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水鬼(3)
作者:骆无      更新:2021-05-18 05:09      字数:8651
  春季的最后几天,漠北地区渐渐炎热。
  水西灵因为曾经中过僭越下的毒,身体显得异常柔弱,连最后一点功力也在安逸的生活中消耗殆尽。
  这日,他坐在帐篷内,娴熟地制作着一张将军的战袍。
  虽然心里有些不甘,但对于自己沦落为做女红的地步,他也没什么可以转圜的能力。加之扎姆对他这个能力似乎赞赏有加,让他对这个工作有了一丝好感。
  “明天,水国公主就要到了。”
  帐篷外传来两个女人的声音,水西灵不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水国这两个字,仿佛遥远地方的神秘语言,在他脑海里嗡嗡地响,半晌,才回味出其中的意味。
  “可汗英明神武,占领中原,指日可待。”
  “那是当然,你看那个皇帝,昏庸无度,光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这次,连皇帝都亲自过来,看可汗不给他好看。”
  水西灵撩开幕帘,问:“你们确定水国的皇帝会来?”
  女人们似乎没料到有人会忽然从帘幕后走出来,忙回头打量,见是水公子,慌忙说,“是,公子全听到了?”
  水西灵盯着她们,实在不明白黄埔铮在想些什么,如果他敢踏入这塞北地区,休想轻易回去,他想从两个侍女中问出点什么,但又怕她们生疑,于是只得问:“可汗会对水国的皇帝做什么?”
  “肯定是要扣下他,用他来要挟水国。”
  幸好他在这里待了一年,跟所有人都混熟了,因此大家说话也不避着他。
  “这荒北地区,草地一枯萎,我们就要找另外的地方,哪里像中原地区,可以过上安定的生活。”
  “咳咳……”
  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西灵掠过侍女的肩膀,打量站在不远处的扎姆。
  “扎姆殿下!”侍女恭敬地低头走过去,施礼离开。
  “黄埔铮要过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怎么,你还想着他。”
  扎姆一改前几日的温柔,一把抓住他的下巴,将他拖进了帐篷。
  “放开我!”水西灵什么都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地方,是扎姆偶尔会粗暴地拖着他到床上,一年来,扎姆并没有对他做什么,他一直有自信能够让水西灵忘记那个男人,可是,这一次,因为黄埔铮这个名字的出现,他自以为胜筹为握的东西,似乎又要一点点从身边流失。
  水西灵知道,这样的感情,本来就不会忘记,是他自己强迫自己去忘记。
  结果,思念的阀门一旦打开,就再也控制不住。
  “不能再想他,否则,明天我就让他死在你面前。”扎姆的手已经拨开了他的衣服,直接往他的身下而去,他喘着粗气,将西灵压在底下,眼睛的瞳孔里,已经放出欲望的光。
  “步鹿.扎姆……”水西灵在他耳边大喊,终于叫醒了失控的人。
  “西灵……”扎姆抱着怀里软香的身体,哽咽地说,“今天,至少让我抱着你睡。”
  “嗯!”他以前不珍惜自己的身体,自从有了新的认知之后,他发现,只有珍视自己当前所拥有的一切,自己的人生,才不会过的像行尸走肉。
  这一切,都是扎姆带给他的改变。
  他抬起头,发觉抱着自己的人已经完全沉入酣眠之中,他的睡颜就像一个无辜的小孩子,让他忍不住放下心里的防备。
  第二天,天气依旧延续着前一天的炎热。
  水西灵戴着一顶毡帽混在人群中,望着辽阔的草原,不时还用警觉的余光检查扎姆的身影。周遭的牧民们讨论着关于水国皇帝的事迹,大部分是用瞧不起的口吻,水西灵有些在意地听着,仿佛他们在说黄埔铮的坏话,也一并把他也伤到了。
  “水公子。”
  水西灵回过头,见是语嫣,松了一口气,问:“你怎么来了?”
  “扎姆殿下让我跟着你。”
  “他知道了?”
