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战临近(1)
作者:
秋砆 更新:2021-05-17 22:59 字数:3426
叶尔康走在黄河边的滩涂上,脚步沉重。他望着奔流的河水和湛蓝的天空,不由想起古路坝那连绵起伏的山峦,在小路上他和乔菽萍曾经走过。他也想起原野上广袤无边的戈壁、草原,多少个宁静的黄昏,乔菽萍的身影时常会出现在眼前闪烁,到了夜晚她也会走进他的梦里。万千飘忽的思绪里,那空旷无边的草原,洁白可爱的羊群,还有寂寞的牧羊女。耳旁还有那充满了柔肠寸断,欲罢不能的牧歌。这时他才深深的感到,任何一种的语言与文字,在此时都表现得那么苍白无力,心中说不出的痛在久久的萦绕,总也挥之不去。
他本以为她过得很滋润,打内心为她祝福。可现如今得知乔菽萍是这个样子,叶尔康对自己不可原谅。仰望天空,期望能寻求到答案,然那天幕上分明写着一个大大的“恕”字,看来罪孽不轻,连老天爷都不饶恕了。行啊,没什么,他甘愿得到惩罚,无论从肉体到灵魂,怎么折磨都无关紧要,只要她能过得安宁、幸福就好。
其实他的这种心态纯属自欺欺人,即使把他沉入地狱,也丝毫改变不了乔菽萍已经造就的命运。常常他把自己灌得大醉,昏昏沉沉中短暂有了解脱。在他看来,生活没有了滋味,生命没有了感觉,一切看空,一切看破,整个人从此变得沉默,过多地坐在那里发呆,目光空洞。
更因为没有经费,许多工作无法开展,特别是一些地质填图不那么完整,需要实地再去踏勘,补充资料。可钱呢?当初离开河都回归家乡,就是因为严重的经费短缺,人员流失,他不得已黯然离去。本以为这一年多情况会好起来,谁知反而更糟,地调所依旧死气沉沉,空落落的院子长满了荒草,除了看护大院的瘸腿老汉,似乎连空气都死亡了。苦闷、无奈、无助,严酷的现实窘境毫无意义地一天天啃噬着挂在墙上的日历,时光在这朦胧与恍惚中痛心地流逝,生命也在孤清与落寞中不停地消磨。他感到压抑,这座城市令他窒息,他想逃离,可哪里会有会有一抹芳草地,哪里能聆听到早已远去的牧歌?
他变得麻木、呆直、茫然,不知所措。感觉整个人就只剩下一个还能生存下去的空壳,连思想和灵魂也一并消遁了。他仰望悬挂在天上的太阳,本以为在好天气的映衬下,阴郁幽暗的心情会变得灿烂。但没有,他反而变得反应迟钝,行动疲软,一切都懒得去看,去听,去想。
面对他的颓废,连瘸腿老汉也心痛,规劝他,回去吧,回去守护妻儿,总比呆在这儿耗死的强。
固然家乡有父母、妻子、女儿,有青山绿水,在温柔之乡他不用为吃喝发愁,可那样就能心安理得了吗?来到河都已经有好些天了,他连走访朋友的心情都没有了。如果去拜见袁征老先生,除了哀叹时局混账透顶,又能怎样?还有柳先生,很有可能会帮他筹措经费,可他怎好意思再接纳?
罢了,还是回去吧,这看来是唯一的出路。
他准备去见见路明远,这些年了,该好好叙叙旧了,不知他从秦城回来了没有。
可是到了贸易公司,他不但没见到路明远,反而被守在那里的便衣把他给逮到了警察局。他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就被关了起来。面对铁窗,他已经预感到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江薇出了事,那么化名路明远的老刘呢?在古路坝时他就知道老刘和“红色”有关,为此老刘不惜放弃学业,投奔了他心中的革命事业。可数天前江薇却告知老刘是做生意的,这怎么可能。像他那样追求理想与进步的人怎么轻易能丢掉自己的抱负,在纷乱的时局下心安理得地追逐铜臭?
现如今在警察局他什么都清楚了,那些人在审问中要他说出路明远和江薇的下落,他哪里晓得。从这一讯息他恍然大悟:路明远和江薇就是共产党人,以开贸易公司掩护身份。从而他也得出一个结论:他们逃脱了。起先他还担心他们的安全,现在得知这些人要找路明远夫妇的行踪,他倒彻底放心了。再说了,他和路明远夫妇不过就是昔日的同学,他能知道什么。
倒是有件事让叶尔康起了疑问,在审讯他的时候,突然警察问起他刚到河都的事,有人说他看见了袭击裘宅的人,要他说出那人的长相。叶尔康如实相告,那人蒙着面,我哪里会看得清,何况那人向我开了枪,虽说没打中,但慌乱下我脑子早就一片空白。就此事警察倒没过多纠缠,主要还是让他交代与路明远和江薇的关系,以及和他们在一起都干了些啥。他倒是简要陈述了在古路坝的情况,说大家都是学生,并没有什么激进的举动,后来大家就各奔东西了。但他隐瞒了路明远的真实姓名。其实到了这会,路明远身份已经暴露,即使警局知道了他的真名实姓也没了多少意义。
过后叶尔康就裘宅被袭之事,又仔细把那天晚上的经历想了想,自己不自觉充当了目击者没错,可当时身边只有那个王先生,此事自己没给任何人提起过,警察怎么会知道这些?
