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作者:小鹿西西      更新:2021-05-18 09:14      字数:5357
  方小白不搭话,只是粗声粗气地说:先去医院!
  他一脚把门踢开,一股秋寒夹杂着水汽直冲进来。
  安明月忙搂住他的脖子,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方小白身体一僵,耳根子慢慢红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怎么办?
  安明月横他一眼,嗔道:还不快把我放到床上?!我这情况最怕受寒。
  方小白赶紧又把门踢上,把她放回床上,拿被子一圈圈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像裹婴儿一样,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
  安明月又好气又好笑,说:看看红糖水凉了没有?
  方小白笨拙地摸摸碗,还是温的,他端过来给安明月,眼巴巴地看她一口喝了下去。
  一股暖流从食道直蹿到胃里,又慢慢蔓延到全身,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安明月感觉肚子好像没那么疼了。
  方小白一直盯着她看,一叠声地问:怎么样?好点没有?
  他脸上还留着的雨水的痕迹,横七纵八的,却根本顾不上擦,这时的他满心满眼只有她。
  明月心里一阵温柔的牵动,她温和地说:好些了,快去冲个热水澡吧!
  “真的假的?”方小白看着她惨白的一张脸,将信将疑。
  “真的!”安明月柔声道:“快去洗澡换件干净的衣服,我等你回来!”
  方小白这才发现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冰凉刺骨!
  他点头,说:我马上回来!
  安明月目送他急急往外走,他后背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隐约可见肌肉的轮廓,头发还在往下滴水,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可不知怎地,在她眼中却又性感又可爱,头上似乎顶着男主的光环,帅得不要不要的。
  一脚跨出去后,小白不由地回头又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明月的盈盈双目,里面有阳光的碎片在跳跃,他微微一笑,叮嘱:很快的!
  安明月点头,心里甜丝丝的。
  窗外的雨还在哗啦啦下着,敲打着青石板地面,敲打着屋檐,敲打着院里的芭蕉叶子,淙淙峥峥,叮叮当当,就像一曲交响乐,欢快而美妙,丝毫没有之前的凄惨冷清之意,天地似乎一瞬间就焕然一亮,安明月知道,这奇妙的变化都是因为方小白。
  她向来冰雪聪明,方小白冲进来的第一秒她是懵的,下一秒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原来两人你瞒我,我瞒你,都煞费了苦心,说到底,其实无外乎一个情字,无外乎一个爱字。
  安明月一时欢喜,一时感叹,身子忽冷忽热,腹部原先那股绞痛居然慢慢褪去。
  方小白很快回来了,穿了一身不合身的格子睡衣,不知道吴姨从哪里找到的,边走边用大毛巾擦着头发。
  俩人目光相接,不知怎地都有些别扭和羞涩。
  安明月拍拍床沿,示意他坐下,然后接过他手中的毛巾,帮他擦头发上的水珠,方小白靠在她柔软馨香的胸口,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整个人晕乎乎的,简直不愿意开口说话。
  房间里一阵沉默,只是这沉默并不让人尴尬,它是甜蜜而默契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安明月把毛巾递给他,说:好了!
  方小白不接,他伸长胳膊抱着安明月的腰,把脸贴在她的肩窝,蹭了几蹭,就像向主人撒娇的宠物。
  安明月心中柔情四溢,她轻抚他半干的头发,低叹:你怎么这么傻?!
  方小白瓮声瓮气地说:你才傻呢,星仔不是你的命根吗?当初为什么拒绝方家的提议?
