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生死存亡
作者:
狐狸大老爷 更新:2021-05-18 00:30 字数:6092
被一只大老鼠如此冷嘲热讽,休说吕德虎本就是性烈之人,就算是个软弱的女流之辈,恐怕也会忍不住心生怒火。
激愤之下,吕德虎将刺刀一横,再次想向这毛狗子精冲去,这次他虽没再有半点迟疑,但任凭他如何着急,却惊异的发现,自己的脚步早已无法再挪动半寸。
与此同时,对面那只毛狗子精,则依旧一脸得意,并嘿嘿狞笑,只见它腹中一阵鼓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翻涌一般!
紧接着它将长嘴一张,湿哒哒的舌尖便,便卷了一根金灿灿的蜡烛出来,只不过这蜡烛很显然已经被用了不少,现在只剩下可怜的一小截,看其模样最多再燃个十来分钟,也就彻底偃旗息鼓了。
这毛狗子精眼珠子一转,用双爪将这蜡烛捧在胸前,同时还十分不舍的对其舔了一下道:“宝贝啊宝贝,不是本神不爱惜你,实在是这吕家小子忒可恶了些。
本神可好几十年没这么憋屈过了,必须得拿下他的生魂填肚子,方可出这口恶气!”
对这毛狗子精明目张胆的举动,吕德虎看在眼中,即便是想阻止,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他现在对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不但手脚的存在察觉不到,甚至连眼珠子都无法转动半分。
此时他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那已经浸到灵魂深处的寒意,恍惚间吕德虎的神智都逐渐迷离,昏昏欲睡中,他能感觉到视野,似乎正逐渐的开阔。
这不是吕德虎疯了,而是他发现自己,的的确确就像是身在半空中一般,此时他甚至已经能看到,下面还有一个自己正在和那大耗子对峙,而且自己的视野还在不停拔高,感觉再过不久便要升到云层之上了。
“这是什么,好温暖!”
就在吕德虎快要彻底失去神智之时,突他然感觉在自己腰间,莫名其妙的升腾起一阵暖意。
甚至连带着把身子里的寒意,都渐渐祛除的一干二净,而且就这两股力量交错间,他的视野也瞬间回归了正常。
不过与之相对的,那只大耗子的眼神却变的惊异了,它支支吾吾的指着吕德虎道:“本神居然看走了眼,想不到你还有些来头,居然藏了宝贝!”
“宝贝?”
吕德虎一愣,然后顺势用手摸了摸腰间,那是他放置命卦盘的地方,这铁盘子摸上去虽然依旧冰凉,不过吕德虎却可以确定,刚才那温暖的感觉,一定是它发出来的。
之前自己无法掌控自己身体,肯定是那死耗子拿出蜡烛搞的鬼,要不是带着这块命卦盘,吕德虎估计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了。
想到这儿,吕德虎后脊梁更是一阵发凉,同时一阵怒火嗖嗖的便往脑门子上飚,毕竟自己这条小命差点就没了,换谁谁能不急。
“不过就算是你小子有些许宝贝,但只要不是那金鼓,便奈何不得本神!”
“金鼓?啥金鼓?”吕德虎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大变,同时立马指着那毛狗子精道:“你说的难道是金鼓庙那个金鼓?那你岂不便是那只妖狗?”
“什么妖狗,不过是乡野村夫以讹传讹,当初若不是本神一时大意,怎么会着了那刘三的道!”毛狗子精乍提起这件旧事,眼中的怒气顿时又升腾起几分。
吕德虎住的这儿叫藏龙坎子,往久的时候其实是个小村,不过改革开放后,由于这个村的人数实在太少,便改编成了个队。
而管辖着藏龙坎队的,便是这金鼓庙村了,这金鼓庙村不是胡乱取的名字,实际上还真有这么个庙,吕德虎的学校离这个庙其实还挺近,所以他自然也是去里面逛过的。
这金鼓庙由来已久,就吕德虎所知,至少是在民国之时,它便已经存在了,因为就是在那时候出了件奇事,金鼓庙现在才如此广为人知。
民国成立之初,正是最动荡飘零的时候,各地战火纷扰,四处妖孽皆蠢蠢欲动,打算趁国难当头,自己也捞些好处。
而这金鼓庙原来也不叫金鼓庙,而是一个小小的土地庙,大小仅仅方圆十几寸,刚好能容下一个人在其中烧香祭祀。
而这土地庙附近,便住着一破落户,这人前些年时,在这十里八乡的,倒也算是个人物。
他名字叫王喜,长得是牛高马大,又是个心狠手黑的主,所有打小便有一群人跟着他厮混。
借着这点班底,再加上这些年小打小闹的,也攒下不少钱,王喜瞅准了机会,便掇开了此地唯一一家赌庄。
借着这家赌庄,王喜虽不说是富到流油,但至少也是餐餐吃香喝辣,志得意满下,一时间是风头无两。
不过这人一朝得志,很容易便会得意忘形,更别说王喜本就是个乡野村夫,自然也不会行什么韬光养晦之事。
如此一来,他便恶了此地一家李姓大户,李家可是连出过两个举人的大族,虽然此时家中无人为官,但毕竟底子在这里,平日里也少不了各处花费大力气打点路子,所以这方地界里,可称得上手眼通天!
