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玄辛幽离开的前一晚。
  天色渐晚，天空中飘飞着细细的雪花。
  一抹亮丽的火红在大片大片的雪白中十分显目。
  正是玄辛幽。
  她此时正站在门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门突然开了，玄辛幽做贼心虚的惊了惊。
  萧寒阑本是觉屋里太闷得想出去走走，没想到玄辛幽就在门口，一时疑惑，问道：“玄辛幽，你怎么在我门口？”
  玄辛幽看起来有些尴尬，涨红了脸在那里张口结舌，半晌，愣是没吐出一个字来。
  萧寒阑本来就因为玄辛幽的无理邀请颇有微词，现在看见她又莫名其妙站在自己的门口，打趣道：“你该不会是觑觎本太子的美貌想图谋不轨吧。”
  “滚！”玄辛幽瞬间恢复凶恶的本性。
  “好了好了，你这时候来，想干嘛？”
  玄辛幽似是瞪了他一样，磨牙道：“放心，吃不了你。”
  萧寒阑：“……”
  大姐，你这表情，分明是分分钟想吃了我的样子。
  我能放心吗？
  “我是来和你讨论一下这次去雪神山的一些问题的。”玄辛幽瞟了萧寒阑一眼，迈开步子，淡定地走进萧寒阑的房间。
  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一圈，满意了。
  不错，房间很干净。
  被子叠的方方正正的，不错不错。
  嗯，房间里没有可疑的脂粉味。
  对萧寒阑的房间感到非常满意的玄辛幽，余光瞥到屏风半掩着的书桌。
  咦，那书桌上的画像画的是什么？
  没等玄辛幽过去看，萧寒阑已经眼疾手快地走过去把画像收好，道：“没什么，闲来无事弄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哦。”玄辛幽的回答淡淡的，夹了几分不明的味道。
  “这次你要去雪神山拿那朵千年雪莲，可没那么容易。”萧寒阑面色凝重道。
  “哦？”玄辛幽有些好奇。
  “先不论当年雪神山发生的诡异的事情，单是这些年雪神山背后的神秘势力，就可以说是十分棘手的了。”
  “为何？”
  “曾有人疑心猜测，如今雪神山上所谓的‘雪神’，其实就是当年雪神圣殿的余党。”
  玄辛幽一惊，“雪神圣殿……听说不是已经全灭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听到雪神圣殿四个字，心里就有种怪异的感觉。
  像是被条条铁链束缚，行动艰难；又像是在深海里的鱼，压抑得无法呼吸；更像是埋在雪下土中的酒，因无法呼吸空气，发酵。
  但是，是什么在她心里发酵呢？
  那种压抑的，被动的，难以呼吸的感觉，她真的很反感。
  像她这种大胆、简单、粗暴、向往自由的人，是相当不喜欢那种感觉的。
  她深呼吸两下，平复一下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情。
  萧寒阑瞄了她两眼，笑道：“怎么，这就被吓成这样了？”
  玄辛幽此时此刻只想揍扁眼前的这头猪，把他揍成猪头！
  他娘的，当年姑奶奶御神兽威慑五族的时候，你还在苦逼逼地在千篇一律地练着狗屎级别的剑法吧！
  谁被吓还不一定呢！
  玄辛幽虽然心里很鄙视，但是还是挤出僵硬的笑容问道：“那你对这件事有什么见解吗？”
  萧寒阑托腮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我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拿到那朵千年雪莲。”
  顿了顿，他又道：“一定要那朵千年雪莲才可以吗？北华一带不缺比千年雪莲更好的东西。”
  玄辛幽抿唇，道：“回炀需要那朵千年雪莲。”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萧寒阑调笑道：“你对他的生辰礼物这么上心，该不会是喜欢人家吧哈哈哈哈哈……”
  他这些时日和玄辛幽呆在一起，也从玄辛幽的侍女侍卫那里听来了不少关于玄辛幽和传说中那位酒炀神尊的八卦。想着玄辛幽对人家的生辰礼物这么上心，也许是真的事。有的八卦不可信，但是八卦成这样，当事人都不理，这丫头还很在意这份礼物，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可是玄辛幽的回答却在他的意料之外，“不，我喜欢的人不是他。”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语气也很冷静。
  萧寒阑的表情有些惊讶。
  她再重复一遍：“我喜欢的人不是他。”
  “哦哦……”萧寒阑明显还没回魂。
  “萧寒阑。”玄辛幽突然道。
  “啊，什么事。”萧寒阑实在是习惯不了玄辛幽这么大的反差。
  平时习惯了她嘻嘻哈哈，这时她突然严肃认真起来，他反倒是有点不太舒服。
  玄辛幽盯着他的眼睛，他有点发慌。
  她下一句话，便让他呆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句话。
  “萧寒阑，你是不是喜欢千茗。”
  一句话，便揭开那些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回顾的往事。
  似梦，又不似梦。
  似爱，又没有爱的那种灼热和刻骨铭心。
  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外面的天已经是阴沉的深蓝，雪渐渐大了，往事便如那纷飞雪花一样砸来。