  “嗯。”语嫣不明其意,笑着说,“我们也好久没见故乡来的人,扎姆殿下肯定能理解我们的心情。”
  “是啊!”水西灵尴尬地笑,人群忽然躁动起来,他回过头,远远地看见长长的队列,队列的领头,正是黄埔铮。
  他英姿勃发的身影让爽快的突厥姑娘改变了传言中的印象,谈话中带了几分倾慕,口吻中毫不掩饰她们对他的好感。
  黄埔铮身边跟着一个男人,带着俏皮的表情,不时地凑过去和黄埔铮聊上几句,这个男人,即使化成灰,水西灵也能一眼认出来。
  僭越——既然你要自投罗网,他定然也不会客气。
  黄埔铮转过头,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僭越轻松地拉到他骑的马匹上。
  水西灵愤懑地低下头,转过身,避开所有人,躲到了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后面。
  躲了一会,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走出帐篷,这时候,人群已经安静下来,可汗带着扎姆以及一些元老亲自出来迎接他们。
  扎姆正在四处张望,想必是在找他吧。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就走了过去,摘下头顶的毡帽,走的丰姿绰约。
  迷人的表情,魅惑的眼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在一瞬间,他好像又变成了以前那个不知廉耻、肮脏的水西灵。
  “西灵。”扎姆率先叫了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瞬间集聚到他身上。
  “他就是你从中原到来的人?”可汗虽然听过这个男人,可从未见过,扎姆为了这种男人拒绝娶亲,当然也不会想要召见这个男人。可是,他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长了这么妖媚的一张脸。
  “是的,父亲。”扎姆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地介绍,“皇上,他是你们水国人。”
  “哦?”黄埔铮故意做出诧异的神情,上下打量他,站在他身边的僭越,亦不露声色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扎姆毫不避忌地拉过水西灵,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水西灵有些错愕,他抬起头,看见黄埔铮狠狠地瞪着自己,顿时又有了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于是配合地站在他们身边。
  “脏东西!”当黄埔铮走过他们时,水西灵很明显地听到这三个字。
  他的脸色微微一怔,苍白的脸,半晌才恢复一点血色。
  他如同木偶人般被扎姆牵着走,却不小心绊到了一块石头,纤弱的身子顺着前方倒下去。情急之下,他抓到了黄埔铮的手臂,刚想扶着他站起来,却被接下来狠力的甩出动作,向旁边踉跄几步,掉进扎姆的怀里。
  甩出的动作很大,周围的人再次将所有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
  “管好你的男宠。”黄埔铮漫不经心地对扎姆说着,“我看他勾三搭四,不是什么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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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皇上提醒。”扎姆咬牙切齿地回复,带着脸色苍白的人跟到众人身后,小声地告诫,“你在做什么,先回去,我不想看到你这幅鬼样。”
  “哦!”水西灵毫无所觉地转过身,由一个侍从带回了自己住的帐篷。
  “水公子。”
  他回过神,才发觉带自己回来的是语嫣:“语嫣,是你!”
  “公子,你今天怎么了,精神恍惚的,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啊!”
  水西灵盯着她看了半晌,喃喃地问:“你讨厌我吗?”
  语嫣一时诧异,张大的嘴巴抖索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说:“说实话吗?”
  “说!”
  “其实我,挺讨厌你的。”
  果然——没有人会喜欢他,即使喜欢他的那些人,也是觊觎他的美色。
  “因为你一个男人,仗着漂亮的脸……”语嫣抿着唇,鼓起勇气,说,“扎姆殿下还对你那么好,为了你,连妻子都不娶。可你却不知道珍惜,到处勾~引男人,当然还有女人。”
  以前的他确实如此,经常做些恬不知耻的举动,可是,到这塞北地区之后,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收敛了很多:“我有到处勾引男人吗?”
  “公子,既然你问了,我今天就一并告诉你。”女人心底的愤怒憋的太久,一旦有个启动的闸门,就再也关不住了,“你不知道,骨碌殿下也喜欢你吧!”
