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的敲门声响起，正看着小妮子睡觉的宁叶轻轻抚摸了下可儿的琼鼻，悄悄爬下了床。
  开门后见是魏伯，疑惑道：“魏伯，有什么事？”
  魏伯朝屋里看了看，见自己女儿睡在宁叶的床上并没说什么，只放低了声音道：“沈小姐来了。”
  这几天沈瑾瑜经常来家里找他，魏伯也认识了这位美丽如仙的女子。每次她来，魏伯只要在，都会把她引进屋里，用家里最好的茶招待她，生怕怠慢了这位闻名遐迩的才女，惹得别人嫌弃。
  沈瑾瑜最怕老人这般热情，尤其是魏伯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态度放得极低，搞得沈小姐都不好意思了。同时有些拘束，就怕宁叶看见，以为自己摆大小姐的身份，轻视了他的家人。所以每次她都会帮衬着魏伯些。她认为这样就不会让人觉得她以客压主，自己也就能与宁叶处得更加自然了。
  今日的沈瑾瑜是一身白，白色发带将满头青丝系成一束，散发出一股英气，白色长袖衫直达腰间，用一根白丝带紧紧捆束着，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尽显完美，从腰间动人心魄的曲线往下而去，是一件长白色长裙，裙子洁白无瑕，没有绣花没有褶皱没有装饰，少了妩媚，多了纯洁。加上他她本就冰肌玉骨，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所以配上这一身白色衣裙，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天上的神女下了凡，没艳不可方物，直让人不敢直视，生怕多看一眼就会亵渎了她的美。
  宁叶到了堂屋门口，硬是看呆了，竟直直站在门口没有动，好在沈瑾瑜发现了他，饶是她再镇定自若，被宁叶那直勾勾的眼神盯了一会也不禁脸泛桃花，羞赧地嗔了他一眼。
  哎呦，她不嗔还好，这一羞一嗔间无意展现出的风韵更加要人命，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烟火的仙子瞬间堕入了凡尘，成了一个温柔多情的江南少女，魅惑至极，让人又爱又怜，忍不住想要去呵护。
  恍惚间，宁叶感觉嗓子干痒难耐，猛地就咳了出来，疼痛终于将他失神中拉了回来。
  见他咳嗽得厉害，沈瑾瑜褪去了羞涩，语声温柔，关切地问道：“子敬，你的病还没好吗？要不要再去请大夫？”
  咳咳...
  “不用了，已经好很多了。”宁叶摆了摆手。
  “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
  沈瑾瑜见他拒绝，也就没再多问多，想起此来的正事，便说道：“最近来了不少从衢州附近逃难来的百姓，是前些天的好几倍。这几日你生病了，我就没来打扰你了，父亲今日与我商量了一下，决定派人将一些逃难来的难民牵往苏州等到，父亲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杭州北逃而来的难民人数越来越多，这都是可预见的，对于沈大人安排他觉得没什么不妥的。只是没有想到难民会来的这么多。
  “就这样办吧，我没什么要补充的了。”宁叶道。
  “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朝廷派了一位都统来两浙路，叫李贵，好像是镇守河南府的诸卫将军。”
  “哦！直接来杭州吗？”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宁叶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义军自攻下衢州之后便开始休养生息，迅速扩充兵员，打造大量武器装备，而福建路的主要州县就成了他们军饷的主要来源。同时义军将领丁渭开始在衢州大量征兵，并且将一些能打的精锐部队也调到了衢州。衢州如今的兵力已经达到五万。而在信州还有一只由王铭带领的三万人，他们扼守住北方南下建州的道路，同时在建州泉州福州都留有精锐部队，稳住了整个后方。
