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千年天界 (5)黑暗之中
作者:
不闻余香 更新:2021-05-17 06:31 字数:9190
“武胖子那家伙竟然就这么输了,纪哥你怎么看,那最后一斩,是不是达到了剑气外放的地步?”一个干瘦蜷缩在黑色斗篷里的小个子对着一旁比他高了一倍的青年男子搓着手谄媚地说道,略显狗腿。
“呵呵,取巧而已,不值一提,也是武胖子轻敌了,他那绣花拳头栽在这上面只是迟早的事情,今天算是给他买个教训。”男子不屑地笑了笑,他也是剑士,同时更是一位颇有名气的独行黄金冒险者,对于小凡这种声名鹊起的剑士相当不看好。人怕出名猪怕壮,小小年纪不懂得棒打出头鸟的道理,要是过了几年,小凡或许能成为一名了不得的剑士,但是现在...恐怕还不太行。羽翼未丰就让自己处于聚光灯下,这样的做法会使自己遭受到多少的压力?人言可畏并不是说说而已,被舆论摧毁的天才实在是数不胜数。
“要不,由我去给纪哥你把那些令牌取来?”小个子突然抬起头,提议道。
青年男子眼睛一亮,这一笔油水不少,只是碍于身份和面子,像他这种级别的强者不会直接出手,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参与,只是需要正当的借口罢了,当然如果有一个傀儡能代替他们出战自然再好不过,既然小个子主动提了,他怎会阻止?
青年男子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示意小个子上场。小个子阴森一笑,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了场外。
...
“你的另外一枚令牌,也归我了。”小凡蹲在趴在地上的胖子面前,往他怀里一摸索,也不去管胖子幽怨的眼神,另一枚白花花的白银令牌被他收入囊中。
“哎,真是晦气。”胖子唉声叹气,坐起身那叫一个后悔,他皮糙肉厚,再加上小凡这一击主要在于击飞而不是斩杀,所以他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就是破了点皮飙了点血,不是个事儿。可是小凡把他搭档的令牌也给拿走了,这就是真放他的血了呀!
虽然说是散修,但冒险者公会是规定三人以上才会被认定为冒险团,所以两个人搭档依旧会被算成散修。这里面有很多的因素,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根据历来的经验,三人及以上的团队在进行探索时风险最低,因此冒险者公会为了冒险者的生命安全考虑才制定了这些规则,希望大多数的冒险者能够结伴同行,而并不妨碍艺高胆大的散修进行双人组合。
今天胖子代替搭档来采购物品所需,本来是想捡个便宜,却没想到把自己和搭档的身家性命都给赔进去了,这下他是走不了了,果然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还是要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地肝副本才是发家致富的根本途径。
“别叹气了,晚点就还你。”小凡摇了摇手里的令牌,转身就走,胖子在后面突然像是看到了上帝,背后几乎长出了白色的翅膀,然后向着小凡走的方向吐了口唾沫,q你md,还不是你抢了老子。
...
“你来的真是晚了呢,和一个败者有什么好多说的。”小个子站在台上,对着翻身上台的小凡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不也是冲着这些令牌来的,”小凡调整了下站位,顺便扬了扬到手的两枚银色令牌,“多拿一份好处总不会嫌浪费时间吧?”小凡挑衅道。
“小子很识时务嘛,只要把令牌都给我,我保证等会儿在你身上少割几块肉。”小个子望见小凡手里多出的一枚银色令牌,贪婪地舔了舔嘴唇。他又不是白痴,纯给人当枪使,只是捡便宜的时候,也要看你胃口够不够大,能不能吃下这块独食。这里是中级训练场,就算说黄金级冒险者是这里的天意也不为过,他一个小小的白银冒险者,想要分一杯羹,还不是得放低一点身段?如果不提前找来一个分量足够的黄金冒险者当靠山,就算拿下了胜负,恐怕也走不出这个训练场。且先不说能不能承受住被抢者的怒火,其他虎视眈眈的黄金冒险者也必然会如法炮制找来其他的傀儡阻拦于他。
所以说,没有实力,就算遇到这种平白送上门的大餐,也未必是你能染指的,将利益大头让给有地位的人,自己从中分一点好处,还能赚个人情,这才是明智的选择。
没有任何预兆,两人同时冲向了对方。两柄匕首从袖中滑落至手中,小个子脚不沾地,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行而来,小凡近身就是一个挑击,却扑了个空,同时在他右侧的小腿和小臂上,一瞬间多出了两道伤口。