  轻飘飘，没有分量，却带着深深的冰凉。
  自古皇家无情，到底是如此罢。
  ……
  “阿……阿阑哥哥……”小小的身影站在他书房门口，一脸惊惧。
  “嗯？”萧寒阑从书里抬起头，漫不经心道。
  “我，我怕。”小千茗眼眶发红，颤抖地站在哪里。
  萧寒阑不耐烦道：“你都十一岁了，别老是遇上一点事就怕地要哭要安慰。”
  小千茗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只是吸吸鼻子，转身离开了。
  她小小的背影在秋风乍起的黄昏里萧瑟，微带伤感。
  第二天，便传来紫菀公主因急病去世的消息。
  他浑浑噩噩地走出书房，不敢相信记忆中那个对所有人都温柔体贴的女人去世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皇宫里走着，在御花园了，他觉得有些疲惫，想靠着石头上歇一会。
  却不知碰到了那里，一声“咔嚓”，然后他就跌了下去。
  出口渐渐合起，掩去刺眼的日光，之后便是一片悄寂的黑暗。
  正如他在那里发现的那个秘密，黑暗，冰冷。
  当他听到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浑厚的男声响起，说出那句话后，他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脑海中一片空白。
  “阿莞……不要怪我们无情……你实在是不应该这样……你得罪了太多人，这是唯一能保住萧家的办法了……别怪我们……”
  自紫菀公主去了后，那个一直陪伴着他身边的跟屁虫就不见了。
  或者说是，变了。
  她变了。
  她的笑容不再是天真无邪，如含露的栀子花。而是一种半疯半癫，神志不清的笑容。
  有一次他突然想去见她，却在她院子里的屋顶上看见，她在众人面前，狂笑着，猩红的眼睛扫过去，“你们会有报应的！”
  她变了，真的变了。
  他很心疼，是哥哥对妹妹的心疼。
  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
  但是当他隐隐知道一些东西的时候，也开始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跟在他身后的跟屁虫，终究是不在了。
  皇家无情，毁了她的一辈子。
  那一瞬间他突然也明白，那小丫头，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好像他一点都不了解她。
  就算是紫菀公主死后，他也只是可怜她的遭遇，却没有主动去了解她，和世人一样，笑她疯癫，笑她痴傻。
  终于看见她好了之后，又发现他们虽然关系很好，但是终究隔了一层疏离。
  “不，我喜欢的人不是她。”萧寒阑重复了玄辛幽刚才的话，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玄辛幽似乎是惊讶他的回答，问：“你，不喜欢千茗？”
  “喜欢啊，她是我妹妹，我当然喜欢，可是我喜欢的人不是她。”萧寒阑又补充道：“这两个喜欢不一样。”
  玄辛幽呆了呆，随即走到他身后淡淡道：“哦。”
  唇角，却划起了弧度。
  “诶？”玄辛幽又是一愣。
  萧寒阑转过身，不解：“又怎么了？”
  “你这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玄辛幽问道。
  “什么这个东西？”萧寒阑一探过头去。
  桌子上，是个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
  玄辛幽的脸瞬间黑了。
  萧寒阑瞬间懵逼。
  这这这，他桌子上什么时候有的这东西？
  他明明记得他桌子上只是有那幅画而已！
  萧寒阑刚想解释，玄辛幽就冷笑一声：“太子殿下好艳福，我就不打扰你的好兴致了。”言罢便要离开。
  “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也不……”萧寒阑急忙去扯玄辛幽的袖子打算解释。
  玄辛幽心烦意燥地甩开他的手，萧寒阑不死心还要去拉她，玄辛幽微微一侧身，本来是要躲开萧寒阑的手，结果萧寒阑的手……擦过那一片巫山云软……
  玄辛幽傻了。
  萧寒阑呆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萧、寒、阑！”玄辛幽暴怒，掌心凝聚灵气，一掌向萧寒阑挥去。
  萧寒阑反应也很快，急急向后退几步。感受到那带着巨大压迫力的掌风，他慌忙解释：“误会，真的是误会！你好歹听一下我的解释啊！”
  “呸！登徒子！”玄辛幽怒不可遏，对着萧寒阑某个部位就是一脚！
  这回连萧寒阑都吓得要死。
  这丫头，竟然这么狠！
  就不担心以后嫁不出去吗？
  萧寒阑心知躲不过，干脆向玄辛幽一扑，把自己给送过去。
  玄辛幽暗叫不好，要把腿收回来，身体却惯性地往后倒。
  “啪——”
  “啪——”
  是后背与大地亲密接触的声音，是肉体与灵魂相撞的声音。
  如果慕问灵在这里，一定会捂着脸，中肯评价：“不堪入目。”
  的确是不堪入目。
  玄辛幽仰倒在地上，萧寒阑刚刚好压着她，唇瓣若有若无地擦过玄辛幽的脸颊。
  已经不是“尴尬”两个字可以形容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