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沉思了一下，关于八癞子的事，他也听舒雅和吴花香说过。
  半晌，李贵才说，按理你的部下进出那是你的事，我不应该过多干涉。不过你既然问到了我，那我们就一起分析一下。
  八癞子本身是个烂人，懒人，也就乡下常说的二流子。不开除他，可能会祸患厂里。但是你开除了他，他还有老母亲要养。
  他这个人再浑，听说还是个孝子。开除了他，就等于断人钱财，断人钱财就等于杀人父母。于孝道不合，有违天理。
  我的意见呢，你管着牛栏山，由牛栏山管着他就行了，他不听，牛栏山会去找他阿婆。
  至于他去举报的事，取决于他的良心，我们办厂是长期的，要光明正大，我们不能被人捏着把柄行事，要有则改之无则嘉勉。
  我说的就是这些了，管理之道，最后取决于你。
  肖凡龙还没开口，冯士祥就关了电视说，贵子说得对。对那种人你不宜走得近，也不宜走得远。如果你能去看看他妈妈。
  他就会感激你，以后厂里有什么事他都会向你秘密报告。你管着那么大一个厂，小人也要用，不然你就蒙在鼓里了。
  李贵和肖凡龙都看向了冯士祥，还真是，姜还是老的辣。
  冯士祥说，你们不用这样看着我，在哪里都少不了那种人。没有那种人才是可怕的。
  以前做工程谁掺的砂浆不好，日工谁偷懒，谁和稀泥，我全知道。就是有这种人，天天私下里向我汇报。
  我知道了，没严重危害的事情，不说。因为清水池塘不养鱼，但奖金和赚钱的机会就少给他了。
  有严重的质量隐患的事情，就装着是自己查出来的。及时制止。可以及时止损。
  哎呀，妈呀。李贵问冯士祥，说，那人这么多年都说我什么没有？
  冯士祥说，怎么没有，一天到晚就和三顺想着偷懒，只有二蛋不操蛋，干得活拿得出手。
  不过，你那时还小，骨架子没长好，也没怪你。我怕别人学你，带坏人，才尽量的把你带在身边的。等你长到二十出头了，干活也就象点样了。
  李贵脑子有点乱，除了感动还是感动，今天要不是扯到这里，打死他也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跟着冯士祥，并不是自己有多优秀，而是因为自己力气小，偷懒。
  冯士祥是怜惜自己，才让自己得以渡过成长期。要是那时冯士祥让自己也承担同样重的体力活，说不定就长不到现在这么体面，可能身体也长残了，长弱小了。
  可人家工钱还是按大人的算，隔三岔五还带回家来吃顿大肉。冯玉玲那时要知道真相，还真不能怪她看不起自己。小贵子就一混吃混喝的。
  肖凡龙笑道，我知道了。我按爸和哥说的做。我就是没你们心眼多。
  冯士祥笑骂道，你这是夸你哥呢，还是骂你哥。
  肖凡龙嘿嘿，说，我哪敢啊。小时候是我欺负他，现在都是他欺负我。
  冯士祥说，有这样一个哥欺负你，你就知足吧。
  这时，院子外又有喇叭响了。一会儿，肖凡虎和孙怡佳走了进来。
  肖凡虎笑道，亲家公好，是我嫂子打电话叫我们过来吃饭的。
  冯士祥慈爱地说，你们快坐。凡龙快倒茶。
  孙怡佳笑着说，她们俩窝在房间里，我进去了哈。
  肖凡虎坐下后对李贵说，贵子哥，你老也不去家里，我妈都说，也不知道你在忙个啥。是不是大鱼大肉吃多了，不喜欢吃她做的米粉肉了。
  李贵说，是哥做得不好，明天中午就上你家吃中饭。你现在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肖凡虎说，刚好今年三月有特招，孙怡佳一天到晚逼着我看书，还要检查作业，我都快让她逼疯了。
  瞧你们个个都是总经理啥的，都牛鼻哄哄的。我却要去拿死工资，当大头兵。白跟你好了。
  冯士祥说，可不能那样说你贵子哥，他也是为你好。你的情况你爸和我聊过，我也知道些。
  这些草根自封的总经理有什么炫的。刮阵风就没了。而你进了体制内就不一样了，工资高不说，一辈子旱涝保收。
  他们的企业受大环境的影响很大，今天或许是成功人仕，明天就可能成了不能坐高铁和飞机的老赖。
  肖凡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我其实也知道哥哥们压力大，我这不是读书读烦了，跟他们发发牢骚嘛，谁让他们是哥哥来着。
  李贵说，压力太大就请假休息一段时间，住到香燕归巢去看书，我安排专人照顾你伙食。
  冯士祥哈哈笑道，臭小子，还说你哥不疼你，估计这种待遇只有你能享受到，其他人都不行。
  肖凡虎呵呵，说，嗯，那我就读书吧，临考那个月我住到香燕归巢去。
  男人们聊着天，等到饭菜飘香时孟秋盈才去厨房，那两个大肚婆金贵着呢，说闻不得油烟味，都在一旁躲清闲呢。
  现在都是各忙各的，又不住一起了，吃饭的时候，一群人鸡跟鸭讲，叽叽呱呱，东家长西家短的。冯士祥自从倒霉后，还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现在这日子又红火起来了，这就是转运的迹象，新的一年，冯士祥感觉到属于自己的好日子又要来了。人，都是三穷三富才到老。
  吃过饭，孟秋盈开着车把喝了酒的李贵送回了家，说，我要回去睡。在这里两个人都睡不好。
  也是哈，喝了酒的小贵子不太老实。李贵对自己的缺点有清醒的认识，说，那你明天早点开车来接我。我们吃过早饭回大樟树。
  孟秋盈听到李贵说的是回大樟树，就知道大樟树对他意味着什么。肖家的亲戚再重，也重不过为他遮过风雨的救命树。
  孟秋盈走了后，李贵在家里无所事事。小六子又不在家，家里冷冷清清的。睡觉，时间又太早，再说中午又睡了一觉。还不如出去散散步，现在天气已经没那么冷了。
  走在无人的街道，看清辉的路灯，再看自己长长的影子，显得是那样的狐独。这时他想到了一个同样孤独的人。
  李贵一时怜爱顿生，是对自己的怜爱，也是对同样孤独的人的怜爱！
  李贵给王诗明发了一个微信过去，问，你还好吗？
  一会儿，王诗明就回了过来，上面写着，今夜的寂寞让我如此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