交换站位,小凡在原地定了一定,不是他想停下来,而是在刚才一个瞬间他的右半身的脚筋手筋全被挑断了!现在能勉强保持站立的姿势,也只是他在死撑而已。
“(果然白天的胜利运气成分居多,现在跟等级差不多的冒险者一交手,与人对战经验不足的弊病就显现出来了。)”小凡疼得额角直冒冷汗,竭力使自己不被对方看出自己的状态,可惜这么做是徒劳的,对方对自己的技术相当自信。
“现在认输,可就晚了哟。”小个子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畸形的脸。
“(小鬼!)”小凡下意识地把对方错当成了魔物,可是仔细一想这个世代魔兽还没有入侵,不应该存在魔物才对,只是对方的长相实在太过恶心,才让他有了这种直观的反应。
“嘿嘿嘿...被老夫的相貌吓哭的小鬼,可多着呢。”小个子舔了舔手中染血的匕首,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让小凡不由得觉得毛骨悚然,这个人,不仅是外貌,连本性都和小鬼一样残暴。
“(他是什么职阶,擅长近身,使用匕首,那一定还在剑士的范围内。)”小凡思考对策,如果对方是剑士,那么凭借【极念】的洞察力,他完全可以防住对方的攻击,而不是像方才那样在试探中吃一个大亏。
小个子似乎还处在戏耍小凡的快感中,停留在原地桀桀怪笑。
“哼。”小凡嘴角微微上扬。
一只瘦骨嶙峋的小手,突兀地从小凡背后的空气中伸出,抓着一柄匕首,就要刺入小凡的脊椎,使其成为一个半身瘫痪的废人,这一捅相当恶毒,脊椎乃人体大龙,一旦受损,难以痊愈,损伤根基,轻则静养数年,重则修为尽散,天资全失。
“噗呲。”毫光闪过,鲜血喷涌,从虚无中倒退着走出的小个子捂着自己的断手,忍着疼痛倒吸冷气,在小凡正面的他化作泡影消散了。
“为什么,你能看穿我的【替身背刺】。”小个子额角直冒冷汗,断手抓着匕首掉落在地,他败了,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败了,原本他正常地进行交战或许还有机会击杀小凡,可是他选择了他最擅长的刺杀,想要残忍地毁掉小凡的前程,却没想到,自己百试不爽的技能竟然在这种时候失手了,这所带来的结果是毁灭性的,不只是身体上的残疾,他的失利会让他的名声一落千丈,反之成为小凡崛起的踏脚石。可他却没想过,当他在想着废掉小凡夺取战利品的时候,却没料到自己会是这样的下场。
场上的交锋结束得太快,才两个回合就落下了帷幕,与先前的焦灼大战落差太大,导致大多数台下的冒险者还处于懵逼的状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眼尖者知道是小个子自取灭亡,刺客的刺杀一旦被看穿,那就是他败亡的时候。
面对小个子的质问,转过身来的小凡回以冷笑,他果然还是太天真了,之前的战斗他都没有遇到过生命危险,尤其是胖子与他交手时双方都是点到为止,这让他有了一种安全的错觉。但事实上他错了,大错特错,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今天他能否四肢健全地走下擂台都成了问题,可是这样岂不是更好?
小凡想着想着勾起了嘴角,心脏狂跳,肾上腺素急剧分泌。
“可恶...”小个子看着小凡脸上的嗜血笑容,内心发凉,只能小心翼翼地朝擂台外退开,规定上擂台内生死有命,擂台外则是禁止打斗的,他只要逃出去,就是他的胜利。作为刺客,他有太多的机会来报今日之仇。
“你想去哪里。”小凡对着侧边的空气冷声说道。
从虚无中窜出的小个子立刻向着擂台外狂奔,而往后倒退的小个子则是化成了虚影消散了开来,故技重施,这让他明白了小凡能看穿他的技能并不是巧合,而是确确实实拥有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这打破了他复仇的幻想,而且他还知道小凡绝对会斩草除根。这种有仇必报的敌人,是最不能招惹的,千不该万不该,是自己被财富迷了心窍。
擂台的范围很大,毕竟需要让黄金级的冒险者施展拳脚,这种级别的战斗动辄使战场迁移数百米,因此擂台才设计的相当辽阔。以小个子的速度,擂台边缘近在咫尺,可他已是被吓破了胆,作为被猎人追杀的猎物,在心理上就需要承担很大的压力。
小凡换成左手提剑,可是由于右半边身体处于半废的状态,所以速度上依旧略显不足,而幸运的是,仓皇逃窜的小个子在步伐上有些混乱,导致小凡的追击相当顺利。
小个子的背影已经近在咫尺,只要砍下去,就能看到一张面色惨白的丑脸和分作两半的肉块。
杀了他,杀了他...恶魔的低语萦绕在小凡的脑海中,使得他对于鲜血的渴望愈发浓烈,但就在这时,来自本能的预警使他浑身打了个激灵。
“给我死吧!哈哈哈哈!”小个子突然转过身来,面容扭曲地猖狂大笑了起来,左手中的匕首往前一送,直捅小凡的心脏,这个距离,躲不开,只能用剑去挡。可与此同时!在小凡的身后,原本替身消失的方向,两道替身再次出现,而且几乎就贴着后背!