  骨碌是扎姆的弟弟,水西灵只跟他见过几次,并没有太多交集,这个时候提到这个名字,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语嫣见他眼神茫然,继续用着憎恶地口吻说着,“骨碌殿下一直在找扎姆殿下决斗,扎姆殿下为了不伤害他,更不想伤害你,所以,暗地里一直在接受挑战,还为此受了好几次伤。而你,对他消失的那段时间,总是不闻不问,每次我去殿下帐篷里,他总会问一句,你有没有问起他,可是,你没有……”语嫣说到愤愤处,眼泪飙的厉害,“你不知道……不知道……我有多喜欢扎姆殿下。”
  “我不知道。”水西灵有些无奈,他对扎姆最多只有男人之间的友情,所以,……
  “公子,你喜欢扎姆殿下吗?”
  水西灵盯着手中的戒指,缓缓地摇头:“我对他,只有兄弟的感情。”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我想离开。”可他不知道离开这里,自己又能去哪里,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身怀绝学的水西灵,他手无缚鸡之力,在这动荡不安的世界,他一个人闯荡,很可能就会死。
  他……还不想死。
  “是殿下不让你走吗?”
  “……”
  “我帮你,也会帮皇上离开这里。”语嫣拽着手中的锦帕,快要扯出一个巨大的破洞。
  水西灵惶惑地盯着她,谨慎地问:“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我昨天去扎姆殿下帐篷外,听到的,”语嫣自己喝了一杯水,清了清喉咙,“明天,殿下会请皇上去狩猎,借机引进黑风山内。”
  黑风山遍地野兽,山岭险峻,地处水国和塞北的界限,如果能穿过去,就能顺利回到水国。
  一切都是预料中的事,他能想到的结果,黄埔铮一定能想到,只是,他不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来冒这个险。
  “水公子,黑风山里有竹林,只要进了竹林,顺着溪流的方向,就能去中原。”
  “我知道了。”水西灵点点头,他没有怀疑的理由,语嫣即使骗了他,他也只能用这个方法和黄埔铮同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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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20日更新)
  宴席结束,已是子时。
  人潮褪去,宾客散尽。
  扎姆走到黄埔铮跟前,带他们回休憩的地方。
  酒宴的过程,他一直在偷偷观察黄埔铮的一举一动,论相貌,他们应当不相上下,论举手投足的王者风范,两个人各有千秋,他自认为自己并不输于黄埔铮。
  草原的天气瞬间变化,晚上的天气一改白日的暖和,凉意肆起。
  走进休憩地,黄埔铮屏退一干下人,甩给他一个冰冷的笑容:“你应该不会想到,我竟然敢来这塞北地区!”没人的时候,他立刻恢复上一世的秉性,根本不注重皇帝该要的礼节和规矩。
  扎姆亦不甘示弱,咧着嘴笑:“是没想到,当年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能带着西灵逃出皇宫。”他索性坐到几子旁边,摆出一副长谈的模样,“怎么,现在后悔了,想来要回他。”
  “以前他老在跟前出现,我觉得烦,现在,倒是有点想他。”这是实话,没有水西灵在身边,他总觉得人生了无生趣,纵然身边美人环绕,似乎,也提不起任何兴致。
  “如果,你是拿他当玩物,我奉劝你,离他远一点。”
  “是吗?”黄埔铮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我相信,他到现在都还爱着我,只要我扔点狗骨头,他就会摇着尾巴爬到我身边来。”那个男人,贱的很,他憎恨这样的水西灵,肮脏,堕落,不知耻。
  “混蛋!”扎姆甩手冲上去,狠力的拳带着劲风,却被黄埔铮轻轻松松地躲了过去。
  “我这次来,就是要来带西灵回去。”
  “你做梦。”扎姆双唇一开,蹦出这句简短的话,气愤地朝外面走出去。
  旁边,一个纤瘦的身影迅即飘落,黄埔铮并不回头,小声地唤:“越。”
  “铮,你果然……”僭越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埋怨,钻进黄埔铮的怀里,不甘心地问,“你果然是来带水西灵的。”
  “我都说了,有点想他。”
  “为什么?”僭越有些生气地掰着黄埔铮的手指,愤愤然地说,“我去杀了他。”
  “你敢!”
