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允笙看了看林启明，又看了看我的表情，再看了看同样不明所以的刚赶来的段乐毅，突然笑出了声，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我这打不是白挨了吗？”
  “什么叫白挨了打？”我麻木地问。
  在场所有人中就杜允笙一个人笑得最欢，他指着段乐毅说：“你……你们问她……问她昨天今天都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段乐毅突然被提起，感到有些意外。
  “你干了什么？”我在一旁好奇地问。
  “我……我昨天和启明哥一起给难民发食物。”段乐毅说。
  “我们昨天是在城北永宁河发的食物，又在这边发了食物。本来打算在这边发食物，但是正进行得火热，发现食物没有了，我们因此作罢，打算今天等有新的食物到了再发。”
  段乐毅点了点头，又说：“所以今天我就跟心儿一起到这边来发食物了。”
  杜允笙笑着说：“但是今天的这些人之中，只有你知道桥那头的人已经得到过食物，我们这些不知道的就按着顺序从桥那头开始发食物，结果，桥这头的人误会了。”
  杜允笙笑得根本停不下来，但是他还是在说话：“所以我说我白挨打了。林启明啊林启明，我跟你有交情。如果是个我不认识的人，我现在就要他生不如死，可是林启明，我怎么会对你下手！”
  “那是我把事情搞复杂了。”段乐毅在一旁小声地说。
  林启明笑着拍了拍杜允笙的肩膀，说：“真不知道，如果我不认识你，你会让我怎么生不如死？哎，这些洋人……”
  那些洋人早就站在了一旁，加百利听见林启明谈到他们，便忍着痛走到林启明面前，说：“先生，泥豪。沃是和福星小姐一起的。”
  “这伤得还真不轻。”林启明看了看加百利，又对我说，“亏他叫你福星，我看你改名叫霉星算了。”
  我苦笑了一下，走过去扶加百利。林启明见了，说：“洋人先生，你去我们那里吧，我哪里有药。”
  “沃门的住所那里夜油药。”加百利回答说。
  林启明想了想，说：“好吧，西洋药见效是要快一些。”林启明又转头对那个特别凶恶的人说，“小虎，我们有多少人受伤？也一起去擦点药。”
  小虎得意地说：“队……”林启明听了，眼神立马变了，小虎一见，立马改口，说，“……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们一个人都没受伤。刚才来了个小日本儿，带着枪带着人，打死了三个难民，最后还是被我气走了。”
  林启明轻笑了一声，说：“你这张嘴……”接着，林启明又说，“这样，你们都没事儿，我就放心了。再帮个忙，把这些洋人先生……还有杜少爷……把他们送去上药……洋人先生，您的住处……”
  “会事所。”段乐毅在一旁干脆利落地回答，然后迅速低下了头。
  林启明盯着段乐毅看了一会儿，说：“好。我们把他们送去会事所。”
  我们把段乐毅车上的东西拿了下来，分给了那些难民。然后又让洋人们坐在车后，我们骑着车把他们送回会事所。我本来是要骑空车回去，但是段乐毅不想骑车，于是就坐在了我的车后。
  段乐毅说：“我以为你们发的东西和启明哥发的东西是一样的。原来你们是两批人。”
  我一边骑车，一边说：“原来，你以为我和林启明是一伙的？”
  “对啊，我还说呢，为什么今天早上我跟你说什么你都回答不上来。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装成这样的。可是，你为什么都不问我？”
  “问你什么？”
  “当然是问我为什么帮你发东西啊。”
  “我以为你跟杜允笙讲了的。”想到杜允笙，我就想到我昨天晚上的推论，“我又不太想跟杜允笙说话……”
  “为什么？允笙哥很好啊。”
  “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我还是跟他保持距离比较安全。”
  “弄清楚什么啊。”
  “你就别问这个了。”
  “你看启明哥，好厉害啊。”段乐毅忽然盯着林启明这样说。
  听到她这样说，我心中一股无名火：“你这样跟我说话会让我觉得我是在跟一个傻子说话。林启明不就是骑个车吗，哪里就厉害了？难道我骑的就不是车，不厉害了？你分明就是没话找话！”
  “你跟我发什么火？启明哥不是被我撞到了，他……”
  “他腿上有伤诶，你怎么可以撞到他？”我再一次打断了段乐毅的话。
  “我就是说嘛。我骑车去钩子桥的路上撞到了启明哥，而且撞的还是启明哥受伤了的腿，但是启明哥现在骑骑车来还那么有劲儿，所以我才说他厉害！”
