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廷尉！”姚贾弯腰躬身九十度，足见他对李斯威势的惊惧忌惮之深。
  “上卿……大人，之前……拜托……的事……”
  “放心，你怎么说也是因弹劾本官而入狱。呵，现在看来，本官只不过成为了被有心人利用的棋子。”姚贾目光深沉的盯着牢房外李斯远去的背影。“罢，说说吧，你那小女儿在哪里，本官派人去接她过来。”
  “在……咸阳……城外，往西行……十七……里路，那有……一家，来福……客栈。她被某……暂时……拜托……掌柜的……照看一……段时间。所以你……拿着……这块……某贴身……携带……的玉佩，就可以……将她……带过来。”姚贾接过他从内衫掏出的一块玉佩。
  看了看，玉质谈不上温润细腻，似木非金，似金非石。就像是一块圆形的青铜。也没有特别多繁复花纹的雕饰，只有一个古朴篆字，已经很模糊了，但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法”字。
  “好，来人呐。”姚贾招来一个信得过的狱卒，“你，去……找到那个女孩之后，将这个玉佩交给她。告诉她，她父亲有杀身之祸，赶快来见最后一面。”
  “换套常服，小心点。记住，千万不要被廷尉的探子看到。”
  “是，大人！”
  ……
  “很疑惑吗？”姚贾转头碰上他的眼神。
  “不奇怪，任谁这么……被不清不楚……的摆了……一道，都会试图……找回……一点颜面。上卿大人……想必也……十分乐意……给李斯……添些堵吧。”他的手轻轻的扣着案桌，显得轻松了一些。
  “然，却不尽然。”姚贾目光灼热的盯着他。“听你们刚才对话所说，你手上似乎有着神物。啊，放心。本官不是觊觎，先不说本官拿到手了会不会用，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本官却是比谁都清楚。”“本官只想知道，你说你能看到廷尉的身后事，究竟是真是假？”
  “这……”他四下看看，显是担心隔墙有耳。
  “所有人，都出去。离开这间牢房十步远，用心防守，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姚贾深吸一口气，直接斥退了看守牢房的三名狱卒。
  “现在可以讲了？”
  “上卿大人，某与你说的话，绝不可落入三者之耳。韩某今日乃是必死无疑之身，哪管身后之事。可是大人你可能就难保安生了！”他用手指蘸上桌案陶壶中的茶水，在桌面上快速的书写着。
  “请。”姚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李斯的结局却是我说的那般。他会帮助秦王政统一六国，届时，他就是位极人臣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刚写完，姚贾只震骇的看着他。
  “别惊讶，六王毕，四海一。秦王政奋世代先祖之余烈，履至尊之位乃是大势所趋。”
  “可……”
  “然，某却依旧有看不透的地方。本来能很清晰一切，都会按照既定的默认轨迹一直没有差错的走下去。可是上次我见到了一个少年人，某改变了看法。他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于冥冥中影响这种命运的轨迹，就连那看不到摸不着的气运在他身上也能很直观的感受到。”
  “你说的有些深奥了，不过本官大略还是听懂了些。对了，你说的这个少年人……是谁？”
  “秦王政嫡次子，长公子扶苏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
  “嘶……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初次见到秦王政的时候某观其面相，他是必然活不过天命之年。可是自从某见到二公子，再次观瞻秦王的面相之后。结果让某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怎么？”
  “秦王的周身黑雾和紫金皇气相互纠缠，平分秋色不相上下。也就是说秦王的命格已经发生了改变。至于是登峰造极还是万劫不复，全看最后是代表着灾厄的黑雾占据上风，还是代表祥瑞的紫金皇气更胜一筹了。”
  “而这一切，绝对和二公子脱不了干系。”
  牢房内沉寂良久，姚贾在消化他讲的东西，他自己挖掘思考，看是不是有漏掉什么重要的信息。
  “姚上卿，敢不敢赌一把！”
  “怎么堵？”姚贾几乎下意识回答。
  “就赌这二公子是祸国殃民的下凡妖星，还是日后的一代明君雄主！”他目光灼热的看着姚贾，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的意思是，要辅佐他……”姚贾轻拈着颔下精美修整过的胡须。
  “是的！”
  “你知不知道，谋划这种事，一旦走漏消息，所有人都会坠入万丈的无尽深渊。”
  “呵……姚公难道不知古往今来，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过人的胆魄总是必须具有的品质。且不见田齐是如何稳步坐大，公然起义造反，最终鸠占鹊巢取代了姜齐。何故？”
  “无非树立威信，受黔首拥戴尔。”
  “不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姚公知道这其中的暗藏的凶险，但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致。莫大的灾祸伴随的也有你从不曾想过的巨大利益。福祸相依，事若真有所成，位列三公，与李斯分庭抗礼指日可待，姚公……你真的不动心吗？”
  “呵，真是说动我了，不过某也曾做过游说四国的说客。这点诱惑似乎还不足以令我趟这摊浑水罢？”
  “某那小女会成为姚公的臂膀助力，她与二公子年纪相仿。只要姚公设法将她秘密送到二公子处，你自会被二公子当做心腹。”
  “某能信你吗？”
  “姚公……我会让那孩子认你作亚父。这样，够诚意吗？”
  “……”姚贾听到这里，沉吟了很久。
  直到监牢的门被打开，一个柔弱的娇小身影踉跄着走了进来。
  “父亲！”
  稚嫩的小脸已经妩媚初显，日后估计又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红颜。
  “父亲没事，霏儿。”父女二人隔着木栅栏，他将手放在小女孩的头上，轻抚安慰。
  “霏儿，这是为父的挚友——姚贾，位列上卿。以后就是你的亚父了。来，见过你的亚父。”
  “韩霏见过亚父大人！”小女孩毫不犹豫的双膝跪下，扣头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