  怀中的人诧异地抬起头,当接触到黄埔铮一闪而过的可怕眼神,便知他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站起身,规矩地站到身后,用着无比恭敬却又有些气恼的口吻禀报:“是,皇上,奴才明白。”
  “生气了?”黄埔铮恢复先前的宠溺,回身抓过僭越,硬是拉到自己身上,埋头就给他一个吻。
  ——这样的宠溺和哄让并不是因为他有多爱僭越,只是为了彰显自己作为一个情人是体贴而又风度。
  明天——黄埔铮在心里冷笑——他得打起精神应付那一群突厥人。
  第二天,水西灵早早地候在马队旁边,心口因为焦虑和疑惧灼烧的疼痛起来,他弯下腰,却从马肚的缝隙下面看见那双熟悉的金色鞋子。
  “皇上,请上马。”说话的人正是扎姆,水西灵抬起头,恰好对上他的眼睛,“西灵,你怎么会来?”扎姆愤怒地回过身,教训那一群兵士“你们是怎么让水公子过来的?带他回去。”
  “扎姆,让我一起去吧!”水西灵楚楚可怜地盯着扎姆,让神经紧张的家伙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吧!”扎姆无奈地叹气,让水西灵骑着马跟在后面。
  这期间,黄埔铮正专注于和僭越调情,连正眼都没有给过他。
  水西灵的心里到底有些挫败,虽然告诉自己,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自己挖空心思去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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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马队一路狂奔,水西灵终于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孱弱到不能与正常男子相媲的地步。马队如语嫣所说的,一路狂奔进了黑风林。
  扎姆手臂一挥,突厥兵士全部停下奔跑,齐刷刷地拿出弓箭,隐藏在暗处的兵士们蓄势待发,只等着扎姆发出命令的一刻。
  奔跑在最前面的黄埔铮迅即飞身跃过所有人,一把抓住水西灵回到自己的马背上,朝森林深处飞奔而去。
  “不许射箭。”
  “殿下,他们就要跑了……”
  “力克,你们几个跟我来。”喧嚣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容不得他做任何考虑,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水西灵。
  彼端奔跑的人,沿着溪流一直往前奔跑,黑风山里地势险峻,在悬崖断壁中,不少兵士掉下了深渊。
  “皇上,前面是瀑布。”
  黄埔铮停下马,回头看见后面直逼而来的追兵。
  “你们是水国的将士,如果有命回到水国,就回各自的家乡去。”
  “皇上……”
  黄埔铮不再多言,抱起水西灵,朝白涟飞起的水面跳下去。
  整个奔跑的过程中,水西灵一直傻傻地盯着黄埔铮好看的下巴,啊,这个怀抱,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过,好温暖。
  当他们淹没入水中,当他们在水中沉沉浮浮,他猛然想起过去两个人快乐嬉戏的场景。
  没有所谓的爱情,兄弟一样的感情依然令人怀恋。
  是自己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自己吗?
  浮出水面的一刻,他看见铮脸上覆盖着的水珠,顿时有一种甜蜜的感觉,在这种时候,他都没有放弃他,那是不是代表他对自己有一点两点喜欢的感觉。
  他喜欢水,每一次的死亡,似乎都跟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们找了一处荒废的古庙里,生起一堆火,彼此沉默地坐着。
  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抬起头看一眼对面的人,又觉得现在说任何话问任何问题,都不是很恰当。
  “把衣服脱了。”
  水西灵摇摇头,虽然在火堆旁边烘烤着,也冷的瑟瑟发抖。
  “过来!”黄埔铮被惹怒了,口气不甚友善。
  他倔强地转过头,不理他,明知道这样的执拗并不会给彼此的关系带来好处,行动上,还是不知不觉那样做了。
  “我叫你过来!”黄埔铮一把抓过他,直接将他拉到自己身边,然后脱掉了他身上湿答答的衣服。
  白皙的肌肤,趁着火红的光,就像一朵晕染了阳光的云朵。
  “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夜夜在梁上注视我吗?你不是希望得到我的宠爱吗?”
