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吧？那天吃饭吃到医院的男人。”柳夏凑到她耳畔问道。
  “你哥哥跟他认识？”
  “不是啊。那桌是我嫂子的朋友。前男友。”
  “！！！”
  “哈哈！逗你呢！”
  陈宥装作若无其事的“哦”了一声。
  “欠揍！”陈宥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
  “尊老爱幼尊老爱幼懂不懂啊！”柳夏狠狠拍下她的手，“我现在可是你长辈！”
  陈宥心想，我大人大量，不跟这小女子一般计较。
  会场里回响着梦中的婚礼这首曲子，听得人满心柔情，舞台的大屏幕循环播放着新郎新娘的婚纱照，陈宥看着看着，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你嫂子是不是叫徐浥尘？”她问。
  “对啊。”
  难怪了。
  “原来——”陈宥苦笑，原来这世界这么小。那个被他揽在短发的小女孩，如今也已长发及腰，嫁做人妇。
  “你说什么？”柳夏问道。
  说话间，新娘挽着父亲款款而来。都说当新娘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此刻，灯光和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新娘身上，长长的拖地婚纱，盘起温婉的长发，像童话里幸福的公主。
  “真美。”陈宥和柳夏异口同声地感叹道。
  不过，陈宥感叹的是新娘，这女人好美，美到让人自叹弗如。
  柳夏赞叹的是婚纱，“婚纱真是有魔力，这世上就没有穿婚纱不好看的女人。”
  乖巧的小女孩和小男孩拽着长长的婚纱一角，懵懵懂懂地跟在新娘身后，走过铺满花瓣的过道。女孩一蹦一蹦的欢快步伐，仿佛那墙面回向着的曼妙音乐来自她的脚下；小男孩则绷着小脸，鼓着腮帮子，眼神慌乱地看向台下一侧，某对年轻夫妇，陈宥猜想，他们应该是小男孩的父母。
  突然，出乎意料的，小男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脚一跺，甩下婚纱，朝那对年轻夫妇奔去。
  哄堂大笑。因为是孩子，年幼无知，众人只觉得可爱。
  小男孩摇摇晃晃地小跑到年轻夫妇跟前，不知那对夫妇跟他说了什么，他顿了会，便又吸着鼻子，一手揉揉眼角，一手挠挠头发步伐不稳地走了回来。
  一场小插曲，换来满堂欢乐。原本庄重的气氛一下轻松了许多。
  婚礼照常进行。“梦中的婚礼”变成了“婚礼进行曲”，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臂，一步一步朝新郎走去。
  女人向来是比较感性的，伤心的时候想哭，幸福的时候想哭，感动的时候也想哭。
  新郎新娘在台上互诉衷肠，陈宥木木地盯着正对着司仪头顶上的琉璃灯，脑海里幻想着，如果哥哥还在会，他或许结婚了。就像台上的新人，他会有新娘，有另一个家。就算那时候，她只能站在一旁远远的祝福，也一定觉得很幸福很幸福吧。
  天堂。在天堂，他会遇到属于他的新娘吗？哥哥。
  “今天是我们认识第一千三百一十四天，在一起六百七十五天。这六百七十五天里，我们有过吵架，有过冷战，甚至闹过分手。一路跌跌撞撞的才走到现在，彼此伤害过，也互相疗过伤，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只有我们才知道。老公，谢谢你，即使在最难捱的时候也没有放开我的手。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你，还有谁能容忍我的坏脾气和无理取闹。如果不是你，我或许这辈子都没有勇气把余生托付给另一个人……我时常做恶梦，梦到你不再是我的了，每一次从梦中惊醒，那对我来说有多可怕——”
  新娘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新郎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她又继续说道，“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多幸运可以和你一起走进坟墓。我爱你，直到我的心跳停止，直到我的灵魂归于虚无，直到我的躯体走进坟墓。”
  陈宥只觉得眼眶热乎乎的，伸手一摸，湿的。扭头看看柳夏，眼眶红红的，像只可怜的小兔子。她倏地笑了。
  她用手背胡乱擦擦眼角的泪，柳夏埋头窝进舅舅怀里，黏人得紧。
  陈宥是吃饱了才来的，因此婚宴也就喝了两杯酒便离场了。
  爷爷的寿宴早已结束，原本以为大家都走了。她打算打车回家，出了酒店的大门，冬季向来被阴雨天笼罩的南阳，今天的天气却出奇的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如果不是呼啸的风，简直要让人误以为这是夏天。
  她决定走走，到下个路口去搭公交。
  “滴——”林智开着车，在她眼前停下。
  “这么快结束了？刚好，送你回去。”他说。
  陈宥谢过他的好意，说道：“难得天气这么好，我想走走。”
  “难得天气这么好，带你兜兜风。”说着，他推开右侧车门。
  一阵风吹来，陈宥抖得一哆嗦。兜风也好，那便恭敬不如从命罢。
  “有男朋友吗？”他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如果是陌生异性的搭讪，陈宥兴许会认为他对自己有意思，但林智这样的人，凛然不可犯的一张脸，问这话的语气，就跟问你“今天天气怎么样”没差，所以陈宥顿了顿，说道：“没有。”
  “不应该啊。”他嬉皮笑脸地道，“不是你眼光太高了吧？”
  陈宥打心眼不喜欢这句话。因为这可以延伸为：别挑了，先掂量掂量自己吧。
  “可能因为长得高，所以目光所及也高吧。”她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哈哈哈，挺幽默啊。”
  “你真是我堂哥？”陈宥问道，“没有血缘关系吧？”
  “你猜对了。我外公和你爷爷年轻的时候，是战友，也是拜把子的兄弟。”
  “哦，原来如此。”倒是常听爷爷提起他以前参军打仗的事，只是她对这些事兴致不浓，每每走神，听了几百遍，仍是印象不深。
  陈宥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猜测，“你有心上人，可惜家里不同意？”
  他无声地笑开，露出两排整洁的白牙，“谁跟你说的？”
  陈宥努努嘴，“电视剧里都这么写。”
  她又问，“那你预备怎么办？我感觉，你外公似乎……还挺喜欢我的。”
  “什么怎么办？”他轻笑道，“小妹妹不要怕，都二十一世纪了，还不至于逼婚。”
  陈宥呙了他一眼，“他为什么不喜欢你女朋友？”
  “谁说我有女朋友？”
  “我猜。”
  “我猜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我们两家曾经有一个约定，我外公和你爷爷年轻时候的约定。”
  陈宥哭笑不得，“该不是，传说中的，指腹为婚吧？”
  林智笑笑没说话，但他的神情明显在告诉她：你猜对了。
  “我爷爷，要指也该是我爸爸的事吧？”她接着问，“所以？谁毁约了？你家，还是我家？”
  他双手的食指和中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方向盘，无奈中又带着一丝庆幸，“我家。我妈爱上我爸，跟他私定终身，有了我。”
  “你外公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想让你李代桃僵？”
  “你跟我？”她补充道。
  “巧合的是，他很钟意你。作为孙媳妇来讲。”
  陈宥反驳他，“又不是你喜欢我。”
  “怎么？”他笑了起来，那两排牙白得晃眼，双眼弯弯，瞳孔里映着她的模样，“你希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