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我的正室金夫人
  我养伤卧床期间，金夫人起初还每天来看我。因为她每次来，我像小孩似的耍赖缠着她，她自己逐渐不大来了，而是每天差小青送些粥或者汤过来。我让小青把吃食端回去，让夫人亲自送来餐食。无奈她就是不送。我再也无计可施。
  勉强可以下床了，我让小青，青儿左右扶着上金夫人的房间。看见我前来，她扳着脸说：“小宝，你非得这样逼我，看来，我是得离开这里，回篁墩去。”我赶紧陪着笑脸，出示手上的一本绘图千家诗说：“闲在床上没事，看千家诗消遣，又可以增加学问。可这首诗有几处我不甚明了，特来请教夫人。”
  “我还不明白你的心思，你只要不老是缠着我，可以做你的金夫人，但我们不行夫妻之实。免得你遭祸。小宝听话，不然我真走了，不回来了。”我很无奈，在她的劝说下，我回房臥床休息。
  几日后，高四益交待几个好兄弟留下处理大哥张文祥的后事，自己关了宁波的质押店，只身来到我这里交待一些善后事宜后说：“大哥命在旦夕，二哥已死，三哥石锦标率一些老兄弟到河南投了捻军。我准备去绍兴大山里舅舅家避难。我们之间暂时不要联系，躲过这一劫再说。”他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回想去年（同治八年），二月初二，龙抬头那天，高四益和石锦标行色匆匆来到我郎溪总店。他们和我商议：马上把金华的分店盘出去。张文祥准备拿撤股的一部分资金，去宁波开个质押店。
  时下，有很多隐匿于市井的旧时太平天国的弟兄，他们手上都有金银器，珠宝等细软，需要质换成银两。张文祥准备弃官从商，以此谋生，以求退身之所。
  金华分店，靠着当时的浙、闽总督马新贻的照应，它在同治六年秋开张营业做生意，基本上做的是官府生意。张文祥他们无本金，凭借官府关系渠道，占有金华分店的一半股本。
  金华分店起步高，这一年多下来，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红红火火，大家着实赚了不少银子。要不是张文祥他们占有一半股权，我大有把总店移至金华的意图，准备做大做强。
  半年前，我花钱捐了个候补知县。虽是虚职，但在郎溪官府的正式场合下，也能穿戴七品官服迎来送往，过一把官瘾。更别说在生意场上讨得便利。现在，冷不丁的要盘出金华分店，我心里难以割舍，一下子也反应不过来。
  “五弟，你是不知道，大哥出此下下策，实在是无可奈何。前两年，马新贻借口说：大清律例;严禁异姓歃血为盟，焚表结拜兄弟，违者杀无赦！早已经和我们解除了兄弟之盟约。也慢慢地疏远了我们这一众旧时的兄弟。”石锦标接过话题对我继续说：
  “想当年，马新贻在合肥的一次与太平军打仗时，被大哥张文祥俘获。大哥不但没有杀他，还盛宴款待，并私下里放了他。我们三个就是在那个时候和他结为异姓兄弟。
  当太平天国消亡后，大哥带着我们八百弟兄，投奔了马新贻。为他出生入死，屡建奇功。”高四益见石锦标不说话陷入沉思，他接下去说：
  “其中，大哥和我这一路，追缴侍王李世贤的财物略有斩获。可二哥，三哥追缴湘军所掠财物，一无所获。马新贻私下对大哥说：他有证据证明，曹金彪被曾国藩之九弟，曾老九利诱收买。他因顾及昔日兄弟情谊才没有追究。
  马新贻官越做越大，和我们的隔阂也越来越深。他怕昔日兄弟的捻军，和太平军的复杂背景，影响他的仕途，和我们大家的关系也日趋冷淡。”
  “去年发生的一件事，更使大家的关系急转而下。马新贻初见曹二嫂，惊为天人。顿时心生歹念。他在设计骗奸和霸占二嫂前，指派曹金彪外出公差。接着在外诬陷曹金彪私通捻军，将其捕杀。大哥为此事，准备与马新贻彻底决裂。”
  听到这里，我心底对已经死去的曹金彪恨意释然。一直在我心里，和嘴上，我从来就没有认过这个二哥。我更关心林夫人的下落，以便日后去探视。“马新贻一贯标榜自己和原配发妻恩爱无比。他在江宁另设外馆，安置二嫂。”高四益看见石锦标又停下不说了，他接着说：
  “大哥说：金华分店开下去，会连累大家，我们几个倒没有什么，都无家室拖累。只怕是你五弟，整个身家性命会牵连其中，索性关店走人。”我也晓得其中的厉害，权衡利弊以后，我先把金华分店的管事调到宜兴分店当管事。因为他晓得我们和马新贻之间不少内情。下面的走水，朝奉等不知内幕的人，多给些遣散费，就地解散。尽量不留下任何蛛絲马迹，以免后患无穷。
  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时间也过得很快。不觉秋意渐渐浓郁起来，这是一年中我最喜欢的季节。我心里估算着我的三姨太，就这两天要从篁墩来郎溪和我相见。我已关照管事的，接到人后，直接把三个人接到我这里。
  果然第二天下午，管事亲自送三姨太三人到我的房中。我做个手势，管事识趣离去。我分别给三姨太和管家善本叔讲了我的意图，和他们的角色扮演。最后，我拉着小儿祥宝的手说：“宝儿，跟姑夫去见你亲姑姑去。”
  一众人没经通报，来到金夫人房门前，让他们等着，我先进去，小青见到我声音很响的说：“老爷，您来了。”“夫人呢？”只见金夫人斜倚着坐在罗汉床边，手上拿着一本书，笑着看着我没说话。
  “小青，请门外的人进来！”我转过头对夫人说：“是篁墩娘家来的客人！”金夫人惊异的目光看着我说：“谁？我娘家人？”看我点头，她摇着头不相信。
  只见门外进来一老一少一个小孩。先是少妇边施礼边说：“三姨太太叩见大太太。”金夫人用诧异的眼光看向我。“拜见夫人。”金夫人一看说话老者，不由得惊讶问道：“你是善本叔！来，快坐下。”
  “姑姑。”金夫人更惊讶的看着大约五岁的宝儿，“你叫我什么？姑姑，再叫一遍。”宝儿看着金夫人，拍着一双小手笑着说：“姑姑真好看，像娘房间里的观音菩萨。”金夫人高兴的走上前，拉起宝儿的手说：“你叫什么名字，你爹娘是谁呀？”金夫人以为这个孩子是善本叔家的孙子。
  “亲姑姑，我叫汪泰宝，我爹叫汪德龙，这是我娘。”金夫人一听见弟弟的名字，更加惊愕的张着小口，看着宝儿娘。善本叔在一旁解释说：“宝儿是过继给你失踪的弟弟德龙，是泰字辈儿子，三姨太她母子俩住在你家，传承你娘家的香火。是在族长公的主持下，进了族谱的。”金夫人看到我点头称是，眼泪霎时滾落下来。抱着宝儿亲个不够。
  在我的示意下，小青抱起宝儿，和善本叔他们一起出了房间。我用手巾替她拭去滿脸的梨花泪。她看着我说：“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就不怕我惊喜过了头，我会发狂？”“我真就等着你发狂呢？”“小宝，你真是我的好弟弟。我欠你太多情。这一世恐怕是还不上了。”“那你就依了我的心愿，两人真正变成一个人。”我说着抱住她，不见她抗拒挣脱，我知道她的脾性，我也不敢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只要是能这么抱着，我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