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蹉跎岁月之三
  此时，公社革委会任命石泰豪;东方红生产队队长兼大队党支部副书记，也由此，他转正为中国共产党员
  转过天，高山峯因事心生怨气，率性所为，把老石占金东苟自留地的事，透露给跟屁虫邵先锋，后者没忍住，把此事告诉金东苟。这下，掀起了风浪。本来，东苟老爹死后，他把自留地都给永田种，他只要永田给他一日三攴的菜即可。此次被队里收去自留地，因大家都一样，他心里不舒服二天也就过去了。现在得知自己的自留地被老石占用，心底一股无名邪火升起，他立马冲到老石家中大闹。最后被民兵排长，以扰乱队长工作为由，给抓了起来，软禁在金东苟自己家里。他百般无奈，记恨在心里。为此事，高山峯摆明已得罪石队长，两人之间的怨怼由此积累。
  转眼，第二年四月下旬的一个晚上，在祠堂召开今年的第二次春耕动员大会。七点前，大家都到了会场，先去高山峯那里登记签到。这是石队长的规定;开会无故缺席和迟到者，扣十分工或五分工。要知道，一个正劳力，出勤一天是十分，按照上年度计算;每十分为一工，值人民币七角八分。高山峯和妇女、老人一样，出工一天是五点五分，邵先锋是六点五分。就是在三秋农忙时，起早贪黑，累得像狗一样在喘气，承包工分也只有三十分。高山峯要少些，一般只有十三分之多。你说谁敢无故缺席被扣工分。
  会场的主席台上，只摆着一只方凳，上面坐着胡副主任。主席台的黑板上方，掛着一条醒目的横幅标语：（奋战三年，誓把花坑变大寨）漂亮的仿宋体是金培根书写。这是石队长有样学样布置的。在县车站到县农资公司这边大街旁，树立着一排标语牌，写着（奋战三年誓把xx变昔阳）直到五年后，高山峯病退回上海时，一排十一个三米多高的标语牌，依然矗立在大街旁。
  今晚，会场的主席台前，破天荒的点了一盏汽灯，照得整个主席台亮堂堂的。金东苟坐在汽灯下，惨白的脸上，浮着笑容。当石队长说到月底前，要保证完成早稻插秧时，炳田的老爹站起来说：“屌毛灰，秧田里的秧苗，长得稀毛瘌痢一样，说什么小苗带土移植，眼下秧田里光见土，不见苗。”“是啊，早稻的谷种，不服花坑的水土，就像高峯一样，来到花坑水土不服，两小腿上尽长水泡了。哈！哈！哈！”金东苟喜欢起哄，以证明自己的存在。
  “早就说过，花坑的气候，不适宜种双季稻，白白糟蹋了许多谷种。”石队长忙高声拦住话头说：“但凡新生事物，都不会一帆风顺的，我们有信心，我们要下定决心，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社员同志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天到会指导工作的胡主任，在百忙的工作中，想广大贫下中农之所想，急我们广大贫下中农之所急。在他亲自过问下，经多方调节，帮我们解决了秧苗困难”民兵排长等人拼命鼓掌，应者寥寥无几，村民们无拍手应景的习惯。
  “明后两天，队里的壮劳力，和只要能上下黑石崖的，不论男女，按件计工分，去九里坑运秧苗回来！”“那秧苗带土，背篓能背多少？”金东苟大大咧咧的走上主席台，接过话头说：“还真的背土上山啊！这倒是件好事，我们花坑的土金贵。”“不要说怪话，今天开会，还要向大家宣布一项重要的决定;经公社革委会研究批准，下月起，组织劳力上后山，炸塌望夫崖，把它改造成革命坡，修建梯田。大寨在虎头山上修建梯田，我们花坑在望夫崖修建梯田。为子孙后代谋幸福，为世界革命作贡献！另外，伐去老树林，种植发展经济林。”民兵排长等人又在拼命鼓掌表示支拼。
  胡副主任右手一挥，接过话茬大声说：“石队长提得方案非常好！我们公社革委会全力支持！准备用二年的时间修建后山梯田。”滋滋作响的汽灯下，他的脸色显得苍白，神情却是亢奋的。他讲了种种设想，和远景规划。介绍了这次去大寨参观学习的收获。原来他的设想，规划，是从大寨照搬来的。最后，他慷慨激昂地说：“我们要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发挥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大无畏英命精神！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我们要干就要大干，快上，苦干！”