而这王喜倒好,本来这赌场开的就离李家不过两街之远,但从开业到现在,却从未去拜会过李家一次,这落在旁人眼中,岂不是摆明了你王喜,已经足够嚣张到了连李家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但事实上,倒也的确没有冤枉王喜,刚开始他虽然也想过去拜会李家,不过他是什么身份,考虑到自己很有可能被扫地出门,他便熄了这个想法。
后来这赌场开起来后,他手上有了钱,下面人手更是又聚了不少,每日里高位坐着,还真是渐渐地便没将李家放在眼里了。
甚至好几次还喝醉了酒,夸下海口称,这附近的一亩三分地里,谁也没胆子,敢不给他王喜面子!
这话自然是被李家听在耳中,本来他们虽对王喜这人略有不满,但也没想着真要如何。
不过王喜如此做派,简直就是在啪啪打他们李家的脸了,不过王喜也确实是有几分本事,手底下人马不少,李家一时之间也是无可奈何,但这口气总归是闷在胸里了!
不过这口气没憋多久,另一方袁世凯已经有了大动作,溥仪被强逼退位,满清政府彻底瓦解,一时间举国动荡。
借着这股风波,李家瞅准时机,花大价钱收买了王喜不少手下后,里应外合一举夺了他的赌庄。
不过考虑到现在依旧有县令坐台,虽然官府也是自身难保,但李家也不敢做的太过,索性便打折了王喜的双腿,驱他离了此地。
自此王喜便被打回原形,而且比以前还要惨上百倍,可以说是彻底成了个,跟乞丐没什么两样的破落户!
自己都成了个废人了,浑浑噩噩下王喜也没什么报复的心思了,时间久了似乎就连神智也不清醒了。
好在后来他也算是运气好,无意间撞见了一个久无人居的破屋子,这里其实是原来负责看守土地庙,一老头住的地方。
只不过这老头早已死了多时了,也没人愿意来接他的班,此地自然也就渐渐荒废了!
自此王喜便在这里住了下来,靠着这间破烂屋子,再加上平日里不时还有人去土地庙里烧香,供奉些糖饼米馍之类的,靠着这些王喜倒也不至于被冻死饿死!
时间久了,王喜还不知从什么地方,寻来一只满身黄毛的癞皮狗,一人一狗的虽然也是饥一餐饱一餐,但好歹还能相互做个伴。
附近有小孩见着了,便戏称王喜作王大狗,那只癞皮狗便是王二狗,二者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日日夜夜编成歌谣唱着到处跑,以至于后来这两名字,竟渐渐变的人尽皆知了!
一日里,有几个如同王喜往日一般的泼皮无赖,嬉戏玩闹间不知怎地,便稀里糊涂的走到了土地庙前。
这时候,王喜依旧和往常一般,同王二狗一起蹲在庙门口,等着人来上供之后,自己能捡回去一些吃食填肚子。
这几个泼皮中,也不知道是谁突然良心发现了,许是看着王喜那模样确实可怜的紧,便从人群中丢出了个玉米面馍馍,滴溜溜的便滚到王喜身前。
王喜本就是个半疯之人,见状也不道谢,一把捞起馍馍便想往嘴里塞,谁知这馍馍还没进口,他边上的王二狗就对着他龇牙咧嘴的,低着头恶狠狠的叫了几声。
王喜一听这声,便立马偃旗息鼓起来,身子更是连着哆嗦了几下,十分识趣的便将手中的馍馍,递到了王二狗的脚下。
一直等着王二狗将这馍馍几口咽下后,这才捡着狗嘴中漏出的一些馍馍碎屑,低眉顺眼的一一吃下,那模样看上去,反而像是王喜成了一条狗一般。
乍见着如此稀奇之事,这些泼皮顿时来了兴致,其中有一个便笑道:“我说王大狗啊,莫非这二狗还真是你亲兄弟不成,你们两只狗感情居然这般要好!”