他们手里各持两把匕首,从这个角度可以轻松切开小凡的肌肉,割断他的骨头,乃至摘下他的头颅。
“(灵畏。)”小凡心声轻吐,两道脆弱的替身瞬间消散,只有叮叮四道匕首的落地声响起在身后。
“怎...怎么可能。”小个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扭转乱了心神,回过神来后只能歇斯底里地狂吼,拼了命地想要把匕首塞进小凡的心脏,他没有退路了,作为一个刺客,招数被克制,哪怕换个人来,都够他杀十几次了,可是这个少年实在太过诡异,接连看穿了他的绝技,使得他一下子被逼上了绝路,现在唯有生死一搏。
“啊啊啊啊啊!!”
“噗呲。”
匕首贯穿了小凡的左手臂,小个子不禁瞪大了眼睛,小凡竟然选择了废掉自己最后的攻击手段来进行自保!可还不待他窃笑出声,他就看见小凡的右手稳稳地捏住了黑剑!
这哪里是要自保,这是以伤换伤,不,是要不计代价地斩了他!
“(是个狼人,比狠人还要狠一点。)”小个子闭上了眼睛,作为刺客,败亡在刺杀中,是他的命,从走上这条路起,他就已经接受了这个命运。这得感谢那个人,如果不是那个人,他或许连自己的命运都不曾拥有,现在的他,能够与那个人走上同样的路,已经很满足了。
“叮。”预想中的死亡之音没有到来,相反是清脆的金属交击声。
“在下罗影是也,能否给在下一个面子,放过我这不成器的弟子?”一个忍者打扮的黑衣人,戴着铁面具,脖子上缠着红色的领巾,用与护臂固定在一起的利爪挡住了小凡的斩击。
“我管你是谁!今天我就是要斩了他!”小凡一时间邪火直窜,自己付出了代价完成的搏命一击被人插手打断,换了谁都要暴跳如雷,更不用说作为当事人,小凡已经几欲发狂,眼中冒火。
黑衣人一个格挡把小凡轻松弹开,也不管身后的小个子暗自失神,直追小凡而去。
...
“小子,你属地精的吗?”一个满脸刀疤,皮肤有明显烫伤以及腐蚀痕迹,丑不拉几甚至有点异形味道的男人撑着把伞,在垃圾桶旁捡到了个丑小孩。
天下着雨,丑小孩趁没人,偷偷摸摸捣鼓着垃圾桶,抓着一块腐肉就啃,根本不顾恶心,只管大口吞咽,面对刀疤男人的问话,置若罔闻。
“唰。”丑小孩手里的肉块凭空消失了,一转头,发现肉块移动到了刀疤男人的手上,刀疤男人故意摇了摇手里的肉块作为挑衅,丑小孩怒不可遏,动口就往对方腿上咬,这一咬,崩断了他几颗牙,嘴里混着口水与血水,顺着畸形的嘴角滴落,对于疼痛浑然不觉。
当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破屋里,身旁火光点点,那个男人在火上烤着自己的腐肉,肉香味引得自己不自觉地就从火焰上扑过,抢走了那块油香扑鼻的肉块。他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刀疤男人一眼,刀疤男人突然笑了,也不阻止他。丑小孩不再管太多,张口就咬,已然是忘了自己嘴里没剩几颗牙齿,原本几颗即将脱落的牙齿也跟着被颇有嚼劲的肉块扯了下来,先是牙龈又疼又痒,然后是臭!好臭!
