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宥？”看到她，他同样是惊讶的。
  “真的是你呀！我还以为看花眼了呢。你怎么会在这？”
  “我过来买点东西。”他指了指负一层的超市，他正要往下走。
  “这样啊。这么巧。”
  “是啊。很巧。你一个人？”
  “额——对啊，我也来买点东西。你也一个人？”陈宥想也没想就点头道，她不是把柳夏忘了，只是——鬼迷了心窍，只想，只是想找个借口能跟着他。
  她在心里默念，柳夏，我对不起你。
  “你——”
  “你——”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这几天的失联只是她的一场幻觉，他们，又回到最初的起点。拥有无限可能的起点。
  就让一切，重新开始好了。她对自己说。
  “你吃饭了吗？”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你还没吃？”看着她满面期待的神色，便这样理解了，“想吃点什么？”
  “我都可以。”既然他还没吃，那就陪她再吃一次好啦。
  于是，她又回到刚才吃饭的餐厅。尽管十分钟前，她刚从这里出来。
  趁着点餐，陈宥悄悄地给柳夏发了条消息，让她先回家。
  点单的服务员还是刚刚那个人，他记得陈宥，甚至记得她穿的衣服，她的脸，她的发型，当然，还有和她一起来的朋友。于是，他百思不得其解地打量了会陈宥以及她对面的男士。有谁会在十分钟内带着不同的人进一家餐厅两次？又不是“饭托”。
  当然，作为一名合格的服务员，他按捺住了好奇心。
  “最近好吗？身体怎么样？”他问。
  “很好。很健康。”
  “那就好。”
  她拿起杯子喝水，水是开水，一急便烫到了舌头，慌忙放下杯子，又不小心让水溅到手背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反应快得出乎她意料太多，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拉着到了洗手池前。
  “得用冷水冲一下，会很疼，忍着。”语气一如往常的淡漠。
  “嗯。”她想说不疼的，可是皮肤接触到冷水，似锋利的冰刀划过，疼得她眼泪直流。
  完全不敢抬头看镜子。他的气息这么近。这么近。
  “好了！”她突然抽开手，举到他面前晃了晃。白皙的手背上红红的一片，突兀的像个陈年胎记。
  “我去给你找块冰块。”他说。
  “你别给我夹了，我都吃不完了。”陈宥提醒他。
  她刚刚吃饱，这会又吃，细嚼慢咽地吃，碗里的菜却小山一样好像永远吃不完的样子。
  “多吃点，你太瘦了。”他没停。
  她拒绝不了他。只好不停地低头吃菜，她不停地吃，他不停地夹。两个人很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对了，你说，给老人家祝寿，送什么礼物好呢？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老人家？”
  “对啊，后天我爷爷七十大寿，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我感觉，礼物不太好买。”
  “买礼物，投其所好不就好了。你爷爷最喜欢什么？”
  哥哥。她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竟是这个答案。
  可是没有错啊，在这世界上，爷爷最喜欢的，就是哥哥了。陈宥猜想，哪怕给他全世界他都不愿意换吧。
  可是，总是天不遂人意。
  陈宥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投其所好？下棋，喝茶，太极，嗯，爷爷好像比较喜欢这些？”
  正说着话，“叮——”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陈宥拿起手机一看，是柳夏的短信：“刚刚没吃饱是吧？看来这家店很合你意嘛。”
  她不会……看见了吧？！
  陈宥吓得心跳一骤，刚送进嘴里的鱼肉险些成了她的催命符。
  “咳——”那鱼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她难受得满眼泪汪汪，倒把韩崇吓得不轻。
  “怎么了？”
  “……”她发现自己突然说不了话了，指指桌上的鱼，又指指自己的喉咙。
  “鱼刺卡到了？严不严重？”
  陈宥摆摆手，直接拿起桌上的苹果醋一口闷了。
  还是不行。
  “送你去医院。”结账走人，一气呵成。
  韩崇啊韩崇，你是我的克星吧？不就跟你吃顿饭嘛，三番两次身陷“险境”。陈宥在心里哀怨道。
  ——
  爷爷七十大寿那天，正是柳夏哥哥大婚，巧合的是，两家的宴会，一个寿宴，一个婚宴，竟然选在同一家饭店。
  爷爷寿宴的饭店是爸爸定的，陈宥事先自然不知道。等傍晚去了饭店，经过大堂的时候才看到柳徽-徐浥尘大婚的贺牌，心下大喜。
  新娘的照片让她觉得甚是眼熟，便盯着瞧了好一会，直到爸爸回头催促，她赶紧跟了上去。
  人说七十古来稀。许是热爱锻炼的缘故，七十岁的爷爷依旧身板硬朗，容光焕发，精神矍铄。眼角的皱纹和两鬓的斑白，不但不显老态，反倒在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慈祥的味道。