“不对啊张哥儿,我看这狗有些古怪啊,在场的各位谁曾见过哪家的狗儿,居然敢当着主家的面这般放肆,都从人口里夺食了!”又一人奇怪道。
不知是不是听懂这群泼皮说话了,那王二狗又恶狠狠的咧了咧嘴,起身便走离了此地,王喜也立马跟着站起来,杵着一根竹竿,半走半拖的赶了过去。
“这的确事有蹊跷啊,依我看咱们倒不如晚些时候再来此地,再一起去这两狗住的地方看个究竟如何!”那张哥儿兴致最浓,立马提议到,其余众人自然满口称好!
是夜,众泼皮如约而至,待人凑齐后,便都乱哄哄的围到了王喜家附近,这房子虽然看上去破,倒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几个泼皮细细一瞧,虽然屋子里没有烛光,但借着窗户几个破烂的大洞,里面的情形倒也能看个七八分。
此时,那王喜正一脸呆滞的蹲在房中一角,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唯有眼神有些躲闪,似乎隐隐透着丝惊惧之意。
而在他身前不远,那只癞皮狗也同样在屋内,不过与王喜截然相反,这癞皮狗正人立而起,就两只前爪背在身后,一走一晃时,一颗满是凶相的狗头还会左右摇摆一下。
每次路过王喜身边时,这只处处透着邪异的癞皮狗,还会俯下身子伸出舌头,细细舔舐几下王喜的脖子,那眼神里满是贪婪,分明是把王喜当做了自己的砧板鱼肉!
这时众泼皮尽皆吓的不轻,一个个面露惧色,对视下纷纷四散离去,第二天一早,此事在村中便已人尽皆知!
许多人便凑在街头巷尾,对此事众说纷坛,一个个都道这乱世妖孽横出,连自己这犄角旮旯的地方也不安全了。
这时候有老人便言道:“此妖物非是家养的牲畜,应是不知何处流落来的野狗,食了死人肉,得了一丝人气,便知晓三理二意,成了精怪!
而且按那张哥儿所说,这妖物鼻头外翻,满身癞疮,恐怕这死人肉都不止吃过一次了。
之所以有此异状,多半是那妖物刨坟后,用鼻头掀开棺材板,然后又多食腐烂人肉导致的。
本来我也是昔日闯西中时,听闻过有这种妖物,没想到现在就连我们这里也出了,当真是乱世啊!”
“那依连老看来,现在究竟该如何是好,这王大狗招惹来如此妖物,自己死了倒不打紧,关键是谁知道我们这些人,会不会也跟着遭殃啊!”人群中有人喊到。
“那妖物看来已经通人事许久,怕是一般的阴阳先生都拿它没办法,我看这事啊,还是得找衙门才行!”连老皱眉道。
“衙门?衙门现在都自身难保啦,更何况这衙门管的是人事,这妖祸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又有人反驳道。
“诸位有所不知,这衙门本来是拿这些妖孽没法子的,但它有一样物事是最治妖邪,便是那高祖立下的鸣冤鼓。
此物带有帝气,击下敲出的都是公正之音,最能正人心神,倘若妖物听了,第一下腿软,第二下身颤,第三下便直接要了小命了!”连老笑道。
“既如此,那咱们就快去请这鸣冤鼓来如何!”
“诸位稍安,这鸣冤鼓也是老汉早年听来,现在细想之下却是做不得数的,一来此乃朝廷之物,如何能由我们这些乡野之人擅动。
二来我听说若非在衙门敲下此鼓,那耗的则是敲鼓人的精气神,说起来可是折寿的事,如此是你去敲,还是我老汉去敲啊?
依我看,还不如随它去罢,反正这王大狗左右不过一外乡人,若真要动此妖物,等它再生事端也不算迟!”连老一番话说的但是有理有据。
谁人先考虑的不是自己,这一时间,倒也没谁在提议去除妖了。
不过这乱世可不止出妖孽,也一样出英雄,连老话音刚落下不久,这人群中便跳出一人来,他高声喝到:“旁人去不得,那便由我刘三来做如何?”
“是刘捕头!”
“他出来作甚,衙门都快没了,还想作威作福?”
“放你娘的狗臭屁,刘捕头是何等人,你以前不偷鸡摸狗的,刘捕头又怎么会抓你!”
看清来人,人群一下便热闹了!
连老亦是眼睛一亮,他上前两步拱手道:“既如此,那老汉就代大家谢过刘捕头了,此事还端的只能由刘捕头来做了!”
