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出走太平庄（一）
  三天后，我和杨妈在柴房舂米，杨妈俯身从窠臼里勺出米谷，嘴里面没闲着：“一年的米都舂好了。我们草市也是如此;一进腊月，有粮的大户人家，就忙着把一岁之谷粮舂好。我们小户人家没余粮，没这么忙。”“听老辈人说：腊月的米谷坚硬，舂米不易碎。春天后，谷物受潮，变软，舂米易碎损耗大。不知草市是否有此一说。”小青进柴房打断我们的话头，她说：
  “小宝，小夫人让你现在去一趟。”“小青，是什么事？”“不知道。”小青是林夫人房中的丫环，和她的主人一样，待人接物，一付冷漠，拒人干里之外的态度。
  “杨妈，我去了。你把米筛好，放在那里，等会儿我得空，我来倒入米缸封存。”“你去忙，我一个人也行的。小青，把灶上的汤带去，一定要让小夫人趁热喝下去，好发些奶水。”
  “不是说：孩子不足月的话，妈妈没奶水？”我一出柴房，就问小青。“杨妈早几天就煮汤，给小夫人发奶。杨妈说：早产十几天，应该有奶水。不然靠挤羊奶喂，得把我累死。这会儿，她正试着喂奶呢。”小青现在和我熟悉了，话也多些。
  走进小夫人的房间前，我有意用鞋底，在金门槛上磨蹭几下。房间里全套精雕细刻的傢俱，连寝室的月亮门和上面的掛络上，也雕各种种花纹，这里的每样物品，却令人叹为观止。
  四壁塗泥金，绘二龙戏珠，双凤朝阳，鹤鹿同春，喜鹊登梅等图案。正面墙上画有蝙蝠，白鹿，麒麟。暗喻“福，禄，寿”的意思。尤为出桃的;用缂丝裱褙的天花板，是花式繁复，色彩绚丽的图案。整个房间金碧辉煌。
  小夫人坐在单人罗汉床上，一双大脚搁在木制的炭盆上，正在给孩子喂奶。看见我们进门，小夫人欠身把孩子放在罗汉床上。她前倾着上身，大半个胸部及左**一览无余。看见我盯着她的前胸，她赶忙从左胸兜里拉出一根布条，绕过后颈，从右边上前，把布条头穿过胸衣的右环扣抽出系好，打个活结，一件简易的胸衣。她依次扣上内外衣的纽扣。指着圆凳说：
  “你坐啊！”房间中央是圆桌和几只圆凳，我在就近的圆凳上坐下。小青从盒篮中取出小汤钵，递给小夫人说：“杨妈让你趁热喝。”“是啊，这是杨妈一早开始炖得汤，说趁热喝下会发奶水。小少爷有奶吃，就不会哭闹了。”我话音刚落，婴儿哭声又起，我赶紧上前抱起婴儿。
  婴儿被裹在蜡烛包里，他头发很少，头戴六裥帽，该帽为六裥围成一圈，没有顶，每裥上有块小红布，帽前沿钉有小剪子等银饰，中间是一只棕毛扎的小老虎。此刻，婴儿两只溜溜的圆眼睛，看着我不哭了。“少爷的眼睛像邵叔，如像小夫人的眼睛就漂亮了。也是一对招风耳，这孩子以后有福。”
  “我儿子和你有缘，你一抱上手，他就不哭了。他晓得你是我娘俩的恩人，贵人。我有意让你做我儿子的干爹。不知你意下如何？”“好是好，但这不乱了辈份吗？”“你又不是他的亲侄子，随口这么叫的，不作数。以后你叫他邵哥，或老邵都可以呀！你不愿意？是我娘俩高攀了？”我被逼问的连连摆手，嘴上赶紧答应了。
  小夫人喝完汤，我忙上前接下汤砵。“那就这么讲好了，在庄院，我们可是一家人，以后要多帮着我娘俩。”“那自然是我应当应分的，我应该给干儿子一份见面礼才是。”说着话，我在万能背褡里摸索。
  在里衬口袋里，摸出一只褡裢荷包，两面平针绣“梅，兰，竹，菊”。它前后都有口袋，前面口袋是玉带板，是不可能外送的。从后边的口袋里取出一块，白玉吉祥如意锁片。我说：“此物合适，小青，帮忙找一根红绳串起来。”我把褡裢荷包放回万能背褡的里衬口袋里。
  我身上的万能背褡是林森的，我在征得林夫人同意后，把林森所有衣服，都打包拿回家，给大宝穿，他俩身材相仿。后来我姨把其中一件背褡和两套衣裤，改制给我穿，我现在家里，外出都穿着。
  “小少爷的名字起了没有？”“起了，叫邵兴宝，是老邵起的。”“邵兴宝，兴宝，也有一个宝字，名字起得好，小名呢？”“还没呢？你是干爹，给起一个。”
  “我可起不好，只是不能叫小宝，和我重名。还是让大夫人给你起。”“这事再说，我今天叫你过来，是要酬谢你。”说着，从罗汉床上拖过一只木盘，揭开盖布，盘子里五锭五两重的银锭。
  “那可不敢要，礼太重！”“和救命之恩相比较，礼不重。我和你邵哥再次谢谢你。他老邵家后继有人，散枝开叶。你是一大功臣。呃！你再推辞，就是不拿我娘俩当自家人。”“那恭敬不如从命，我收下，謝谢您了。”我把25两银子收进背褡里。
  当晚，我拿着作业，来到林夫人房间。靠窗的书房，是我闲暇时，跟着林夫人识字，练字的场所。“小宝，进步不小，我都为你感到骄傲。看看这粗笨的手，居然能把字写得这么好，真是不容易。”林夫人从书桌的砚台上拿起半截墨又接着说：“这方紫玉光已磨剩下小半截了，你真够努力的。加把劲，我对你很有信心。”其实她不知道，我房中那锭胡开文人像墨，磨得只剩下手指头能捏得住那一截了。我大部分是在自己房里习字的，我怕她嫌我笨。我接过那半截紫玉光，一边磨墨，一边说：“那还不是先生您教授有方。”
  此刻，我们已进了月亮门。“今天下午，我稟报大夫人，明早我会去断命崖探探路，她让我不要着急，慢慢来，说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让我安心在山庄和大家一起渡腊月，过除夕夜。”林夫人坐在梳妆台前，正在下妆。她对着镜子中的小宝说：“是啊！不要太勉强。不过，你是怎么想的？”我看着林夫人的背侧影说：“那我明早喝过腊八粥再去。姐，说起喝腊八粥，我都嘴馋了。花坑没喝腊八粥的习俗。姐，你不知道，晚饭后，我帮杨妈把熬制好的酱油，盛放在干净，晾干的小口陶罐里。不要说她还真有本事，她说：为什么今天腊七熬制酱油呢？一是为寒暑两季熬制的酱油，品味最佳，还易存储。二是为用此未经清洗的锅，煮出的腊八粥，口味更好。”
  “外面都有此习俗;不但每个寺庙发送腊八粥，一般殷实的积善人家，今天就要搭粥棚，明早开席赈济穷人。一般人家根据家境的好坏，喜好，粥里放八样食物，不尽相同。”
  “我看杨妈在锅里，备下了豇豆干，柿饼干，榛，栗等八样食物。我让杨妈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