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花坑往事
作者:金易生      更新:2021-05-16 14:31      字数:3289
  八~蹉跎岁月之二
  在晒谷场碰到正在晒谷种的李恩侃,让他去通知所有队干部,上村委办开会。听完老队长传达的会议精神,室内气氛紧张起来。大家沉默片刻,队老会计说:“村里有内鬼是肯定的,老石和胡副主任关系不错,让他找人了解情况,查查是谁,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只有外人会干,我看说不定就是老石搞得鬼,我就是对他有成见,这种屌事,只有像他这种外人会干。”“呃,这不可能,去年刚由老队长介绍他入党,转正期还没过,又是本家女婿。”
  “搞阴谋诡计的人总会浮出水面。这件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先要应付工作组,先落实工作组安全上黑石崖,不要让他们感觉到你们有抵触情绪。你们两个组长,要给组里的每个人交待清楚,话不能多说,更不能乱说。毕主任在会上说;其他生产队也有瞞报士地及单位产量作假。要他们吸取教训,立马改正。这话一出,遭到各生产队队长的一致否认。人家底气为什么足,没内鬼捣乱。”散会后,李恩贤留下二位组长说:“你们分别派两个绝对可靠的人,悄悄地把几个山坞的路给毁了,注意不要留下痕迹和把怲。万一走漏风声,告诉他们要死抗着,一问三不知,实在不行,往我身上推,反正我死猪不怕开水烫。”
  前村组长说:“要不把黑石崖的石级破坏几级,悉性上不来,不就没事。”“尽出馊主意。”
  晚上的社员大会,在李氏祠堂举行,它现在是东方红小学。跨过高门槛,进门厅,左右各是一间房,左间是队委办公室,右间是金培根和李老师的办公室,又兼赤脚医生的卫生室。往里过一个大天井,是一大统间的享堂,它的底边是一长溜高台;原是供祖宗牌位的地方。扫四旧时,把牌位等四旧都给烧了。现在高台上,堆放着锣鼓、彩旗等一应杂物。享堂当中用一张大竹席,隔成两个教室,里面摆放着课桌椅;课桌是在两块石头上,搁一块厚木板。椅是五花八门的,有小方凳,大小木墩等,都是学生各自从家里搬来的。两个教室朝天井一边是敞开的。现在中间的大竹席捲起来,成一个大教室,社员们散坐在教室里。
  大会已经开始,还不断有人举着松明火把进来,有的把火把头插入火塘灰里,让其熄灭,有的人悉性把火把放入壁上的铁架内,任其燃烧。
  公社革委会的会议精神还没有传达结束,会场已像炸开了锅似的,有骂内鬼的,骂其娘的,操其祖宗十八代的。高山峯到花坑有五个月,自认为当地的土话都能听懂。不承想今天骂人的有些话,还得“跟屁虫”邵先锋口头翻译。
  一个年老的张姓社员站起来,大声嚷嚷地说:“当初,我就反对队里修路,尤其是修整黑石崖的石级。那些官府人上不来,我愿意交多少,谁也管不着。眼下,你请他们来,好酒好饭供着,像供祖宗一样供着,还得多交公粮。……”“炳田他老爹,我们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老石的声音和会场的嘈杂声汇合在一起。坐在社员当中的高山峯只见老石嘴巴的开合,和他一脸激愤的表情。
  “炳田他老爹,如果路没修通,你二房媳妇怎么肯嫁进来。要搁在万恶的旧社会,你那二个儿子,只有打光棍的份。”离得近听见的,一起哄堂大笑,笑声过后,整个会场静下来,能听见燃着的火把,发出“噼、啪、嗞滋”的声响。“屌毛灰,我那大儿媳是六o年,我用二十斤三合粉,和十斤老玉米换来的,那时,可还没修路。”三合粉是把谷糠磨成粉,和野葛粉,蕨根粉或土茯苓粉掺和在一起。是灾年的救命粮。
  李恩贤双手击掌,左右示意大家,他有话要说:“有屁回去放!咳!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为了达到自己想当队长的目的,不惜牺牲全村人的利益。这个猪狗不如的小人,去公社革委会告我的黑状,我不怕,我就选毕主任给找的第二条路;明天去县党校报到学习,回来当个人民公社社员总可以吧。你们也不用怕,个别人就算阴谋一时得逞,决计不会长久的。等会儿分组讨论,一,安排、配合工作组做好工作。二,推选几个人,成立二个丈量队。一个丈量每家每户的自留地,多出来的归还集体。”李恩贤多次双手击掌,噪杂声有所收敛。他大声说:
  “跟我吵没有用,只能怪内鬼。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家眼下当务之急,是怎样善后。有需要自留地调剂的,赶快到老会计那里登记,调换。等一下,不要吵!个别人是不像话,自留地超出太多。不要以为我们队干部是瞎子,聋子。要赶上以前土改时,你说不定真能划上富农,上中农什么的。我劝你们这些人识相点,赶快上交或着放弃。还有一个丈量队测量队里的田地。希望大家好自为之,不要做出头鸟。我要回去写检查,你们继续开会。”说着,他扔下正在开会的社员,从火塘里拿起火把,就近点燃,一个人走出祠堂。
  忙碌了三天,组成二个丈量队。高山峯和社员无瓜葛,入组担任登记员。这一组由工作组副组长,公社人武部程副部长领队,下放干部老石,村贫协组长老张,单身汉金东苟做测量员。金东苟肩扛着测量工具,其实就是一个叉着双腿的三角木架。这一组负责丈量全村的自留地。
  前一天晚上,高山峯把全村四十三户造个表,不包括二户五保户。测量没半天,高山峯累得够呛,主要是心累。本以为登记填册的差事很轻松,;且不说地形复杂,山路崎岖难行。光是那五花八门的地名,用得是地方土音,不知用那个汉字能准确书写无误。此时,高山峯和老石还算投缘,故只能频频求教于他。
  程副部长起初还顶真,要管着老张他们的测量工作,要求地沿,边角都要丈量,不能只量中心。老张、金东苟会和他据理力争。比如,这梅树下,树荫底下是不能种农作物的。再比如,竹林边得放些尺寸,竹子发根快,不留余地,到明后年又得找地补偿。
  这会儿,程副部长提出休息,老石见他摇着空军用水壶,便把自己的竹筒递上去,他接过水筒,用手擦擦竹简嘴,拔出木塞,喝了几口水说:“我发现一个问题,每户的自留地太过分散,每块地都有蚕食集体农地的可能,是否把全村的自留地进行集中调配,一户一块自留地,用木桩来限制地界。”
  高山峯正在为繁杂的地名犯愁,今天走的地界,大多从未涉足,要不是老石帮忙,自己还真应付不过来。此刻听程副部长如是说,马上表态赞成道:“那不要太理想哦。”老张听罢没忍位,“卟哧”笑出声说:“不行的,地有好坏,远近之分。自留地都是牛犂不到的小块旮旯地,只能用锄头挖。再说大家都要好地,差的地块怎么办。不信?你问老石行不行?”老张的话,一语双关,有所指;刚才测量时,老石没征求意见,把后村一户社员多出的一块好地,写到自己的名下。后来有块更好的地,老石再次变更。
  第三天,程副部长借故要写材料,让老石带着大家测量。下午金东苟领着大家绕过清水十五塘,往上走,老石指着塘塝下的一块地说:“等一下,这里有块地没测量登记。”金东苟边走边说:“是队里的地,不用我们测量。”“不对,如果是队里的地,早改成水田了,和队里这几块水田连成一片。东苟,你们去量一下登记在册。”看着死话不愿前去的金东苟,老张忙打圆场说:“不量也罢,反正是队里的地,迟早会改水田的。”后来老张被逼无奈,只得说:“这二分地是东苟的,我看不用量了。”
  这块地砌石块,垒堤坝,填土,金东苟他死去的老爹,花了很多功夫。这里不仅用水方便,靠山坡这边还能扩展开去。“不行,东苟已经超出标准,没把他死去老爹的地收掉,已经算照顾了。即然大家推选,相信我们测量,我们更要秉公办理,不能徇私。”老石说着拿过登记薄,写好交还给高山峯。由此,金东苟整个下午消极怠工。
  到了晚上,高山峯整理登记册时,发现金东苟被收的二分地,到了老石的名下,他对一起整理登记册的老石说:“这块地登记错误,怎么登记在你的名下?”“我户头上,正好差这二分地,所以划了过来。”“不对,我正要和你核对,你户头上只有二人份额,还得退二个人的地出来,是不是那里有差错?”“你刚来不清楚,我户头上五个人,还有我老母亲和二个孩子。”“那队里给我的表格上只有二个人。”“这是登记错误。就像你下放时,表格上填写是回乡知识青年,你在这里无亲无故,原籍也不在这里。还不是我到知青办给你改正过来的。你要知道,回乡知青和插队下放知青,这二者之间,性质不一样,待遇也不一样。我这事也是如此。”
  高山峯后来就此事,问了靠边站的李恩贤:“他们下放户口二个人,他母亲和二个孩子户口没下来,在县城吃商品粮,不能在农村分自留地的。他这是利用职权多占。他又那里是自己种,不是大多都包给别人种小麦了。”