丑小孩满地打滚,翻起身吐个不停。
“怎么样,找回点活着的感觉了吗?”刀疤男笑得更开怀了些,眼角有些温柔,像是在看一个领居家的孩子,只是丑小孩从出生起就没被人当做过人类的孩子,刀疤男也没有过邻居,所以这个比喻很奇怪。
食物的香气可以激发人体长期封闭从而逐渐消失的某些机能,为了适应流浪的生活,丑小孩的味觉已经是处于失灵的状态,可被这臭肉一刺激可就全回来了,这才被恶心了个透。
刀疤男从怀里掏了根鸡腿,大口咀嚼了起来,瞟了眼刚缓过神来的丑小孩,丑小孩双眼发亮,趿拉了一地的口水,向着刀疤男飞奔而来,刀疤男眼疾手快,鸡腿往嘴里一送,再吊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鸡骨头,喏地一丢准确地射进了丑小孩的嘴里。
丑小孩哪时候尝到过这等山珍海味,硬是在没牙齿的情况下,把这骨头舔了数十遍,最后再嘎啦嘎啦给抿碎吃了个干净。
“还想要鸡骨头吗?”刀疤男戴着一副奸商的笑容。
丑小孩不会人语,不识人心,可也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只是当刀疤男从怀里掏出第二根鸡腿的时候,丑小孩那可就真是条摇尾乞怜的狗了。
“啪。”丑小孩一下子被刀疤男抽飞到了墙角,他恶狠狠地起身,喉咙里翻腾着野兽般威胁的低吼。
“我要的是条疯狗,不是家犬。”刀疤男气定神闲地啃着鸡腿,啃完之后,当着丑小孩的面把鸡骨头踩成了碎渣。然后拍拍屁股起身就欲离去。
丑小孩不懂他说了什么,只知道这个人必须得死,他不清楚在他内心滋生出的是一种名为杀意的极端情绪,但是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丑小孩四脚着地,跑着跑着竟是沿着墙面爬了上去,窜上了房梁,再从上方扑杀向下方就欲走出房门的刀疤男的脖子!这个角度极为刁钻,恐怕一般的成年人都很难反应过来,然而刀疤男像是早有预料,嘴角微微上扬,一抓把扑过来的丑小孩拎到了面前。丑小孩张牙舞爪,却只是个落水的旱鸭子,四肢扑棱棱乱抓乱蹬。
丑小孩被刀疤男拖着进到了另一个房间,这里漆黑一片,似是空荡荡的,隐约有水滴声。随着“啪”一声丑小孩被丢落在地,房间的深处响起了一连串的锁链声,然后是“呜呜呜”的低吼,以及一双双泛着红光的眼睛。
“嗷呜!”丑小孩来不及看清它们的轮廓,就被这群未曾谋面的野兽撕咬在地,他只能本能地去反抗,他不知道他的手脚几乎已经快被扯断,他不知道他身上还有几块完好的肌肤,他只知道,他要杀死它们。
几分钟后,房间里的动静平息了下来,刀疤男一直靠着墙壁,从始至终都在冷眼旁观,这样说似乎不太确切,因为屋内实在太过漆黑,哪怕视力再好的人也没办法捕捉本就因没有光线而无法形成的图像,他靠的是听力,像他这种生活在黑暗中的人,除了视力以外,其余的五感也都被锻炼到了恐怖的地步。
在他的感知里,丑小孩活到了最后,而其余的五条野狗则是各自倒在了血泊里,它们身上有着无数不规则的伤口,其中大多都是咬痕,这些野狗的死相极为凄厉,有的甚至早已死去,可还是被丑小孩狠狠地咬断了脖子。不过丑小孩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上的伤口足以致死,或者说狂犬病毒迟早会要了他的命,可他并不在乎,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某个角落,也就是刀疤男的藏身之处。刀疤男喜不形于色,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丑小孩一掌拍晕,为其治疗,却不提供衣物,也不再提供饭食,丑小孩的饭菜,只能是丑小孩自己杀死的猎物。
在之后的每一天里,刀疤男都会带着丑小孩进来这间黑屋,但是每一次屋子里的东西都不太一样——毒蛇,蚂蟥,野狗,野猫,都是一些令人只听其爬动声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爬虫和体积较小攻击性极强的牲畜。
刀疤男只保证丑小孩不会死,吊着他的一口气,保持这种节奏让他在这个满是污秽之物的黑屋里不断挣扎,到得后来,干脆就把丑小孩关押在了黑屋里。丑小孩只知道自己遭到了虐待,他发誓一定要杀死这个不停折磨他的男人。
黑暗的空间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某个时刻的到来,又似乎是一如既往,刀疤男捧起了昏迷过去的丑小孩准备为其疗伤,然而就在刀疤男一转头去掏身后的药瓶的那个瞬间,已经对刀疤男这个习惯动作聊熟于心的丑小孩暴起发难。他没有选择去捡掉在一边的匕首,那样会白白错失良机,相反,他为了减少刀疤男的警惕心,特地让自己的倒地方向与地面的武器相反。
事实上,他并不是没有武器,他的胸口被剖开了一片片血肉,白骨外露,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掰断了自己的肋骨当做武器,直刺刀疤男的脖子。
身体长期被毒素侵蚀,导致他的痛觉被麻痹,可却不影响他此刻爆发出远比平时更加狠戾的力道!