“无妨、无妨,既身为捕头,这事就合该我刘三去做,来几个人,随我去县衙请这鸣冤鼓!”刘三挥手笑道。
这刘三身为捕头,平时做事又十分公允,此地县衙连换了三任县令,捕头却一直是他,可见人心所向。
此刻又为了一方百姓,而出头去请这鸣冤鼓,那可十足的称得上英雄了。
如此多人,干脆就连县令都没有请示,七手八脚的便吆喝着将这几百斤的大鼓给抬走了,然后一路风风火火的便赶到了土地庙。
到地一看,王喜跟那癞皮狗果然同往常一般守在此庙,不过此时骤然间乌央乌央的,这一下便聚拢了好几百人,癞皮狗明显也感到了不对,便立马想抽身而退。
不过此时这土地庙,早已被人群给围的水泄不通,一时之间这癞皮狗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一脸狰狞的往四周狂吠了几声。
顿时一股恶气便从它口中冒了出来,熏得的前面离得近的好几人,一时间是上吐下泻不止!
这癞皮狗也知道凭自己,显然是翻不起什么大浪花起来,而且此地也无路可逃,干脆便闪身退入了逼仄的土地庙中。
有些胆子大的,见状便取了长长的竹竿,将其绑了尖刀探入其中,打算将这妖物给直接戳死。
哪想这竹竿一入其中,便直接被这妖物给撕成了碎片,连刀刃都被它一口吱吱作响的钢牙,给直接崩成了几截,其凶性可见一斑!
刘三见状,知道今天这鸣冤鼓是非敲响不可了,便也不再耽搁,当下就让人抬了大鼓上前摆放端正。
自己则取出两根,早已被盘的油光锃亮的红头大鼓槌,直接高举右臂,梆一声便用力敲下。
“铛!”
这一下可不得了,明明是结实的牛皮鼓,这轰鸣之声却顿如金铁一般,离得近的人乍闻之下,只觉得浑身气血陡然翻涌,胸腔之类更是咚咚直响,整个人精神顿时振奋万分!
而庙中那只狗妖,此刻也是四爪皆软,跌跌撞撞的便从土地庙中走了出来,唯独一双狗眼还是十分凶恶,直勾勾的盯着刘三这里,似乎想将他和这鸣冤鼓都给生生撕碎一般!
“好个孽畜!再绕你两下,某家这便送你归天!”刘三气势不弱半分,将两条长臂抡的便如同那蒲扇一般,对着大鼓一连便是敲了两下。
这两鼓槌落下,刘三立马就是一口老血喷出,整个人顿时便萎靡下来,若不是旁人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怕是早就瘫倒在地了!
反观那妖孽,此刻早已软绵绵的整个趴在地上,眼耳鼻窍尽皆冒血,显然是已经没气了。
而一旁的王喜此时反倒渐渐没了往日浑浑噩噩的模样,如同精气神一瞬间都回来了一般,只是看向那死狗的眼神,依旧还带着一丝惧意。
这下妖孽一除,便算是大快人心了,有人提议将这狗尸烧掉一了百了,或者是沉入河中喂鱼,更有甚者,居然想带回家中一尝滋味,说是这老狗既然成精了,说不得是大补之物!
可这些都被连老通通劝下,他言称此妖狗之尸,早已沾满腐气,别说是吃入腹中,怕是常人沾染上半点,都会长脓生疮,乃是一等一的毒物。
若是用火烧去,也极有可能会生出瘴气,闻者顷刻间失去神智,若沉入河中,则水源尽污,不说鱼虾之类死伤无数,万一下游有人畜误饮,岂不是白白害人性命!
但若置于此地不管,时间长了,恐又生瘟疫,到时候死的人恐怕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该如何处置!”有人头疼,没想到这狗妖死都死了,还如此麻烦。
“我看不如便将就下这土地庙,用泥把这妖狗尸体给封瓷实了,再把它藏于鼓中,放在庙里日日看守,也能防止这妖狗鬼魂作怪!”人群中有见多识广的高声道。
“如此甚好!”连老喜下,又一抹胡子道:“至于这守庙的任务嘛,那便交予这王大狗罢,权当是让他赎罪,各家日里有些多的吃食,便也给他些让他渡口!”
自此,这鸣冤鼓便在这土地庙中安了家,又因这方大鼓年头不少,面上锃光油亮,黄灿灿的几乎能鉴人了,于是后来这庙就被称为金鼓庙了!
而那刘三也在一年后病死,当地人的便为他塑像,一起放入了这金鼓庙中,算是纪念他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