有了疑惑的同时,他无意中听到两个看守的警察在议论,一个说,“那个姓王的就会耍嘴皮子,该抓的人一个也没抓到,反倒把一个不相干的人给弄了进来。”另一个说,“看这人是个读书人,听说是找矿的,他怎么能和共产党有牵连呢?”“是啊,听说这人很有能耐,靠肉眼就知道哪里有矿,真是了不起。”
叶尔康恍然明白了,他们所说的“那个姓王的”莫非就是带他去见江薇的“王先生”不成?难道是他出卖了路明远和江薇夫妇不成?
稀里糊涂被捕,警察局的人明知道他和共产党无瓜葛,但并没有打算立即放他出去。倒是柳老板托人给他送来了一些吃的,并口头带话说,先委屈几天,他正在想办法营救。
叶尔康意外被关押,乔菽萍很快就知道了,有人秘密向她送了一封信,说叶尔康之所以不被无罪释放,主要是她丈夫从中作梗,“莫须有”地要给叶尔康定罪。
乔菽萍被震惊了!
她原以为叶尔康跟随薛晔先生去了北平,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这多年来叶尔康居然就在河都。可他为什么从来不在自己眼前露个面呢?难道他真的把那段情彻底放下了?即使情意不在了,朋友也不做了?
还是救人要紧,一切等他出来了再说,哪怕当面质问。
但乔菽萍得感激钱敏君,是他在关键时刻救了路明远和江薇。得知王清林被捕招供,钱敏君给乔菽萍赶忙打了个电话,“赶快告诉你那个姓江的女同学,王清林出卖了她!”
乔菽萍被吓了一跳,当下拨通了贸易公司的电话。那边接电话的是路明远,乔菽萍在紧张地通报消息时,声音都发颤了。幸好有电话,不然即使乔菽萍坐人力车赶去,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就在路明远夫妇和其他人撤离没几分钟,大批军警将贸易公司包围。
可现如今钱敏君因吃醋非要和叶尔康过不去,乔菽萍觉得有必要和他好好谈一谈了。她回想了一下,钱敏君之所以知晓她和叶尔康的过去,一定是他偷看了自己的日记本,不然他怎么可能得知城固的旧事。
“告诉我,为什么要给他治罪?”刚一回到家,乔菽萍不等钱敏君换完衣服,直截了当问道。
“怎么个意思?‘他’是谁?”钱敏君试图还想装糊涂。
乔菽萍用温和的眼神看着他说:“敏君,我真的和他多少年都没有任何联系,倒是你让我知道他原来就在河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
钱敏君见瞒不住了,但仍然还要装下去:“菽萍,你让我搞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
乔菽萍帮他把脱下的衣服挂在架子上,转过身望着他说:“敏君,我说的是叶尔康。他是我在城固读书时的同学,也曾是我的恋人。可我们当年早就断了,这是真的。多少年我们都没有任何联系了,这也是真的。”
到了这份上,钱敏君不可能承认他知道乔菽萍和叶尔康的关系,否则就等于承认偷看日记的事了,他自己找了个台阶说:“哦,你是说叶尔康呀,我还不知你和他谈过恋爱。倒是我舅父让我找警局的人打探消息,我才知道了他。”
“怎么,柳老板认识叶尔康?”这让乔菽萍颇感意外。
“他们岂止认识。当年舅父还资助过他经费,好像是要到哪儿找矿。我倒是托人打听了,说他和共产党有牵连,就是江薇和她的先生,我才知道你们几个都是同学。”
乔菽萍坐在钱敏君身边,轻轻挽住他的臂弯央求道:“敏君,你救了江薇我替他们感激你,这次你就再帮帮忙,放了叶尔康吧。我对天发誓,我真的和他就是同学关系,自离开城固后,我们没有任何联系。”
“好吧,既然是你同学,那我就出面问一问。”钱敏君反手抱住她的肩膀说:“不过我得说你几句,你和共产党走得如此近,幸亏有我罩着,不然你怕是像那个叫叶尔康的人一样,早就被警局抓进去了。”
其实钱敏君已经答应舅父不治叶尔康的罪了,不然仅凭乔菽萍求情,他还得好好掂量掂量。
乔菽萍把手放在他胸前抚摸:“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
可就是她的这一举动让钱敏君颇为不舒服,她为了救曾经的恋人,如此对自己亲呢,更加印证了她从来就没忘记过他。但舅父给他下了命令,无论想什么办法都要把叶先生救出来。再加上还有省参议会的袁征先生也出面了,他想为难叶尔康都不行了。
“好吧,我尽力而为。”
多日后,在袁征先生的担保下,叶尔康被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