  安明月:你也是我的命的呀,我不想你因为我受委屈。
  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肉麻,奇怪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脸上不由地生出了红晕,连白皙的脖颈都泛起了一片绯红。
  方小白心潮澎湃,看她羞答答的样子,一下就吻了上去,两唇相接时,只觉身体一阵麻酥,犹如电流猛击。他在她的唇上辗转留恋,温柔缠绵,如同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安明月破天荒地没有逃避,她紧紧地搂住方小白的脖子,迎合着他,把她的思念,爱恋,感激,统统付诸于唇舌之间的缠绵,俩人忘情地吻着,只觉人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快活的事了。
  方小白到底血气方刚,浑身的血液很快就叫嚣沸腾起来,双手在明月的后背反复地游弋,摩挲,到底顾念着明月的身体,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个长吻。
  安明月微微喘着气,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羞得眼睛都不敢抬。
  方小白逗她:怎么突然这么热情?想老子了吧?!
  一双眼睛坏笑着,里面春情荡漾。
  安明月捶着他胸口,娇嗔:讨厌!
  下一句却说:嗯,挺想的。
  方小白一向在安明月后面追逐,何曾见过这么主动直白的安明月?乍闻此言,心口一阵狂喜,那些叽叽喳喳肉体的欲望突然就退潮了,他抱着她,温香软玉满怀,外面风雨潇潇,他却有种安静而凄然的幸福和满足。
  他轻吻她的头顶,说:看你识相的份上,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以后再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我可饶不了你!
  安明月抿嘴一笑,说:方家人好应付吗?
  方小白目光一凛,马上从柔情旖旎中醒了过来,他悻悻地说:都是些老狐狸,现在我道行还不够,这不,折腾这么久才给你争取了这么个机会,看星仔都只能偷偷摸摸!
  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挫败。
  安明月亲吻他皱成一团的眉头,安慰道:你已经很棒了,光这以身饲虎的勇气就非常了不起了。
  方小白还是气不忿:我本来打算搞定了再露面的......
  仿佛一个憋大招的孩子憋了一半却破功了,心有不甘,脸上就流露出来了。
  安明月对他这份执着有些无奈,赶快换个话题:今晚别回了!
  “什么?”方小白简直跌破了眼镜,以为自己幻听,瞪大眼睛看着她。
  安明月拍拍身边的空位,说:床这么大,睡我们两个应该没问题!
  方小白一下子有点期期艾艾:这样……这样好吗?
  他反倒成了纯情少男了。
  安明月板起脸:不愿意算了!!
  “愿意!愿意!”方小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噌一声蹿了上来,取了个枕头摆在安明月枕头旁边,喜孜孜的,像终于讨到糖果的孩子。
  又反过来一叠声地催安明月:快关灯,快关灯,困死我了!
  唯恐安明月下一秒就反悔了。
  第二天早上他却不高兴了,嘟嘟囔囔的,安明月问:怎么了?
  他眼睛亮亮地:上当了!上当了!怪不得你这么主动,一晚上只能看不能吃,憋死老子了!
  嘴角却带着促狭的笑。
  安明月脸红了,推他一把:那以后就别来了,快走快走!
  方小白在她脸上吧唧亲一口,哈哈笑着下床穿鞋。
  来送早餐的吴姨在门口徘徊了一阵,悄悄退下了。
  雨过天晴的空气湿润中带着清新,院子里的花草被暴雨洗礼后愈发绿肥红瘦,一地的残红碎叶,安明月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感觉天空格外蓝,鸟叫悦耳动听,世间万物似乎都在闪闪发亮。
  她送方小白到门口,看着门缓缓关上,小白却又突然推开,远远朝她喊:喂,晚上少吃点,我带你最爱的红豆饼回来。
  安明月横他一眼,眼中波光潋滟,说:你不是不回来了?
  方小白脸上一囧,安明月赶快说:早点回来,我做几个小菜给你!
  方小白高兴了,笑嘻嘻地说:我要吃你上次做的龙井虾仁和樱桃肉,电话里吴姨那么一说,馋了我好几天!
  安明月含笑点头,初升的阳光下,她的脸温柔又多情,熠熠发光,方小白心里痒痒的,忍不住跑回来,飞快地在她嘴角啄了一下,说:等我!