  这样的布局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了所有人，义军下一步就要进入两浙路，直取杭州了。只可惜朝廷现在没有多余的力量来守杭州，不仅仅是因为军饷的问题，还有就是北方的西夏问题。数日前朝廷昭告天下，李元昊趁国内动荡，亲率十万大军南下，想要一举攻占渭州。朝廷当即做了决定，让韩琦、范秉正以及环庆副都署仁福共同负责迎战西夏事务。如此一来朝廷更没有余力来守杭州了。
  “北方已经和西夏开战吗？”宁叶转而问道。
  沈瑾瑜点点头；“急报传到朝廷时，西夏的先锋已兵临怀远了，怀远城只有三千守军，应该是失守了。”
  “西夏人...还真是会挑时候，这个时候南下。”
  天下百姓已经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外族人再趁机入侵，就算缓过来了，对圣朝也将是一场重大打击，想到着沈瑾瑜这位爱国女青年，也不禁黯然伤神。
  不过当下还不是担忧的时候，眼下杭州城的危机还没有解决，这可是关乎百万人的切身利益的大事，大意不得。于是沈瑾瑜再次问道：“子敬，万一杭州城不可守，我们该怎么办？”
  你问我，我又该问谁呢？谁又能为城中千万百姓做决定呢。宁叶心中苦笑不跌。他原本生活在一个和平时代，哪里参与过战争，他所有的应急知识都只是从书本上学来的，本人是没有任何实际经验的。真让他去为这个时代的人做选择，说实话他有点怀疑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和权力。
  犹豫良久，他咳嗽两声，方才说道：“把杭州城面临的危机如实告诉城中的百姓吧，是离开还是坚守，全凭个人意愿。其实我是希望百姓选择离的。”
  沈瑾瑜急道：“不可，万万不可。如此一来，就表明了官府对守城没有信心，杭州城必定会失。如若真的如此，岂不是人人自危，又有谁敢留下，真到倒时城中必定大乱。义军还没到我们就已自乱阵脚了。”
  沈瑾瑜说的宁叶何尝想不到，如果为了守城，而怂恿无辜百姓，去守一座必定守不住的城哪有多大意义，仅仅只是用人命多换取了一点时间而已。
  “其实，我是这样认为的，既然杭州城我们守不住，我们可以以杭州城为中心，在方圆百里范围内坚壁清野，让周围百姓全都向北转移，不给义军留下可供掠夺的任何物资，给他们一座空城。况且现在只是一季稻，等过几个月后朝廷新军打败义军，百姓回来后还可以抢种二季稻，应该能在冬季来临之前收成。虽然这个方法会造成不小的经济损失，但如果杭州被攻陷，损失的就不仅仅是金钱，城中不知道多少妇孺儿童会遭殃，既然不能避免不了损失，那我们就尽量挽救更多的人性命，只要人还在，一切都有好起来的。”
  这是宁叶能想到的最能减少伤亡的策略了，只是这个策略执行起来比较费时费力而已。
  如此大胆的行动，沈瑾瑜光只听他说都觉得背脊发凉，真要执行起来，那几百万人的迁徙，又是何等场面，又会出现何种状况。她想象不到，也不敢想象。
  “将士有守土之责，这样不战而逃的行径，让朝廷知道了，你知道后果吗？”沈瑾瑜质问道。
  咳咳...
  “我知道，严重话无非就是一死嘛。况且我又没说不战。我只是建议将百姓迁走，而将士自然是要留守杭州城的。没了城中百姓，将士也就没了后顾之忧，到时打起来也不会束手束脚了。”
  沈瑾瑜低眉沉思片刻：“你的提议，我会转告父亲的。”
  “尽量要快，一旦决定就要抢在四月底完成坚壁清野的任务。”宁叶在沈瑾瑜离开前最后叮嘱了一句。
  回去的路上沈瑾瑜一直在沉思。宁叶的方法虽然大胆了些，但却实可行。如果坚壁清野成功了，不仅能减少无辜百姓的伤亡，而且能让义军抢夺不到粮食，得不到兵员补充。所有的一切都只能从信州获取。到时战线一拉长，义军脆弱的补给线就暴露在了官军面前。只要截断他们的后勤保障，那么两浙路的义军定然会寸步难行。
  ...
