻城掠地，完全没有和我们协商的意思。”末了，他同情地看我一眼，“萧辰逸……一个能对自己母族动手的人……神仙姐姐，你真应当掂量掂量他究竟有几分真心。”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送走的拓跋元清，只知道我愈发看不清萧辰逸。他对我隐瞒了多少事情，对我说的字字句句可曾有半分真情实意，他可曾，对卑微的我动过心，哪怕一瞬。
  哪怕一瞬也好啊。
  白虎营。
  悠长苍凉的号角声传遍营地，巡夜的火把孤零零地在营地中燃起。
  主帐中油灯的光明明灭灭，在营帐上投下几个斑驳的影子。
  紫容眉头紧皱，小心翼翼揭起一块鲜血淋漓的纱布，随手丢在铜盆中，铜盆中纱布堆积成小山，许多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她捶捶腰，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柳锦迅速凑上去替她捶捶背。
  “我们……最好还是把李医官请回来。”一个中年医官检查着萧辰逸的伤势，叹口气，“少帅若是再这般伤了去战战了又伤，这条胳膊怕是要废。”
  “无妨。”萧辰逸半靠在那里，战甲血染，臂上长长的刀疤触目惊心，“我心里有数。”
  “少帅，你这又是何苦，这些日子，每次你重伤不醒，翻来覆去不是在喊李长安，就是小八。”紫容说。
  “对，而且李长安毕竟是赵胜的弟子，医术肯定在我们两个之上。”中年医官虚弱地补充。
  “长安……”萧辰逸苍白冷肃的脸庞终于起了一丝涟漪，“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