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已经看穿了面前这两个人的想法，不说二话，它就如同饿极的野兽一般猛扑而来，速度之快只在一瞬之间。
  极快的速度带来的冲击也是异常的震撼。恶鬼掠过，整座马车都在“轰”的一声巨响中被撞得七零八碎，巨大的声响也将旁边的匈奴人都下了一跳，宴会也因此终止。
  “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敌袭？”
  “会不会是那娘们不配合，贤王生气了。”
  “不知道，找两个人过去看看。”
  混乱中众说纷纭，十分吵杂，但没人意识到灾厄已经降临。
  而此时，玖辰一抱着蔡琰轻巧地落在树林的一角。他已经没有闲心去感受怀中柔软的娇体了，尊级的恶鬼就摆在前面，这不得不让他感到棘手。
  恶鬼从破碎的马车爬出来，血红的眼睛一直在寻找玖辰一的位置。很快，它就找到了。眼睛不停地瞪着玖辰一，面容极其狰狞。
  恶鬼发出极其粗重的鼻息，仿佛在愤怒，在发泄。它的智商已经与常人无异，在感知能力上远超皇级恶鬼数倍。它能感知到现场能对它产生威胁的仅有玖辰一一人。
  “该死的畜牲？敢打扰贤王的好事，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正在此时，两个匈奴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看着爬在地面上的人形动物，模糊地以为是一匹成年的恶狼！
  “嘶——”
  恶鬼缓缓把头扭过去，呼出的鼻息中带着沉重的嘶鸣。两颗红色的眼睛瞪着两个匈奴人，直让他俩感到头皮发麻。
  “鬼？！恶鬼！”
  这时，两个匈奴人才看清这黑漆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对于恶鬼，他们是在熟悉不过了，凶狠、残忍以及不死已经成为它们的代名词。两个匈奴人下意识地想要转身逃跑，可刚想转身逃跑，但是发现已经太迟了。恶鬼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两个匈奴人头都还没回，身都还没转就直接被定格在了那里。
  鲜血从胸口出喷发而出，犹如喷泉一样，从洞口喷涌无阻，壮观宏伟，但是也同样可怕。
  一只黑漆漆的触手从恶鬼的背部发出，直接贯通了两人的心脏。两人身上的盔甲如同一张薄纸，抵御之力完全被无视掉。胸口只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淋淋窟窿，血腥恐怖。最后，两人直接被无情地推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救他们？”蔡琰问道。
  “按理说，不该救他们的，毕竟是他们自己太贪心，借用了别人的力量，然后又将这份灾祸降临在其他人身上。他们明明知道恶鬼的可怕，但仍是使用了，最后还被人下了套，我都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些什么，他们死了也是应该的。不过，这事终究还是你我引起的，必须得负责。”玖辰一说道。
  在玖辰一看来，这些匈奴士兵就像几个不听劝的熊孩子，父母明明对他们说了“千万千万不要在火车轨道玩耍”，他们也知道很危险，但是他们不听劝，硬是在轨道上玩耍，这时恰好来了一辆火车，你说火车司机该不该撞死他们？
  话，多说无益。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先得把恶鬼引开，把它引入偏僻的地方，减少伤亡。不过这方圆十里没有一户人家，也不必玖辰一再费一番功夫。
  紧接着，玖辰一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短剑扔向恶鬼的头部，“叮！”的一声轻鸣犹如金属相互碰撞，并溅射出一道亮丽的火花，特别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下，显得特别耀眼。
  果不其然，恶鬼真的生气了起来，一只触手从恶鬼的背部突然朝玖辰一、蔡琰两人冲去，炸裂的力量使得触手的速度增长数倍，体积也膨胀了三倍之巨。
  触手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与周围空气摩擦产生了大量的火花，一瞬之间，触手突破了音障，如同时速高达一千四百公里的导弹，产生的超高气压瞬间将周围的积雪、树木吹飞，地面被压得破裂。
  而玖辰一、蔡琰两人也无法幸免于难，在触手被到来之际，直接被压缩的气压弹了出去，好在玖辰一及时用身体护住蔡琰，否则蔡琰直接当场暴毙。
  玖辰一也是不好受的，虽说蔡琰没经过玄气淬炼过的身体很薄弱，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经此一击，身上的伤口又开裂了。
  两人被弹开翻滚在数十米开外的积雪上。虽然玖辰一很想就这么躺下去一觉不起，但是他知道这是不行的，他是来救人的，而不是搭上他这条命的。
  没有丝毫犹豫，强忍着疼痛重新把蔡琰抱起来逃走，因为恶鬼就在伺机而动。
  此时玖辰一也很无奈，为毛他非要来摊上这个破事呢？要不是张暖暖那个丫头给他发脾气，他也不会来，不过想了想，他什么时候这么听那丫头的话了？越是跟人类相处，他就越依赖人类，迟早有一天，他的神性会被磨灭的。
  虽然玖辰一这么想着，但也只限于想想而已，他还没到随时就把想法露于脸上的境地。
  “公子是不是想自己不该来这里的？！”怀里的蔡琰突然出声问道，似在疑问，也似在陈述。