  时近戌时，细细的雨还在下，衢州城外数十里的县城礼贤镇被一支一千人义军攻破，领头的将军叫崔义，以前是一名屠夫，后来妻子与他表弟通奸，他一怒之下杀了那对奸夫**，自己被官府通缉，走投无路之下落草为了寇。再后来他便参加了义军，直到混到现在的地位。
  县城中士兵的喊杀声、女子的呼救声、男人的惨叫声和孩子的哭泣声不绝于耳。血水与雨水汇集在一起，从青石板上缓缓流过，血腥与死亡笼罩了所有人。
  城中一片混乱，大部分的人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本能的四处奔逃，躲避着身后的追杀而来的刀剑。不过他们大多逃不掉被屠戮的命运。
  刀戟刺破肉体的声音，房间内浑身赤裸的女子被崔义的长枪刺穿了胸膛，女子到死都没敢反抗，她本以为自己不反抗便可以活下来，但老天却让他遇到了一个心理扭曲的人。
  这名死不瞑目的少女已经是崔义奸杀的第十一个了，他戏谑地看了一眼少女的那惊恐而不可思议的眼眸，满意的笑了笑，随手将尸体丢在了一边后，打翻了一盏油灯，扬长而去。这个人已然被杀戮与欲望侵蚀了心智，成为了一个泯灭人性的恶鬼。
  没一会大火从他背后的某一处熊熊燃烧起来，将一切化为了灰烬。像这样的大火城中到处都在燃烧，女人的呼救声在火中慢慢变的绝望，直到最后一声凄厉的悲鸣。
  雨幕中一名骑兵飞驰而来，转眼间便到了崔义的面前。
  “禀告将军，属下已按照您的吩咐抓捕到了一万老弱妇孺。”
  崔义目光阴冷得看着夜色中杭州城的方向，说道：“放几百天花病人到他们中去，然后就将他们往杭州驱赶，中途在安排些人手给我死死盯着，不能放跑一个。”
  “是。”骑兵领了令飞速离开。
  ....
  几百里外的杭州城，无论是城外，还是城内，在官府的极力维持下，一切都在有条无紊的进行着。青楼酒舍，茶司教坊里一样的人来人往。袅袅生香的房间里苏煜正在听林君瑶唱曲；灯火幽幽的书房内明谦正清点着账目...虽然如今的天下硝烟四起，但杭州城中每家每户都在安心地享受着此刻的安宁。
  温暖了卧房里，宁叶轻轻的呼吸声唤醒睡了一天的可儿。刚醒来的她迷迷糊糊的，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哪，直到看见枕边那张俊朗的面容，才忽得发现自己正与宁叶大被同眠。
  感受这从大哥身上传过来的温暖，小妮子的脸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身子瞬间僵硬得像铁板，一动也不敢动。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被宁叶报上床的，心中又害羞又欣喜，脑子除了大小姐曾经告诉过她的一些女男之事外，什么也容不下了。
  想象着那些旖旎的场景她的小腹处涌起股股热流，很快那股热流变的燥热起来，将原本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身体融化了，让她使不上气力，呼吸也变的急促起来。
  她慢慢蜷缩起身子，一点点的靠近宁叶，然后伸出葱白似的玉臂缓缓抱住他，做完这些就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自于解接下来打算做的，已然成了空想。就在她暗自给自己打气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她的耳边：“睡醒啦？”
  可儿身体一怔，紧紧抱住了宁叶，将头深深埋进了他的胸膛，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一阵女儿的处子芳香扑入宁叶口鼻之中，仿佛让他堕入了万花丛中，他不禁呢喃出声：“可儿，你真香。”随后一下抱紧了怀中的玉人儿，用脸颊轻轻抚弄她的长发，一阵耳鬓厮磨。
  过了好一会宁叶按耐住心中的悸动，方才再次开口：“白天沈小姐来了一趟，我与她商量了一下杭州的形式...”
  有关行义军的详细情报，普通人是不知道，至于宁叶，可儿知道大哥与知州父女关系不错，经常与他们商量重要的事，所以能接触到一些机密。对于这些她从来没有多问，现在宁叶主动说起，说明他十分在意自己。可儿心中欢喜，安静地听着。
  “义军已经攻下了衢州，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杭州...”
  感受到怀中的娇躯轻轻颤抖了一下，宁叶赶紧安慰道：“不要害怕，有大哥在，是不会让那些人伤害到你的。”
  “义军如今正值锋芒，仅靠城中的这些些军队是难以守不住的，所以我向沈小姐提出了我的看法...”
  当下他将白天与沈瑾瑜说的那些想法，尽数了告诉了可儿。可儿开始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要如此劳民伤财，但后来听了他的解释，知道了坚壁清野带来的好处，心里也好受了些，不用担心百姓会怨恨大哥这个始作俑者了。
  “让百姓背井离乡几个月，他们会接受吗？”
  “生死攸关的事，我相信百姓会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