“噗呲!”鲜血从刀疤男的脖子上喷洒出来,刀疤男的脖子似乎是断掉了,朝着后面歪了过去,这导致伤口被撕扯出了更大的口子,滚烫的红色喷泉涌了丑小孩一身,手刃了仇敌,可他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
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寂寞吧,十天?二十天?根本没办法去计算自己被囚禁了多久,垂死挣扎了多久,这段漫长的时间里,没有光明,也没有人性,可如果说为什么他能坚持下来的话,那必然是对刀疤男的恨意,因恨生爱?真是太可笑了,他一个跟野兽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去谈论、去思索、去理解现在在心中涌动着的失落与伤感?
借着平时的记忆,从听觉中估测出的位置,丑小孩颤颤巍巍摸到了出口,这扇门没有门把手,与墙壁完美融合一体,仿佛本就是墙壁的一部分,丑小孩左敲敲,右摸摸,仿照着刀疤男的方式,在听到咔哒一声机关声后,墙壁向后退去,再向着左边自动移开。
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长时间身处黑暗之中使得他的视力有了一定程度的退化,所幸此刻的光线极为昏暗,否则恐怕会对视力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丑小孩遮着眼睛,双眼虚眯,缓了一会儿终于看清了屋内的景象,而眼前的一切,让他不禁张大了嘴巴。
光线枯黄,带着一股机油味,目光的尽头处,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正在背对着丑小孩运着熨斗,排风扇在他头上噋咚咚地转动,嘴里哼着小曲儿,抖着腿,相当有闲情逸致,对于丑小孩的到来浑然不觉。然而哪怕只是个背影,对方身上透露出的一丝一毫,丑小孩都再熟悉不过,他放轻了脚步,在男人的视野盲区里摸了上去,随时准备好与对方的转身同步进行走位。
兴许是他想多了,男人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突破了小黑屋,现在也许是个绝佳的时机,丑小孩的嘴角微微上扬,一股嗜血的甜味涌动在他的喉咙里,浸润着他的心与肺,能够连着两次痛宰仇敌的机会,天底下可不会有两次!
但就当丑小孩准备残酷地捅烂那个男人的脊椎的时候,望着男人毫无防备的侧脸,丑小孩心中起了一丝波澜,就算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呢?自己走出这扇门之后又该何去何从呢?这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起成为了他唯一熟知的人,真是可悲又可笑,他并不懂这些,可是心中的悲鸣不会欺骗自己。
丑小孩带着苦笑退走了,试图寻找出口,于是他打开了一扇看上去像是通往外界的门扉。
门后的世界,是一片由玻璃墙壁笼罩的庭院,里面种满了花花草草,弥漫着植物自有的清新与芬芳,让人不禁陶醉其中,然而紧接着一股警觉的电流窜过脊背,又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穿着园丁的衣服正背对着他吹着口哨浇水。
太古怪了!
丑小孩下意识想要回到门的另一边,可是身后空空如也,他就像是凭空走进了这个花园一样。紧张与惊恐麻痹了丑小孩的四肢,于是他逃也似的冲出了花园,打开了过道尽头的玻璃门。
“!”
这是一个非常窄小的空间,刀疤男正坐在应该算是凳子的物体上,不那应该就是马桶,手里捧了一卷不知是啥年代的报纸,裤腰带解开裤子退到了小腿附近,露出了他纤细的肌肉和呈腐烂状的皮肤,鼻梁上不合适地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对突然闯入的无礼之徒投去了惊奇的目光。
丑小孩就像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面对着眼前的一幕,嗓子里发不出一丝声音,小眼瞪大眼,结果被刀疤男一报纸给敲晕了。
...