  在胡副主任喝茶的间歇，在会场汽灯光线不及的角落，站起一个人，他习惯的双手击掌，原先乱哄哄的会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民兵排长不明就里，还在鼓掌，发现不对，马上停止鼓掌。“各位领导，本来我准备封住自己的嘴巴，只带两只耳朵参加花坑全体社员大会的，但作为一名普通的人民公社社员，和一个共产党员的责职所在，实在忍不住要说几句。”“那你就别说，老老实实坐着，呆着。”李恩贤没理会胡副主任的话，继读说：“关于双季稻，我保留反对意见。”“你反对也没用，你要是继续顽抗下去，只有……”金东苟怂恿几个社员站起来，打断胡副主任的话，要求让李恩贤说下去。“现在更荒唐的是，你们不顾花坑的实际情况，要在后山毁林修梯田。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山上石多土少，修好梯田，土从何来？……”“老队长，你是瞎操心，我们可以从九里坑，或者更远的地方，用背篓背土上花坑的虎头山啊！我这辈子完不成，子子孙孙一直背下去！”金东苟说罢，大家哄堂大笑。有人笑着说：“东苟，你老婆还在丈母娘的腿肚子里，子孙在哪里？”大家又一阵大笑。
  李恩贤忙用双手击掌说：“最重要的是水从何来？后山的原始森林是这一带仅存的资源，能有效防止水土流失。它是花坑村的水资源保护地，是先锋爷和全体社员共同努力保护下来的。”李恩贤不管不顾，说着话，语气激愤起来：“现在你们不经社员大会通过，擅自决定伐去原始森林，建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经济林场。到时候的结果;只能是水资源被破坏，水土流失而变成荒山。这种事万万做不得，这是祸害花坑村和殃及子孙后代，是败家子的行为，我坚决反对。”
  胡副主任右手猛拍黑板，大声地说：“李恩贤，你太狂妄了！以前你犯错误，我党本着治病救人的方针，挽救你，让你反省自己的错误，改正错误，重新做人。不承想，你却变本加厉，公然反对伟大领袖***关于农业学大寨的最高指示，说是败家子的行为。谁反对***，我们就打倒谁！”他带头高呼口号。
  不及胡副主任指挥，安排抓人。会场另一角落站起一个老人，他发出洪钟般的声音说：“老队长说得不差，这是最起码的常识，你们谁敢毁林修梯田，谁就是花坑村的罪人。”大家看是先锋爷，他不大参加社员大会，是邵先锋硬拖着他来的。他话语不多，却引起与会社员的一片支持声。更有甚者;炳田的老爹煽动的说：“我们强烈要求老队长仍旧当回队长，不能让不懂农业生产的人瞎指挥。”此话一出，更引起众人的附和，其中金东苟的鼓噪声最为明显。
  石队长看着失控的会场，忙着和民兵排长，团支书等人维持会场秩序。气急败坏的胡副主任，在汽灯的炫光下，脸涨得通红。他右手猛拍黑板，大声疾呼道：“安静！大家安静！李恩贤挑动你们公然反对伟大领袖***农业学大寨的伟大号召。这是阶级敌人疯狂的挑衅行为！他这是别有用心，你们被蒙蔽，利用。他这是什么行为！是反革命的疯狂报复。是现行反革命！”看着骤然静下来的会场，看着社员们专注和严肃的看着自己的眼光，他语重心长的说：“以前，你们在李恩贤的带领下，不读马列，***著作。不看报，不学习，把花坑搞得像一个独立的封建王国。和地、富、反、坏、右和平共处，丧失阶级立场。你们要知道，一旦让他们这些人掌权。你们就会回到解放前;吃二遍苦，遭二遍罪，你们想想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高山峯此刻坐不住了，他回想起文革初起时，自己参加的几场批斗大会的场景。他站起身举起手说：“胡副主任，今天开什么会？应该是社员大会，怎么看像是批斗大会。请不要忘记，这里绝大多数是贫下中农，你……”“高峯，你懂什么，不要捣乱，胡主任在教育，帮助大家提高认识，在作指示。你添什么乱。”石队长上前夺过高山峯手中的花名册，把他按在坐位上。事后，他的记工员职务也被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