  “我是喜欢你,我也是爱着你,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肆意踩踏我的尊严。”
  “尊严,”黄埔铮掐住他的脖子,狠狠地训斥,“你有尊严吗?为了活下去,你可以随便撑开大腿任人玩弄!”他挥了水西灵一耳光,冷冷地注视着他,“肮脏的身体,肮脏的灵魂,我应该让你的魂魄永不超生。”
  他想要活下去,不正是为了他么。
  灼热的唇落在胸前,他木然地盯着跟前的人。
  身体是灼热的,心上却有什么被冰冻着。
  这不是爱情,以前很多人和他在一起,也不是爱情,可是,唯独黄埔铮,如果没有爱情,他宁愿不要这幅身躯。
  所以……
  他开始反抗……趁着铮沉溺于他的身体,他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王八蛋!”黄埔铮抓住他的头,捡起身边的衣服,将他的两只手反绑在头顶。
  他无声地挣扎,腕口现出可怕的紫红色,眼睛里扑闪出晶莹的东西。
  不知不觉,他哭了。
  黄埔铮盯着他的眼睛,忽然俯下身,吻去了他的泪水。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
  “我也不知道!”很久没有跟他好好说话了。
  “我们以前,是很好的兄弟,不是吗?”黄埔铮见他不说话,继续用着低沉的声音述说,“变了,什么都变了,我变得没办法抱女人,而你,变得让我不敢认。”他转而变成温和的态度,朝他笑。
  “你笑了。”水西灵举着被捆缚的手,摸着他的脸,“自从我跟你表白之后,你从未在我面前笑过。”他跪着起身,臂膀架在他的肩膀上,主动去吻。
  这一吻,即是天旋地转。
  “铮!”他低低地呻……吟,而黄埔铮,也以低沉的呼喊声回应着他。
  “水西灵。”他没听错,黄埔铮确实这样叫他。
  一宿欢愉,水西灵窝在他怀里,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坐起身,望着天边的圆月发呆。
  说实话,他这几天,一直处于云端的状态,虽然并不尽然相信黄埔铮的心,但他却乐得沉溺于他的温柔。
  铮在欢愉前所说的那番话,即使不是真心的,也会让他欢欣鼓舞。
  活了一千多年,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地不相信感情,可是,面对铮的时候,他依然觉得自己像个初涉爱恋的毛头小子。
  这样的青涩,连他自己都有点不习惯。
  “如果我以前学着珍惜自己的身体,那该多好。”如果他现在是纯洁的水西灵,或许,在面对铮的时候,就会有一份更多的自信。
  身边的人动了一下,他以为把他吵醒了,转过头,却发现他只是换了一个躺的姿势,两只手紧紧地揽在他的腰间。
  外人都以为他是铮的儿子,而只有水西灵自己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幅身躯,他早就是个胡须飘逸的耄耋老人,而铮在他眼里,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孩童。
  “好奇怪的感觉。”他自言自语,“我明明比谁都大,可是大家都把我当小孩子看。一个个看的那么紧。”
  “不许提别人。”
  沉寂在一边的人终于开口了,果然,他只是在装睡。
  “好!”他微笑地扫了他一眼,将头枕在铮面前,“这个场景,我梦了很久。”
  “现在如愿以偿了。”铮抬起头,吻了他一下,“就知道你爱我爱的要死。”
  “呸!”铮严肃的表情配搭上不好笑的笑话,却给人臻于极致的笑点,水西灵呵呵傻笑,终于安稳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即使是虚假的,他这一生,已经满足了。
  “铮,你知道吗?我曾经对自己说过,只要你能爱我一天,不哪怕只爱我一眼,我也已经满足了,下一世,我会安心地去投胎。”
  “听僭越说,你只差一人,就要被打散魂魄。”
  “嗯,”水西灵扬起天真的脸,借着月光喃喃地说,“我这一生,足够了,即使真的被打的魂飞魄散,也很满足。”他很想从黄埔铮的口中听到,下一世,轮到他去找他,然后,重新相识相知,那么,生命轮回,他们就能生生世世地在一起。
  可惜,黄埔铮只是搂紧了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希望,一朝醒来,不要是个凄惶的梦。
  第二天,他睁开眼睛,看见铮蹲在门口,娴熟地生着柴禾。
  很久以前,当他们住在丹阳城内,他们便是以这样的方式生活着,铮每天早上起床,为他准备好早饭,然后去丹阳的知县府内当差。
  上一世的生活,仿佛发生在昨日,历历在目。
  “懒虫,快点起床了。”
  水西灵愣了一下,但很快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嗯,马上。”
  铮看的有些呆,慌忙转过头,竟然像个大男孩般害羞起来:“别动不动就给人这种笑脸。”
  “啊,那我该怎么办?”
