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地想要拉住段乐毅，可是她的力气一下子变得很大，很轻松地挣脱了我的手。杜允笙还在那里笑，小段师傅见了，一上去就给了杜允笙一拳，杜允笙没防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干什么呢！专冲我的伤口出手啊！”杜允笙一边说着，一边打了回去。
  “我打你欺负我妹妹！”小段师傅抬起拳头想再次打杜允笙。可是这一次杜允笙防着了，小段师傅一出手，杜允笙就接了下来，还把小段师傅摔倒了。
  “你这点功夫还欠练！”杜允笙用一种不轻不重的语气说到。
  “你——！”小段师傅努力地站了起来想还击。
  “你还是省点儿力气去追你妹妹吧。”杜允笙一把拦住了小段师傅，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说，“还从来没有人敢给我脸色看！真是没劲！走了！”说着，杜允笙放开了小段师傅，一个人扬长而去。
  小段师傅还想追上去，却被林启明拦住了，林启明说：“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得理也不肯饶人。”
  “你们中国人真是有意思，总喜欢自己人跟自己人吵架。”小坂英夫在这个时候不适时地说出了这句话。
  不管我们心里怀着怎样的情绪，我，林启明，小段师傅，我们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不用你在这里说风凉话。”小坂英夫见我们这样，立马冷笑了一声。
  “加百利先生。”林启明抱歉地对加百利说，“真是不好意思。看来我们不得不不欢而散了。”
  加百利摇摇头微笑着说：“没关系的，安慰一下杜先生和段小姐。”
  我们向加百利告别后，决定回老板娘家，没想到在会事所门口看见段乐毅蹲在墙边哭啊哭。我看了一眼小段师傅和林启明，感觉到了我身上的任务之重，于是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了段乐毅身边，一把把她拉起，说：“走。我们回家再哭。”
  段乐毅一边站起来，一边对我说：“不要和他们一起坐车回家。”
  小段师傅和林启明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我说：“看什么看，没听明白那，还不快去找辆车来！”我对他们两个使眼色，他们立马心领神会地走开。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他们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辆车，让我和段乐毅坐了进去。
  “师傅，去旧帘子胡同。到地儿了具体的你再问你后面那个没哭的姑娘。”这是汽车开走前小段师傅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等我和段乐毅到老板娘家的时候，进门桌子上往日应该摆着的饭菜都已经撤走了，只有灯还亮着，应该是为我们这几个晚归的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留的吧。
  我扶着段乐毅到了她的房间里，我还没有开口问，她却先说：“我的名字叫段乐毅，音乐的乐！战国时期有个军事家叫乐毅。我爸给我取这个名字是有寓意的。”
  我觉得很委屈，大声地说：“这些你跟我说什么！你不是应该跟杜允笙说嘛！”
  “你怎么也这么不会说话！”段乐毅突然爆发。
  “凶什么凶，这关我什么事！”我大声地喊。
  “你不会安慰我一下吗！”段乐毅越发上了脾气。
  “我……”我被段乐毅的样子吓住了，“……对不起啊……小毅……我失控了……我不应该只顾及自己的情绪的……对不起啊对不起……你别这么伤心好不好……”事实证明我真的很不会安慰人，因为我说的话越多，段乐毅哭得越厉害。我只好闭嘴不说。
  等段乐毅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后，我学聪明了一点，先说段乐毅可能爱听的话：“那杜允笙真不是个东西。只知道开玩笑自己开心，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我唾弃他，看不上他！他活该倒八辈子血霉，他……”
  段乐毅一把推开了我，说：“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呢！住嘴！”
  我看了一眼段乐毅撇了撇嘴，说：“你看你这么维护他，肯定是因为打心眼儿里喜欢他。既然你喜欢他，就应该为他这个人很好接近而感到高兴。虽然他喜欢开人玩笑，但这说明他和什么人都聊得来，心中没有分界线啊。”
  段乐毅双手抱膝，不甘心地说：“我宁愿他是一座千年大冰山。”
  “为什么？”我感到疑惑，又感到好奇，“冰山不化。如果杜允笙成了冰山的话——当然，杜允笙那样的人不可能成为冰山——但是，假定又假定，老天如果开眼，让杜允笙变成冰山，那么，杜允笙就会成天冷着一张脸，你说十句他才会回一句，这样的人，很难接触的。如果林启明是这样的人的话……”我坚定地说，“我就不会那么喜欢他了。”
  “但是……”段乐毅异常平静地说，“我喜欢他，又不是喜欢他爱说话。我就是对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的样子一见钟情啊。若……若他真是冰山，也许他不太爱跟我说话，可是，我可以爱跟他讲话，我相信他的心是肉长的，会被我打动的。可是……”段乐毅又低下了头，说，“他总是开一些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的玩笑的样子，才让我觉得很难和他相处……我感觉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听她这样一分析，我竟然还觉得有些对：杜允笙确实是这样的一个人，开的玩笑都很气人——但是我并不认为杜允笙叫我扫把星是在开我的玩笑。我看他叫我扫把星时的神情，简直是恨不得把我的名字就改成扫把星。这样一想……好像林启明更好搞定一些……比起杜允笙来……毕竟我和林启明是有十一年的交情的，肯定又不一样……
  我看到段乐毅这个样子，又想起自己，不免很无耻地庆幸了起来：幸亏我喜欢的一直都是林启明，真好。
  我本来想笑，但是我看见泪人儿似的段乐毅，便凭着最后的耐力，忍住了笑意，还要做出一个难过的样子，格外温柔地对段乐毅说：“没事没事。虽然现实生活中你找不到冰山杜允笙，可是，说不定哪天你就俘获了不可一世的杜少爷？人活着，还是要心存希望的。”
  安慰好了段乐毅后，我昏昏沉沉地回自己的房间，路过林启明的房间的时候，我看见他的房间的灯还开着，我突然想起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可是我正打算敲门，里面的灯就已经关上了。我收回了手，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说：“林启明还被蒙在鼓里，可是我早就什么也知道了。杜允笙分明就是那个杜长官。我说杜允笙唱戏的样子我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我在老板娘的饭店里看到的那个人……怪不得小段师傅可以在街上遇到段乐毅，原来小段师傅根本就没有上台，上台的是那个杜允笙……可是，小段师傅为什么会……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