  “你怎么不早说！”我听了，一下子就停下了车，走到林启明面前说，“让我来骑这个车吧……”我看了他身后坐着的那几位强壮的洋人，坚定地说，“你去让小毅骑车搭你，我来骑这个。”
  “你确定？”林启明不相信地看着我。
  “别废话了，你不是执行力挺强的一个人吗？怎么现在婆婆妈妈的。”林启明一下车，我立马跨上了车，吃力地向前骑着。
  “福星。你还好吗？”林启明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转过头，看见段乐毅依旧坐在车上，骑车的人是林启明。我大喊：“林启明，我不是让你搭她骑吗？”
  “我腿痛得不严重，小毅很轻，我就跟骑着个空车一样。”
  “你——！”我突然就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转过头，继续卖力地骑着车。我的车前进得很慢，奇怪的是，林启明的车始终在我的车的后面，倒好像跟着我一样。我硬是硬着头皮把车骑到了会事所门口。
  “出了一身大汗，好舒服。”我一边下车，一边说——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我感觉没人在听，因为我看见段乐毅和林启明一起扶着加百利走进了屋子。
  “来啊，帮我擦药。”杜允笙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看着杜允笙的笑脸，心想：笑笑笑，整天就知道笑。
  “擦什么擦，你那么厉害，不会照着镜子自己擦吗？”我没好气地说。
  “你怎么了？生气了？生什么气？你在这样子，福星就要变成扫把星了。”杜允笙跟在我身后喋喋不休地说话。
  我注意到给加百利擦药的林启明和段乐毅不时地抬头像我看，我想了想，对杜允笙说：“你坐下，我给你擦药。”
  我走到加百利他们面前，问：“加百利，你这儿还有药吗？治脸上的伤不留疤的那种。”
  加百利从身边的箱子里面摸出了一支药膏递给我，说：“泥把哲个拿去用吧。”
  “谢谢啊。”我笑着接过药膏，向杜允笙那边走去，看也不看林启明一眼。
  “心儿。”段乐毅叫住了我。
  我转过了头，不可避免地遇上了林启明地目光。
  “干什么啊？”我没好气地问。
  段乐毅递给了我一小支药膏，说：“你把这个拿去用。效果很好的。”
  我不情愿地接了过来，走到杜允笙面前，蔫儿蔫儿地说：“把脸伸过来，我给你上药。”
  “你现在的样子，真的越来越像扫把星了。你能不能振作一点，对得起你这个名字？你又没挨打，干嘛做出一副这个表情？”杜允笙笑着对我说，“以后，你别叫福星了，叫扫把星吧。扫把星？”
  我瞟了杜允笙一眼，说：“托您的鸿福，我倒霉透了。我看，你才是扫把星，你们全家都是扫把星！”
  “你倒霉关我什么事？再说，你今天哪里倒霉了？倒霉的明明就是我……”
  “别说了！”我无情地打断了杜允笙的话，说，“反正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就怪你！”
  “各位，沃的同事门好像伤得有些严重，沃还是把他门送到医院去吧。”加百利的声音响起。
  “可以，要不然我们都到医院去看看？”林启明提议到。
  “我不用，就是脸上伤多了点。再说扫把星给我擦了药的。”杜允笙拒绝道。
  “沃想沃还行。哲个药治伤效果很豪。但是沃的同事们骨头受了伤，一定得去医院。”加百利说着扶起了他的一个同事。
  “加百利先生，不然我们把您的同事送去医院吧，您也受了伤，还是歇一歇吧。”段乐毅提议道。
  加百利动了动自己的伤腿——那个地方是被抓伤了的，他说：“那麻烦泥了。”
  “那好，我跟你们一起去。”林启明站起来说。
  段乐毅连忙说：“启明哥，你还是坐下来好好休息。你的腿……我去送吧。”
  “让扫把星跟你一起去啊。”杜允笙在一旁不痛不痒地说。
  “你……”我怒目圆睁。
  “反正你给我擦药擦好了啊，闲着也是闲着。”杜允笙理直气壮地说，“再说了，人家外国友人热心地帮助中国人，你送人家去医院怎么不行？”
  “我去。”我带着微笑回答，“谁说我不去了。”
  等我和段乐毅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这个时候，好像车很少。”段乐毅说。
  “我看得出来。”我说。
  “那怎么办……我们要走到会事所吗？”段乐毅问。
  “那么远……况且我又不太认识路。”我说，忽然眼前一亮，“你看，那里有一辆车过来了。我们去打个招呼说搭一下车吧。”
  说着，那车就停在了我的面前，从车里探出来了小坂英夫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