  “好吧,在我面前可以,但不许给别人看。”
  水西灵诧异地打量他,调侃道:“没想到,你对我,还有独占欲。”
  铮不说话,索性直接将一只鸡腿塞到他嘴里。
  鸡腿很香呢,果然不是梦啊!
  “如果,能吃一点油菜就好了。”胡乱地说出自己心里想要吃的东西,想起这是深山野林,荒北地区,怎么可能有农家种的小油菜,忙又冲淡话题,“我说说而已。”
  “在丹阳的时候,因为没钱,你老是煮这个菜。”铮说这番话的时候,似是抱怨,又似怀恋,让人分辨不出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水西灵忍不住顶上一句:“那时候,你还说好吃呢!”
  “还不是怕让你伤心。”
  “喂,现在开始抱怨了吗?”
  “抱怨也没用。”铮转过头,倒是发起了小孩子脾气。
  “脾气还是跟以前一样臭。”水西灵拿着鸡腿转过身,故意做出生气的表情。
  吃完饭,铮出去查探情况,而他扫了一眼这破落的古庙,再看这四面环山,无人进出的样子,心中陡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他着手开始打扫古庙,从外面找了树枝,挡住所有破败的地方,并开始制作平常用的桌椅床铺。
  一千年的时间没有白活,累积的经验让他在做木工的活计上得心应手,他有一世便是在一家木匠家中当学徒,那一世,铮是一个富家少爷,骄横跋扈,经常欺负他们这些穷老百姓,而他,就仗着自己的功夫,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
  每一世,他们彼此之间都在憎恨和厌恶,除了上一世,他们是相濡以沫的……不,相濡以沫是说夫妻,应该用什么形容呢……想到这里,他傻笑,以前,他可没闲工夫想这些无聊的问题,只可惜,他们的和睦也在他表白之后,彻底决裂。
  一个时辰之后,他站起身,打量周遭焕然一新的环境。
  走过一堵清新的木栅栏,便是他们的床,门外摆设了别具风格的桌椅,树桩制成的凳子更是让人耳目一新。
  不知道铮看了会是怎样的心情,会错愕吗?还是会给他一个奖励的亲吻。
  他欣喜地走到门外,等着铮回来,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等到傍晚,终于在小径的一端看见他的身影,等待的寂寞让他迫不及待地跳起身,神情上的雀跃连自己都未曾察觉。
  “铮,怎么这么……”晚字还未说出口,已经看见他手中抓着的绿色叶子,借着傍晚的微光,他看的清清楚楚,铮手上抓着的,是油菜,“从哪里来的?”
  他的心几乎要从口中跳出来,神情复杂地望着他。
  “我那么幸苦,你就这反应?”铮调侃他,嘴角一抹邪佞的笑容。
  “那……我……”他忽然心领神会,直接扑上去,不顾他手上的泥土,狠狠地吻了上去,不过,待会等铮看到庙中的变化,想必会以更加热切的吻回应给他,气喘吁吁地松开彼此,西灵不解地问,“这油菜,哪里采来到?”
  “偷来的!”
  “哪里啊?这是黑风林。”
  “两三里路外,是一个村庄。”
  西灵摇摇头,不置可否,也不知道该夸赞还是该批驳他:“以后,不许偷百姓的东西。”
  “是、是、是……我听你的,夫人!”
  “你……”西灵羞的面红耳热,转过头,随意地盯着一个方向,“我是男人,我警告你,以后不许……”
  “那我该怎么叫?”铮思索了半晌,忽然大笑,“对了,你是我儿子,儿子做了老爹的妻子,这不是扰乱纲常嘛!”
  “都说了,我不是……男人……”本来想说‘我不是女人,’结果,舌头一搅,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惹得铮哈哈大笑,水西灵在平时本就沉默寡言,言辞方面稍有欠缺,只得拿行动惩罚他,结果一路追打回古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