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更急了，树梢的鸟儿好像也被风吹得难于原地休息，鸣叫了几声从一棵树飞到看了另一棵更加茂密的树上。
  王东用烟头点燃又一只烟，猛然吸了几口，烟火微小，但在这漆黑的夜里却显得异常明亮，至少照亮了他半张因伤感而扭曲的脸。他再次点燃一支烟，返回了那间屋子。屋内，赵琼芬正用女人低沉的语气在讲述着关于吉巧的故事……
  那是几周后的周五晚自习后，吉巧正在教师专心致志地做着数学复习题，一名同班的学生走来说肖建老师让吉巧到他那儿，说是有事找她，吉巧听到后心想准是又发生什么烦事了，连忙收拾好书本，怀揣着英语课本来到了老师那儿，心里盘算着从老师那儿出来后再复习一下白天的英语单词。
  门半开着，肖建老师正在翻阅着本班学生入学登记表，不时用水笔在几个同学的名字下面画上横线。见吉巧进来，肖建老师指了指旁边一个小凳子，轻声说道：“吉巧，来了，坐吧!”说完轻叹了口气。
  吉巧坐下正要询问有什么事，肖建老师开口了：“吉巧同学，今晚找你来是有个事情要告知你，”肖建面露难色，语气异常和蔼，“看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老师你说吧！”吉巧回答道，心想准是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事造成了什么影响，“我一定按照您的安排去做。”
  “吉巧，按照上级的最新文件精神，您中考超龄了，也就是如果没有办法解决你就不能参加中考了。”肖建犯难地看着吉巧。
  “什么？我不能中考了！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让吉巧不知所措，怀中的课本花落在了地上，嘴角咬出鲜血也抑制不住眼中滚出的泪。
  “也不要着急，急也解决不了问题，”肖建老师安慰道，“全校像这种情况不下二十人。”
  “你家有没有关系，如果有想办法把你的年龄改小一岁。”肖建老师接着问道。
  “我爸妈都是农民，亲戚中也没有谁有工作，当官的就更没有了。”吉巧用手使劲肉了揉眼睛，顺势拭去泪珠，说道。
  “那你有没有同姓的妹子，已经失学的，”肖建老师问道，“如果有尽最大可能互换身份，你用她的身份信息报考，前提是必须经对方同意，且经可能不让其他人知道。”肖建老师压低声音说道，“以防考取有人举报。”
  “我家姊妹三个，我是最小的，没有妹子。”吉巧心灰意冷回答。
  “堂妹也没有吗？”肖建老师提醒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有一个堂妹，叫李吉玲，前年没考上初中就回家了。”吉巧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那就尽快想办法说通互换身份吧，越快越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肖建老师说道，“回去宿舍再好好想想，也别太着急了，就算不能中考，读读‘三加一’班也可以，回去当代课教师说不定也还会有出路。”肖建老师再次安慰道。
  吉巧只觉头重脚轻，神情恍惚，如何进宿舍上床躺下她都不曾记得了。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实在有些早，早得让人一点准备也没有。窗外的那盏路灯在寒夜孤独地呆立着，只有吉巧感知到它与自己相依为伴，就这样三年了，陪伴吉巧度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今夜依然。这一夜，吉巧辗转难眠，几次抬头张望，都觉得路灯正以微弱光亮安慰吉巧受伤的心，可惜它太微弱，反被吉巧的心感染得在风中寒颤。
  吉巧思维空间像是天崩地裂、一片混沌，她心里埋怨父母为什么不让她早点读书，她想起了外出的二姐不知现在过得咋样，想起了自己的不幸遭遇……，直到大半夜过去，吉巧终于理清了头绪，那就是明天一早就出发，回家找吉玲商量，哪怕要一万八千也得商量好用她的身份信息报考，给自己一个中考的机会。如果不行，只有求王东家想办法找他当警察的表哥帮忙，修改年龄了。如果也不行那就只有毕业回学校代课了，兴许还能像赵平老师那样考取民代班，转为正式老师呢。吉巧这样彻底想了一遍，心里坦然了许多，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吉巧艰难地回到了家中，正要去找吉玲，吉玲乐呵呵地来找他玩了，吉巧跟她说换身份的事情，没想到吉玲满口答应了：“对你有用就换吧，反正我叫吉巧还是吉玲也没什么关系。”更想不到的是，父亲一听要换身份，也去和吉玲的父母商量，二叔一家竟也欣然答应了，父亲一高兴，把自家的一头小黄牛送给了二叔家，吉巧心里虽然舍不得，但想想也罢，毕竟人家帮了自己大忙……
  王东满头大汗骑车来吉巧，递给了吉巧一个崭新的户口本，吉巧打开一看，自己的年龄变小了两岁，这好事来的太突然了，让吉巧高兴得紧紧抱着王东不舍放下，幸福的滋味很是浓烈……
  突然又发觉眼前是个考场，每个考生都在静心思考，紧张的做着考卷，吉巧发觉试卷太简单了，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信心满满地第一个交了试卷走出了考场……
  怎么会和李妍老师在一起，旁边还有许多小学生，正围着她们俩叽叽喳喳地叫嚷着，哦，自己已师范毕业当了一民老师，吉巧心里好不惬意，当了领导的王东来说要送吉巧回家去，于是二人走出校门，在学生的挥手示意中，幸福地骑上了自行车，从山间驶去，吉巧紧紧地靠着王东宽厚的肩膀，搂在他的小蛮腰，像一对白鸽飞过了一山又一山……
  叮铃铃……，吉巧睁开眼睛，原来只是一场梦，要是现实该多好呀，吉巧长长叹了口气，连忙起身下床，简单梳理后就走出了校门。她现在无心读书，她得以最快的时间想办法让自己拥有梦寐以求的中考机会，做一个高山的雏鹰，飞出大山，飞到理想的天空。
  ……
  “可是，就是那天，吉巧的命运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学校从此只能梦中相见。”唐大勇望了一眼王东，“王东的命运也随之而改变。”
  在场的五个人不再说话，沉默地看着烧得正旺的火堆，企图从火堆中寻找到平息各自内心悲伤和惆怅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