  不等安明月反应过来就一溜烟走了,安明月站在门后,轻捂着嘴,只觉脸颊发烫,想必已经火烧火燎。
  她侧耳听着摩托车的轰鸣声渐渐远去,一颗心像泡在蜜里一样,昨夜今日,峰回路转,忽而地狱,忽而天堂,像梦一样不真实。
  方小白的赤诚和牺牲让她一下子打开了最后的心防,如果世间有人爱自己如生命,把自己的喜乐放在他之前,那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傍晚,方小白带过来了几件换洗衣服,自此住下了,只是与先前吊儿郎当的日子相比,他突然变成了连轴转的大忙人,有太多人事关系要处理,有太多的眉眼高低要学习,又有太多的真情假意要周旋,他骨子里是个好强的人,一边吃着各种暗亏明亏,一边飞快地学习着,到底还是吃力,每每回来时,他眉宇间总写满了疲惫。
  外面的事情他不说,安明月从来不问,她知道他难——是因为自己才这么难!
  也有偶尔休闲的时候,方小白带了小六回来,现在他是小白唯一信任的自己人,也是他的得力助手。
  小六现在穿西装,打领带,说话一板一眼,像方小白一样变得沉稳起来。
  故人异乡相见,总是分外亲热,小六嘴巴又甜,一口一个嫂子地叫着,又打趣他们什么时候生个宝宝玩玩,方小白听得眉开眼笑,安明月却脸颊微红,躲到厨房里给他们烧几个拿手菜。
  没多大会儿,方小白就跟进来了,瞅瞅她的脸色,问:没生气吧,小六一向就这样,说话没个把门的。
  安明月头一低,把他往外推:快出去,这里油烟大!
  方小白被推到门口,不动了,他深深地看着她,神色认真:忙完星仔的事咱们就结婚吧!
  安明月愣住了,看看手上的锅铲,又看看腰里系的围裙,暗暗腹诽:别人求婚都是鲜花钻戒高级餐厅,他倒好,就着柴米油盐酱醋茶,倒是朴实得别致!
  方小白看她低头不语,心头一紧,喉咙不由地发干,他轻咳一声:一直这么不明不白的,我一个大男人无所谓,我怕别人说你闲话,你脸皮薄。
  他倒成了传统保守的那个了。
  安明月忍无可忍,抬眼瞪他,说:你是怕人说闲话才求婚的吗?!
  她似面有薄怒,却又艳若桃花,眼波流转,明亮多情,方小白一下看痴了。
  安明月低低啐一口,说:傻子!
  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种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秋意渐浓,更深露重,不知道是不是天冷的缘故,一连几日,星仔都没有出来玩耍。
  安明月习惯了每天都看到他,这一下就像掉了魂一样,她不肯说给方小白——他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却被吴姨发现了。
  吴姨爽朗地说:用不着这么愁,不算个事儿。
  她出去转了一圈,会了几个老姐妹,回来说:打听到了,他家保姆最近带他去小公园里踢足球了!
  安明月长呼一口气,悬了几天的心扑通一声落地了,她多想跟去看一眼,却又不敢现身,小白已经够难了,听他口风,事情部署的七七八八了,就等收网了,如果这时时非发现他们参了一脚,事情十有八九就黄了。
  安明月对其中的道理了然于胸,一颗做母亲的心却七上八下,她日日缠着吴姨,絮絮叨叨地问今天遇到孩子没有,他在干什么?表情怎样?有没有笑模样?
  吴姨不胜其烦,又被她的殷殷亲情打动,索性出了个主意:亲自去看看孩子呗!
  安明月立刻心动,随后却踌躇起来,吴姨说:怕什么,这几日刚好起风了,你包上围巾,带上墨镜和口罩,站我旁边别说话就行!