  爷爷这把年纪，能说上话的朋友已经不多了，今天来的，都是认识几十年的老伙计。亲戚朋友聚在一起，晚辈乖巧地站在爷爷面前说着吉祥话，即是祝寿，也顺便拜个早年。
  开饭之前，爷爷把陈宥叫了过去，他指着身旁的老人家道，“宥宥啊，快过来认识一下，这是你叔公的外孙林智。这是我孙女陈宥，现在在a大读——宥宥你大几来着？”
  “大二。”陈宥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对对，今年大二。还有两年毕业。宥宥啊，林智可是s大的老师哦，你当时要是听话去s大，说不定林智现在就是你的老师了。”
  “叔公好，林老师好。”陈宥乖巧地问候道。心有戚戚焉，还好没去s大。
  陈宥活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知道她还有“叔公”这个亲戚。至于叔公的外孙，是该叫堂哥吧？她这是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一个堂哥？
  “好好。哎呀，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得我们出国的时候志文还在上学呢，想不到一眨眼女儿都长这么大了。这孩子长得真水灵，像阿梧年轻的时候。”七叔公看着爸爸，又看看爷爷，满意地点点头。那感觉，像在看自家儿媳妇似的，看得陈宥脸热耳红，心底一阵胆怯。
  阿梧年轻的时候？
  “阿梧是谁？”她不解地问。
  “是你奶奶的名字。”爸爸解释道。
  奶奶？看起来，他们年轻的时候应该很熟的样子。
  “这样啊。”她像吗？
  都说她跟哥哥长得像，跟爸爸长得像，还没人说过她跟奶奶长得像的。不过都是一家人，长得像也很正常吧。
  “你不用这么见外。”林智衔着笑她，还真是……充满老师的亲切感呢。
  陈宥想了想，歪着脑袋看向爷爷，“应该，叫堂哥对吧？”
  爷爷乐呵呵地笑起来，“是该这么叫。你们年轻人应该多交流。”
  七叔公说，“宥宥，林智刚回南阳没多久，平时工作又忙，有时间呢你带他出去转转，看看南阳的美景，尝尝南阳美食。都是年轻人，多交流交流。”
  爷爷说，“林智从小就是学霸，现在又是老师，你在学业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问问他。”
  陈宥小声嘀咕：“我成绩也不差啊。”
  开饭时，几个小辈坐一桌。一个亲戚带来的孩子，才三岁，牙牙学语阶段，不知跟他妈妈闹什么脾气，怎么也不肯吃饭。陈宥玩心大发，逗了他几下，他便咯咯笑起来，非要姐姐喂。陈宥拗不过他，只得放下自己的碗筷。
  小孩乖乖吃了两口稀饭，便哭着吵着要吃蛋糕。
  老人家一听孩子要吃蛋糕，便允了。
  陈宥挨个给长辈和小朋友们送上蛋糕，各人都分完了，她自己原本没打算吃的，林智特意给她留了块大的，保留着完“快乐”二字，他看陈宥皱着眉，似乎为难的样子，说道，“把快乐吃进去。”
  “谢谢。”她苦笑。摄入这么多卡路里，她才不会快乐。
  吃了两口蛋糕，柳夏来电话了。
  “你还来吗？婚礼快开始了。”
  “还没开始吗？那我现在下去找你来得及吗？”
  “下去？”
  “哦，忘了跟你说，我爷爷的寿宴就在xx酒店楼上，我也是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
  一个在三楼，一个在四楼。
  “我靠！缘分缘分，你那边怎么样了？快过来！”
  “马上！”陈宥说着，人已经跑到楼梯处。她来不及请示爷爷和爸爸，只匆匆跟坐一旁的林智说了一声。
  柳夏穿着淡蓝色的仙女裙，长长的头发辫了两条小辫子绾在脑后，显得淑女又得体。
  她看见陈宥，简直比新郎看见新娘子还开心，小碎步跑过来拽住她的手往婚宴里拉，边走边说，“你这死丫头，在楼上也不早说，还好我给你留了个位置。”
  “跟我舅坐一起？”
  柳夏匆匆的脚步顿了一下，耳根红了起来，她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把陈宥拽到严羽身边的空位上。
  “你怎么来了？”严羽看到她，略感惊讶。
  “我不能来么，舅舅？”
  严羽宠溺地笑着，大掌在她头顶一通乱揉，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气势，“小外甥女，欢迎欢迎。”
  “我的发型！”陈宥气急败坏地推开他的手掌。
  她扭头看到柳夏一脸无奈、想骂又想笑的样子，又道，“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像什么吗？像一个看着丈夫和女儿玩闹的小老婆。”
  柳夏借坡下驴，也学着严羽的样子揉揉她的头发，一脸慈祥地说道，“乖，我才不当小老婆，我是唯一的大老婆，正房知道吗。”
  陈宥哼哼唧唧地甩开脸，一扭头便看见韩崇坐在不远处，侧着头跟身旁的男人交谈。
  他怎么也在？
  柳夏撑着下巴凑到严羽耳边道，“看好你家小外甥女哦，看看，魂都被男人给勾走了。”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被陈宥听到，陈宥回头瞪她。
  柳夏俨然一家之母的姿态，唉声叹气道：“女大不中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