眼皮上感应到的光线一暗一亮,耳边不时回旋着靴子踩踏旧木板的嘎吱声,丑小孩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侧躺在沙发上,没有被限制行动,这让他感觉很不习惯。这是一个光线昏暗的屋子,简洁地摆放着许多武器护具,和丑小孩之前进过的屋子都不一样,目光不需要扫视,沙发正对着的方向,刀疤男背对着他,坐在老旧的靠背椅上,双手悬空,花里胡哨地用刀叉料理着桌上盘子里的肉排。
丑小孩扶了扶脑袋,依旧残留着些许晕眩和疼痛,不过好在刀疤男这次下手不算重,和以前那种几乎虐待的方式完全不同,这让丑小孩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这种微妙的共感,仿佛能察觉到对方好意的奇异感觉,让丑小孩心里不可思议地诞生了莫名的温暖。这是当然的,因为他的流血不知什么时候止住了,失血也补了回来,伤口得到了很好的处理。
刀疤男吃完了肉排,用脖子上的围巾抹了抹嘴,随着他的起身,丑小孩下意识地一个翻滚躲到了沙发后面,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可却发现人影无踪,骇得他赶紧缩回了身子,不安地左顾右盼了起来。见刀疤男迟迟没有再现身,丑小孩这才伏在地板上蠕动着爬到了木桌下,唰的一下将刀疤男用剩下的盘子和刀叉抓了下来,然后用舌头贪婪地把这些餐具清洗了干净。
砸吧了下嘴巴,意犹未尽,丑小孩很不舍地放下了餐具,瞄准了先前就锁定好了的铁门,像条细蛇一样闪电般弹射出去,而他的身体又具有变态的柔韧性,宛如一块果冻软糖贴在了门边。有了先前的经验,丑小孩趴在门上听了许久来确认另一边的情况,可惜的是这扇门的隔音效果很好,什么也听不见,无奈下丑小孩只好一咬牙握上了门把手,轻轻一转,只是他没想过,为什么他经过的每一扇门都没有被上锁,难道那个男人真的是如此掉以轻心的人吗?
聒噪的人声,穿透耳膜,轰鸣着大脑,伴随着璀璨交织着的各色光芒,冲散了丑小孩的思绪。这是一条灯红酒绿的街道,正值午夜,大量的人流穿梭其中,使得这条平时宽阔的街道此刻看上去异常的狭窄。
丑小孩习惯性地缩了缩身子,迅速躲进了阴影里,沿着墙壁走动,尽量不让人注意到他,除开最开始开门出来的时候有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尖叫了出声,大多行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无暇顾及这样一个咀虫一样的丑陋生物。
丑小孩有点失落,似乎是在走出门的那一瞬间,他就失去了生命的意义。这是很正常的,毕竟他拼死挣扎过了,顽强地取得了活着的资格,可却又一下子重新回到了这个大多数人都能无偿获得比他活得更好更滋润的资格的世界。不忿,怨恨,种种负面情绪浮现心头,他不明白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只能感觉到这股戾气灼痛着他的五脏六腑,无处发泄,不知不觉就红了眼,进而脸上逐渐露出了噬人的扭曲表情。
...
丑小孩最后还是回归到了往常的生活,蜷缩在阴影里,躲藏在黑暗中,通过翻找垃圾箱来获取食物。他尽量避开别人的视线,如果有人殴打他,驱赶他,他也不会抬头与人对视,因为他知道,当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一定会有一方倒下。他被世人唾弃,但并不代表他就要对这个世界怀以恶意,不,不是这样的,那只是因为他在逃避着自己和世界的恶意,他憎恨这个世界,但是他更加憎恨这个憎恨着这个世界的自己。
又是一个下雨的日子,天空昏沉,啪呲啪呲,行人过路,丑小孩一如既往地翻找着今天的饭食。
“小子,你属地精的吗?”
又是那个男人,不过这次他收了伞,立在雨中就这么让雨滴划过他脸上难看的刀疤,仿佛那是刀疤的眼泪。只是这次丑小孩再不需要被刀疤男人挑衅,而是默默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接过他手中的纸伞,为他撑开了一片雨幕。
刀疤男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用手扶了一下纸伞。
一大一小,两个丑小孩,走在这个喧嚣浮华的世界里,雨水淋湿了他们各自的肩膀。
...
五年后,罗家罗方夺嫡失败,其支脉族人皆被逐出罗家,罗方下落不明,其影卫罗影加入冒险者公会,受冒险者公会庇护,专门接受冒险者公会的地下生意,不久后成为了黄金冒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