  安明月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最后一咬牙,拍板定下来。
  北方的秋末冬初寂寥而萧索,公园里的树叶基本都掉光了,偶尔有几棵常青树,叶子中的绿却透着一股衰败之意,树枝筛着西风,瑟瑟有声,孩子们却玩得热火朝天。
  那里有个小小的足球场,他们像模像样地套着球衣,左呼右喊,组队打比赛。
  吴姨已经和带星仔的保姆套上了近乎,安明月停下脚步痴痴地看着场内:球场上奔跑着十多位孩子,穿着类似的球衣,安明月却一眼就看到了星仔。
  他打前锋,跑起来像羚羊一样迅速敏捷,还学会耍花枪,虚招一晃,一个冷不防就踢球进门了。
  他的小队友们欢呼起来,奔跑过来和他击掌,他神采飞扬,一张小脸闪闪发亮。
  安明月心中不胜欣慰,突然发现孩子比自己想象中强悍多了,离开妈妈他也许会失落会思念,但并不如她想的那样凄凄惨惨戚戚。
  球赛结束了,保姆赶快迎上去,递上了保温杯,星仔一仰脖咕噜咕噜喝了起来,保姆忙着帮他擦头上的汗,又从衣领处抽出一个吸汗巾,已经变得湿漉漉的。
  吴姨不禁感叹:你真细心!
  星仔好奇地看着他们俩,虽然装裹严实,安明月还是心头一跳,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保姆说:星仔叫奶奶。
  星仔说:奶奶好!
  又转身看着安明月,笑嘻嘻地说:阿姨好!
  安明月手足无措,只会生硬地点点头。
  吴姨赶快说:阿姨喉咙动了个小手术,不能说话!星仔,你踢球踢赢了吗?
  星仔大力点头:当然了,可惜我爸爸没看到。
  安明月隔着墨镜看看吴姨,吴姨会意,说:你爸爸是不是一直很忙,没时间陪你啊?
  星仔摇头:不,我爸爸虽然忙,可每天晚上都会回来陪我睡觉,给我读睡前故事,他是天下最好的爸爸吧!
  小小少年已经懂得维护爸爸了。
  吴姨问:你妈妈呢?
  星仔的小脸黯淡下来,他低声说:我妈妈去国外了,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回来。
  安明月鼻头一酸,心中好像有几把刀一起使劲绞,痛得简直不能呼吸。
  星仔像给自己打气一样,说:可是我妈妈每天都惦记我,虽然不能打电话,可每天都会发很长的短信给我,爸爸天天读给我听......
  他声音忽然又低了下来:可是最近一个多星期妈妈都没有发短信了,她一定很忙,我和爸爸都很想念她,爸爸经常盯着手机发呆,有时候叫他好几声都听不见......
  一副可怜兮兮又努力坚强的小模样。
  安明月实在听不下去了,突然转身离开了,温热的眼泪一直在她眼眶中打转,再坚持一秒就会露馅。
  吴姨急忙追过来,星仔还在后面有礼貌地说:奶奶再见,阿姨再见!
  安明月狂奔一阵,奔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捂着嘴哭出了声,她哭相见不能相认的自己和星仔,也哭思念妈妈却不忍心责怪妈妈的星仔,更哭她和时非之间的恩恩怨怨,还有这难解的局面!
  她倒宁愿自己继续恨着时非,恨他翻脸无情,恨他身心冷酷,恨他毫无人性,这段时间她就是靠着对他的恨才坚持下来的,可原来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纯粹的坏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立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你若看到了就得体谅,你如体谅别人就得为难自己。
  当晚她写了一个长长的短信发给时非,的确,自从能亲眼看到星仔后,她已经有段时间没发过短信了,时非那里一直没有回应,她以为那只是自己毫无意义得情绪的发泄,原来这世间有人那么珍视它,依赖它。
  时间飞逝,有天中午方小白突然来了电话,他语气凝重,说:你准备一下,到了和时非摊牌的时候了,就在今天晚上!
  安明月一颗心乱跳,双手轻颤,喉咙像被堵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等这一刻等了这么久,它真来了,反而觉得有些失真。
  方小白看她没有回应,立刻感受到了她的紧张,温和而坚定地说:别怕,我一直都会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