  还用废话吗？玖辰一已经无力吐槽了，只能在心里想想，理都没理蔡琰。
  “公子是不是在想我说的都是废话？！”蔡琰又说道。
  “知道还问？”玖辰一白了一眼蔡琰。这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妾身一直很厉害的，公子！”蔡琰笑道。
  “你能知道我的想法？”玖辰一惊讶道，不过转眼又想到之前蔡琰说她拥有读心的能力，也就释然了，抱怨道。“你这能力不是用在我身上的，是不是闲得慌？要不下来跑跑！”
  “不要，就要你抱着！”蔡琰抱住玖辰一的脖子，将身体贴近。
  “……”
  玖辰一也不管她，他现在只想跑得越远越好。
  “谢谢！”不知为何，蔡琰的语气突然弱了下来，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
  “干嘛谢我！我只是不想回去被张暖暖那丫头骂，也不想看着离苑那张臭脸而已，我来这不是为了你。”玖辰一面无表情地说道。
  “但是她们都不知道公子失去了原先的力量，所以公子才会抱怨自己不该来冒这趟险。”蔡琰柔声说道。
  “所以呢？”
  “但是公子还是来了，不是因为暖暖妹妹，也不是因为离苑姑娘，或许是灵秀姑娘帮你迈开了第一步，但是真正做出决定的……还是公子自己。”蔡琰说道。
  “没你说的那么伟大，我只是看你长得漂亮，不忍心把你交给匈奴人糟蹋了。”玖辰一扁了扁嘴。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蔡琰轻笑道。
  “……”
  不过，蔡琰的笑容马上就从脸上离开了，说道：“虽然我知道我不该说这句话的，但是，我还是希望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公子能够弃我而去。”
  “你都知道不该说了，为什么还要说？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别说废话。刚刚不是说好了吗？要死一起死。”玖辰一说道。
  “但是……”
  “没有但是……”玖辰一打断蔡琰的话，强硬地说道。“这个世界只有胜利才是一切，不管过程如何，最后的胜利只属于我。我说要救你出去，就一定能救你出去，即便搭上这条命。”
  “这不值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决定的事，不应该用价值去衡量它，而是该不该去做，是不是有愧于心。”玖辰一说道。
  玖辰一还是第一次说那么多的大道理，仿佛自己察觉这是最后一次说话了，总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概蔡琰也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不断地陪他说话吧！
  后面的恶鬼已经追上来了，一只突如其来的触手猛地贯穿玖辰一的大腿根子，两人立即翻滚在地。
  玖辰一想立即爬起来，但是怎么也爬不起来，他发觉他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再爬起来了，右腿已经断了，没有了任何知觉，疼痛感蔓延到全身各地，仿佛在被千万只蚂蚁叮咬。
  难受！
  难受！
  难受得快要死了！
  但是他连呻吟声都叫不出来，仿佛所有的话语都哽咽在喉咙里，一句都发不出声音。
  他只能看着爬起来的蔡琰，示意她快跑，他知道蔡琰能读懂他的意思。
  但是蔡琰却跑过来紧紧地抱住他，仿佛怕他就这么离开。
  “我们一起死！”蔡琰哭着说道，她不想再逃了。看着玖辰一那被穿透的右腿，血肉模糊，整根骨头都生生被折断，这一幕让蔡琰的心脏都颤抖了。
  为了救她，这根本不值得！
  “活……下去。”玖辰一沙哑地将这句话憋了出来。
  “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死的话，那文姬陪你。不管公子死后去的是什么地方，即便是地狱，文姬誓死相随。”蔡琰哭道。
  玖辰一知道他劝不动蔡琰的，但是……他不想两个人就这么死了。只要蔡琰活着回去，最后的胜利仍旧属于他。
  他要的不是至死不渝的相随，是一方必须活着。
  于是他再次爬了起来，拖住已经断掉的右腿，往十米外的悬崖里踉踉跄跄地走去。他知道恶鬼的目标只是他一个人，所以他还有机会。
  玖辰一背靠悬崖，从怀里透出一只精致的玉坠扔给蔡琰。
  “它能……让灵秀找到你，你给我……活着，替我……照顾好暖暖那丫头，这是我……欠她爷爷的。”玖辰一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流失太多的血液已经让他的身体的温度逐渐降低。
  看了蔡琰最后一眼，玖辰一露出哭笑不得地笑脸说道：“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话语刚落，玖辰一倾倒而下，残败的身体就像零落的花瓣在空中舞动飘动。
  恶鬼也如玖辰一想的那样，随他扑向悬崖，坠入无边的黑暗深渊中。
  在意识终结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蔡琰在悬崖边上的哭喊声。
  但是他已经没有力量再去感叹的。
  人的一生，从自己的哭声开始，在别人的哭声结束，其中的过程，叫做人生。
  到了最后，玖辰一是很庆幸的，至少还有人可以为自己哭泣。
  心里的一股暖流填满了心脏。
  这一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